郑渊洁成人童话浅析

跟随主人公的变化，郑渊洁笔下那个充满儿童奇幻色彩的世界也为之改变，扑面而来的是一个大人的现实世界，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幅人生百态图景，就连以前未曾涉入的无法被儿童所接受的比如“性”等话题也理直气壮地走进了作品。他以社会现实作为写作基石，对成人世界中的官僚主义、腐败现象、暗箱操作及其当今社会浮躁、猜忌、虚伪等非正常心态进行无情的揭露与批判，作品充满了对社会不良现象的强烈不满和辛辣讽刺。

对于郑渊洁的转变，既可从他自身找出原因，也可从接受者寻求端倪。郑渊洁自己承认他的童话风格的转变是“很自然的事情”。作为艺术家，他“不仅要在世界里看得很多，而且要把众多重大东西摆在胸中玩品，深刻地被它们掌握和感动。他必须经历很多的行动，得到过很多的经历，有丰富的生活，然后才有能力用具体形象把生活中真正深刻的东西表现出来。”郑渊洁的人生经历颇具童话色彩。在随笔《第一次当兵》中，他写道:“自从经历了事件后，我对什么事都不会惊讶了。被全国人民天天虔诚地敬祝其身体永远健康的党章法定的接班人林副主席一夜之间成了过街老鼠林贼，我今天之所以能写童话，和我经历过如此奇特的极富童话色彩的事不无关系。”不惑之年的郑渊洁积累了厚实的生活阅历，不再用儿童的眼光去看世界，而是用成人目光去折射现实存在，这种转变也是童话发展不可避免的阶段。正如童话研究者周晓波所说:“当代童话为了寻求形式上的创新，以‘反童话’的创作方法重新寻求与小说的接轨(当然小说也常以‘反小说’的手法寻求与童话的接轨)。所谓‘反童话’乃是故意违背传统童话单纯的幻想结构手法，吸取小说写实性的表现手法，让现实生活直接进入童话，现实与幻想共存一体，并驾齐驱，造成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效果。”[4]但这并不意味着郑渊洁不再关心少年儿童的生活，而是从早期作品关注小学生的教育过渡到关注高中学生的生活和学习，关注高考，关注孩子生理和心理健康。如他所言:“我后期的作品是给岁数比较大的孩子写的，因为这些人一直在追随着我，从《童话大王》创刊，一直到现在都在看。”郑渊洁强调，成人童话系列对不良社会现象进行了辛辣而深刻的讽刺，充分体现了成年人的一种智慧和幽默。

从接受者来看，如郑渊洁所言，他的读者即七八十年代出生的这批人到现在己经长大成人，具有成年人的认识水平和自我控制的能力，足够理解和接受他这种风格的童话。应该说，郑渊洁的读者在成长，他的童话也在成长，它不能仅限于低幼人群而失去一大部分有思想的读者。此外，现代的青少年接触社会的方式较多，电视、网络及手机等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传统阅读方式，改变了孩子的成长环境。郑渊洁深有感触地说，与十年前的孩子相比，这一代孩子视野开阔，接受能力强，变得成熟多了，会在父母还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一下子闯入了成人的世界。因此，以往儿童文学史中被设为禁地的一些领域开始涉入到郑渊洁的童话中。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当代童话的发展趋势——“童话与小说的接轨实际上造成了这样一种事实:即传统的童话逻辑正受到有力的挑战。童话已不仅仅是折射和象征现实，而是已经在构思的荒诞中，以细节的真实来再现现实了。”[5]

