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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篇:化学与社会论文范文
社会文化理论以Schatzki(2002)的场所本体论为理论基础,说明信息素养是一种社会文化信息实践,该理论认为使具有信息素养及推进信息素养的实践过程的构建将取决于:实践理解(知道如何进行信息检索等操作)、规则(指出事情做法以及重点的明确规定)和目的性成分(与任务相关首要的目标、应对状态和情感)等[3]。信息素养应被视为存在于其他实践过程中的一种实践,分析单元不应为信息技术,而是发展信息技术场所的社会文化渊源。社会文化理论的理论基础主要有场所本体论与实践论。
1.1理论概述
1.1.1场所本体论(Site ontology)
本体论是人对于世界现实的认知。场所本体论主要观点认为:社会生活是在一定场所(背景或社会领域)中形成的,实践与安排在其中相互交织、存在演进。背景是由社会生活的空间性、暂时性和目的性特征组成的,社会生活的本质和演变与其所产生的背景相联系;社会生活的中心要素是有组织的人类集体活动,而非个人及其思想状态,社会生活由人的活动安排组成,通过行为与目的性统一,这一统一正是实践的特征。
社会文化理论认为信息是“能引发变化的任何变化”[3],这种变化可以是思想的、社会的或物质的,也可以是三者的组合。如果信息要引发变化,必须从社会生活背景的视角来理解它。知识不是独立于社会领域之外的,而是被实践(包括信息实践)带入特定社会场所,揭示文化和物质的本质关系,即Barad认为的“知识总是出自某处的一种看法”[3]。
1.1.2实践(practice)理论
场所本体论哲学兴趣在于了解社会生活是如何在实践中产生和演进的。实践不是个人产物,而被视为场所产物。信息素养作为一种分散性实践,是某些更广的综合性实践中与信息相关的活动的集合,分散于如学习、教学或办公等一些综合实践中。信息素养实践以其他实践的表现方式被场所中的社会、历史、政治和经济特征所形成,所以不同环境中作为分散性实践的信息素养的表现方式是不同的。
实践理论强调:知识具有相关性,因而需要通过对话、实践或者特定的工具,来构建与获取;实践具有社会、历史、政治的轨迹,形成在时间、空间和背景中;对实践的理解不仅仅要关注内化过程,更要理解具体行为表现的经验性本质[4]。
1.2在信息素养教育中应用
社会文化理论要求人们考虑背景因素,理解信息素养及其相关活动是如何产生的;使人们探索,发现、理解支持这些活动的安排;使人们对实践安排展开更加广阔的探索,理解它对信息的促进或限制作用。随着关注点从个人转向集体,场所本体论和实践理论有助于发现新的方式,以研究人群、信息与社会文化背景之间的关系是如何被促进或抑制的。
社会文化理论体现了构建主义理论思路,描述学习被嵌入到社会活动中以及发生在一个学习者与其他人物、物体和事件进行互动的合作环境中。社会文化理论应用于信息素养的教育,注重在信息素养教学阶段的合作与协商,教学内容的语境化及信息的相互作用。Li Wang(2011)将社会文化理论应用于Auckland大学四年制本科的信息素养教学模式构建,主要是通过教学前的问卷、访谈,信息素养教学实施与评价阶段对实践经验的总结来实现的[4]。
第2篇:化学与社会论文范文
论文关键词:文化交际能力文化负迁移跨文化意识
在其《从跨文化角度看中国外语教学改革:中国外语教学中文化教学现状调查》一文的摘要中,张红玲首先提到:“……结果表明,(在中国)文化教学至今仍未受到应有的重视,它不仅从属于语言教学.而且缺乏系统性和完整性,这一现状不仅使学生对外国文化缺乏了解,而且直接影响外语教学的整体改革。”随着科技的迅速发展、国际间交往的频繁增加、经济的全球化以及中国加入wto,我国对于具有跨文化交际能力)人才的需求日益突出、更加迫切。而近十几年来在我国(尤其是中学)开始流行的交际教学法也强调语言的社会交际功能和使用功能,这就要求外语教师在教学思想和实践上都进行相应的转变,与此密切相关的则是教学中语言与文化关系。
1文化的内涵
文化人类学家给文化下过很多定义。l9世纪称为人类学之父的英国人类学家e·b·泰勒(e·b·talyor),是第一个在文化定义上具有重大影响的人。他在《原始文化)“关于文化的科学”一章中说:“文化是一复合整体,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以及其余社会上学得的其他一切能力和习。Www.133229.CoM”2olt~纪50年代美国的两位人类学家克罗伯和克鲁克洪也分别是从哲学、艺术、教育、心理学、历史、人类学、社会学、生态学和生物学等不同角度给出了百余个定义。“文化”概念的外延漫无边际,而且文化本身也是在历史中不断发展变化的。不仅如此,就是在对文化进行区别和划分的时候,存在着各种不同的观点。
最为常见的说法就是广义文化和狭义文化,也有人把它称为是大文化和小文化。技术、经济、政治、法律、宗教等等都可以认为是属于广义文化的领域。狭义的文化是产生于人类行动但又独立于这些的客观存在的符号系统。此外,文化还有显性文化和隐性文化的区分。显性文化寓于文字和事实所构成的规律之中,它可以经过耳濡目染的证实直接总结出来。隐性文化却是一种二级抽象,隐性文化由纯粹的形式构成,而显性文化既有内容又有结构。申小龙认为,文化的辐射范围甚广,包罗万象,大则如宇宙观、时空观、人生观、价值观;小则如衣食住行、婚丧嫁娶,一切生活方式、行为方式、思维方式、语言方式、等级观念、道德范畴等等,都属于文化的范畴。
2文化的内容
既然文化对外语能力的获得和提高有如此重大的影响,外语教师应该注重学生那些文化知识的学习和积累呢?对文化的划分上,申小龙认为这些文化因素包括“习俗文化因素”、“概念文化因素”和“思维文化因素”。“习俗文化”是一个民族在其人际交往中所遵循的惯例。本族语者习以为常的风俗习惯,外族人如果不习惯,会感到别扭,严重时会产生“文化休克”(cultuershock)。汉语中的“请”频率很高,所以人们往往认为“请”相当于英语中的please。但在某些场会却不宜用英语please,比如让别人先进门或先e车时,不说please,一般都说afteryou。(初学英语的人常用yougoifrst,这是不对的。)在餐桌上请人吃饭、吃菜或喝酒,一般用helpyourself(tosomething),也不用please。有人打了个喷嚏,旁边的人有时会说点什么。中国人可能会说“有人想你了”、“有人说你了”或开玩笑地说“谁在骂你”;英国人或美国人则说godblessyou(上帝保佑你)。“概念文化”具有一定的抽象性,但又是附于词义的,在不同民族语言的交往中,他们的民族特点会显现出来。“cupid”,“venus”等都是英美等国人民熟悉的概念,中国人大多都懂“牛郎”、“西施”、“红娘”这些说法。还有些词具有不同的褒贬色彩,比如鲁迅就痛斥“落水狗”;“哈巴狗”也让人深恶痛绝。但美国人喜欢称呼其他人为“olddog”、“luckydog”,这是因“dog”在英语中是对人亲切的称呼,不具有贬义。“思维文化”指个民族特有的思维方式和习惯。这种文化在语言的结构和组织上可反映出来。以姓名、地址和时间的不同表达为例,我们可以大致总结出来:西方人习惯从小到大,由个体到整体,遵循的是分析综合的维过程;相反,中国人则是从大到小,由整体到个体,遵循综合——分析的思维过程。
3语言与文化的关系
文化与语言的关系密不可分,语言作为文化的一部分,又是文化的反射,—个民族多姿多彩的文化可以透过该民族的语言层面展现来。《现代外语教学》较完整地归纳了语言和文化的关系:语言是文化的一部分;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文化是语言的底座。