直面现实生活，再现人生百态的主题叙述

（一）把握时代脉搏，凸显社会现实

“优秀的童话作家善于将幻想与生活巧妙地联结起来，在他们的创作中可以或强或弱地感受到时代的脉搏。”[6]郑渊洁的成人童话，以强烈的现实性著称。他大胆地运用丰富的想象力，以现实为依托来表现社会人生，同时又讽刺、揭露现实。在郑渊洁看来，生活就是童话，人生每天都在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童话。他也曾不无调侃地说过:“我觉得我的童话实在算不上童话。在我们的生活中随便拍一张照片都比我们的童话童话。”郑渊洁是真正以生活为来源，以经历提供素材的作家。他随处批判揭露，随地讽刺调侃，他见缝插针、不留余地地多角度、多层面地切入社会各个角落、各个行业、各种部门。《金拇指》的女主人公欧阳宁秀下岗待业，家境贫寒。在一次同学聚会时，偶然发现自己左手大拇指具有准确洞悉未来股市行情的特异功能。命运由此发生了改变，金拇指给她的家庭、友谊、生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悲欢与离合。一向对她爱护有加的小学同学米小旭利益熏心，因猜忌而与欧阳决裂，以至最终抑郁而死。在经济领域叱咤风云的胡敬表面彬彬有礼，正人君子，但欧阳迫于家庭、丈夫的压力而放弃为其父捐肾时，他伪藏的狰狞面目暴露无遗。《我是钱》由6张不同面值的钞票自述构成，险象环生的生活现实在6张钞票的视野中逐一登场。有青少年上路抢劫案件，也有政府官员以官卖官、欺压百姓之事。此类作品涉及爱情、犯罪、城乡差别、法律漏洞、演艺界混乱等领域与现象，多为生活中丑恶凶残的一面，光明美好的一面在成人童话中少有描写。郑渊洁如此煞费心思，意在揭露现实中种种的阴暗与残酷，旨在批判人性中的丑陋与肮脏。他不止一次地慨叹道:“生活中的阴暗毕竟太多了。”

（二）尊重生命，尊重人格，提升素养

尊重个体的独立与思想自由，尊重生命，尊重人格，不断提升个人素养是郑渊洁成人童话的另一大主题。与他童话作品这一主题不同的是，面对成人读者，他使用了更多精辟的哲理性语言，作品在某种程度成为充满真切感受与理性升华的文学作品。有从一件件感性的、平凡的、具体的行为中领悟出的一条条理性的、深远的、具有普遍意义的人生指南;有从理想与追求、创造与奋斗、善恶与是非等矛盾的方方面面引出的做人的大道理。关于生命的意义，他说“人死了后才明白，活着的时候最应该做的事是施舍。施舍说白了就是帮助别人。”关于贫富论，他说:“贫困有九大类，即经济贫困、道德贫困、智力贫困、想象力贫困、健康贫困、学历贫困、相貌贫困、机会贫困和出身贫困。在这九大贫困中，道德贫困是贫困之首。”尽管作品充满千奇百怪的人生丑态，可郑渊洁的主旨与旗帜却是鲜明的。他揭露丑恶是为了抑制丑恶，直面阴暗是为了净化心灵。他大声疾呼对阴暗与丑恶的痛斥，高扬对真、善、美的歌颂，对光明与和平的向往，对善良、博爱、道德、幸福的肯定，对弱势群体的关爱，对自然万物的珍爱，是一位有社会良知的作家的由衷发泄。他书写社会的阴暗是为了让读者了解现实，然后在现实的基础上坚持善良正直，不致使没有基础的善良与正直一走出温室便夭折亦或走向道德的反面。

成人童话的意义

郑渊洁所作的内容动态发展的成人童话尝试是必要而且有意义的。周作人说过:“儿童的生活,是转变生长的。因为这一层,所以我们可以放胆供给儿童需要的歌谣故事,不必愁他有什么坏的影响,但因此我们又更须细心斟酌,不要使他停滞,脱了正当的轨道。譬如婴儿生了牙齿可以吃饭,脚力强了可以走路了,却还是哺乳提抱,便将使他的胃肠与脚的筋肉反变衰弱了。”[7]而且,儿童的成长恰是“反儿童化的”,他们并不追求对游戏本身形式的欣赏,而是关注游戏中可供自己模仿的社会内容。[8]他们渴望了解成人的世界,他们希望童话中的主人公不仅只是孩子而已。因此,不管从作家创作本意,还是从作品接受的对象看,童话本来就不是儿童专利品,而是一种十分独立自由的艺术形式。天真无邪、充满诗情画意的童话对于多元文化塑造出的他们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们需要有适应他们成长的、有思想有深度有现实批判力度有吸引力的童话。郑渊洁的后期童话小说正填补了这个空缺。童话内容动态发展,各有各的钟爱者,乃中国童话一大幸事,无须非议。

总之,郑渊洁以其特立独行的作风和独树一帜的文风为中国童话界输入了新鲜的血液,为中国少年儿童烹制了丰盛的精神大餐,他在中国儿童文学史及至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和贡献都不容抹煞。转型之后的郑渊洁童话小说更以其独特的审美价值和个性魅力吸引着成长中的青少年乃至成人,郑渊洁不愧为中国的“童话大王”。（本文作者：张焕霞 单位：兰州工业学院社会科学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