“交际能力”(communicativecompetence)这一概念是由美国社会语言学家海姆斯(hymcs,1972)针对乔姆斯基的“语言能力”提出的。海姆斯认为交际能力应包括语用知识和能力,即在语言运用过程中,交际双方不仅需要知道交际话语的结构正确与否,还需要知道交际话语在特定语境中的可行性、得体性和目的性。交际能力的培养也就是使学习者在与本族语者的交流中,根据话题、语境、文化背景讲出得体、恰当的话。这种能力反映出学习者对所学语言所代表文化的了解程度,语言得体性离不开社会文化知识。
交际教学法要求外语教师帮助学生提高“听、说、读、写、译”的各项技能。现在的外语教学不是简单地强调语法结构和词汇的盲目掌握,更重要的是学生对所学知识的综合运用能力。文化在上述提到的各项技能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对目标语言文化的熟悉程度在很大意义上会影响语言的学习或最终的运用。雅思考试的四项测试中,听力测试中的文化和生活气息最为浓重,其内容就大量涉及到海外生活中的衣食住行玩。听力内容从某种意义而言就是国外生活的真实写照,这一点其实不难理解,因为雅思考试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考察考生的语言水平能否满足国外实际生活中的语言需要。英美文化的发展在词汇和表达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而大多词汇都与一定的历史文化背景有关,所以阅读能力的提高一方面也需要文化知识的不断丰富和积累。由于美国议会和总统的选举竞争激烈,这样的词汇便应运而生,如:electoralcollege(选举团),thinktank(智囊团),positivcampaigning(正面竞选,正面宣传,树立自己好形象的竞选策略),negativecampaigning(负面竞选,攻击对手,丑化其形象)。如果不了解“watergate”的含义,也不会推测出“-gate”被用作表示“丑闻”意思的后缀,继而出现了下列一系列词“koreagate或ricegate”(1977年左右,南朝鲜政府曾贿赂国会议员达成向美国倾销大米贸易项目,成为轰动一时的“朝鲜门”事件或大米门事件),winegate(葡萄酒门,即法国葡萄酒销售丑闻),debategate(辩论门,指里根与卡特总统竞选前共和党竞选班子窃取卡特总统竞选纲领的丑闻)。翻译同样也要求译者对源语言的文化有足够的了解,有把“v’~icotheeighteenyear-oldhenryviiibecamekinghewasextremelypopular,…”翻译成了“当l8岁的亨利八世成为法国(正译:英国)国王的时候,极受臣民的欢迎……”;在谚语翻译时,冯庆华提出首先要注意的是“不要用充满本国民族色彩的谚语去套译原文,也就是说不能用包含中国地名或人名的汉语谚语去套译英语谚语”。如“whynot?beautyliesinthlover’seyes.asthesayinggoes.mr.taftansweredwithagentlesmile.’中的beautyliesinthelover’seyes如果翻译为“情人眼里(接60页)出西施”就欠妥,因为西施是中国古代的人物。同样如果外国人说“twoheadsarebetterthanone.”翻译成“两人智慧胜一人”就比“三个臭皮匠,胜过—个诸葛亮”好。
4外语教学中跨文化意识的培养
英语学生面临的问题是语言和文化的双重障碍。对母语文化的熟悉会在外语学习的过程中产生文化的负迁移,进而影响到外语的学习。外语教师要做到的是,尽量帮助学生减少文化负迁移带来的影响,在教语言的同时提高学生的对目的语文化的知识。教师可以采取以下方法,培养学生对文化差异的敏感性,提高学生的交际能力和语言运用能力。
(1)培养跨文化意识,增强对文化差异的敏感性和适应性。在教学中,适时介绍英美文化背景知识,风俗习惯等。引导学生在不同的语境中使用得体的语言,通过两种不同文化的对比,有意识地展示两种文化的共性和差异。比如:中西节日的异同,饮食文化的差异,日常问候用语等。
(2)鼓励学生多接触英美原版的东西,如小说报刊、杂志、电影等,引导学生有效利用资料来源,从中领略英美国家的风土人情、语言行为,体会英美文化与汉文化的差异。或是引导学生正确有效地利用因特网,上一些英文版的网站,从中获得更多的文化信息。
(3)鼓励学生大胆在课堂中创造一些有关的交际情境,使学生身临其境地认识和熟悉文化知识。日常生活中积极加入一些英语交流的环境或情景,选择前往英美人士常去的地方,主动与他们进行沟通、交谈。
(4)外语教师作为教学的主导者,应当有母语和外语两种语言的语言修养,还要有两种文化背景方面的一定学识。教师需要不断地努力完善自己的知识结构水平,把各种文化差异运用到课堂中,使得学生从对不同的文化对比中不断提高对文化差异的敏感性,提高交际能力。
第3篇:化学与社会论文范文
教学过程应具有思想性和教育性。知识技能的传授和掌握总是在一定的思想体系指导下进行的,体现思想教育的作用。在教学中,应紧密结合教学内容对学生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利用通俗道理和简洁语言,寓理想道德教育、国情国策教育、爱国主义教育及辩证唯物主义观点教育于化学教学内容和教学过程的各环节之中。让学生在不断地积累知识的同时,逐渐培养良好的道德风尚,树立科学的人生观。
2.高一、高二阶段的教学应突出化学的社会性
化学教育的社会化,能提高学生学习化学的兴趣,为化学教育专业化作好精神准备。还能让大多数学生掌握一定的化学知识,认识生活中的化学现象。开展化学社会性教育,可产生积极的诱导因素,使学生喜欢化学,这是学好化学的先导,也是化学专业思想稳定的必经之路。3.结合笔者所在校大多学生来自农村这一具体实际,开展化学教学工作。
(1)结合教材讲授化学史结合教材内容概括介绍我国造纸、制火药、瓷器的烧制;石油、煤的最早使用;侯氏制碱法的贡献;结晶牛胰岛素的人工合成……。介绍拉瓦锡对“燃素”的否定、道尔顿原子科学的假说、凯库勒苯环结构的梦得、门捷列夫元素周期律提出,以及居里夫妇钋、镭元素的先后发现……。介绍化学及其应用的新成就和发展趋势。这不仅提高学生学习兴趣,还能陶冶学生的爱国之情,培养学生的进取精神,激发学生顽强刻苦和奋发向上。
(2)联系生产和生活实际进行教学遵循化学教育社会化,应使未来公民掌握有应用价值的知识这一宗旨,加强化学教学同工农业生产相联系,应成为中学化学教学的方向。例如:
①贵州红壤、黄壤多,土壤呈微酸性(pH多在5~6之间),且土壤粘性重、缺腐殖质、团粒结构较差、不利于农作物生长。因此,土壤改良时,应施以石灰和增加有机肥的使用等。
②肥料的合理使用。贵州农村大都有粪尿拌灰或把潮解的硝铵埋在草木灰里的习惯,为改变这一状况,必须结合化学知识,让学生了解铵态氮肥(如NH4NO3、NH4HCO3)及酰胺类肥料[如CO(NH2)2]等遇碱(草木灰中含有碱性盐类K2CO3等)都会反应放出氨气,从而使氮肥肥效降低。总之,在化学教学活动中,应结合教材适当对学生进行环境化学、农业化学、医药卫生化学、生活用品中的化学等方面知识的教育。这样,不但能巩固学生的化学知识,还能培养学生严谨的工作精神。使学生明确化学科学对升学、科研生产、生活、工作的所有领域都能发挥巨大作用。
3.高三阶段的教学应面对现实
第4篇:化学与社会论文范文
本文选取於梨华、白先勇、丛苏、聂华苓等作家作品为分析个案,探讨了冷战时期旅美台湾作家群创作中的华人认同问题。台湾作家群曾经构成了美华文学的主流,他们的很多作品有意味地表现了两岸分割状态下离散华人认同问题的重要性和复杂性,绘描出海外华人在美国想象和中国想象之间彷徨忧郁的心灵图像。
一
在美华文学史上,曾有过早期华人过境处天使岛墙上屈辱血泪凝聚的汉语诗篇,也有过近代至五四留美知识分子文化盗火心态驱使下启蒙与救亡的文学行动,还曾出现过文化使者意义上“脚踏东西文化”的文学书写,以及40年代的华侨文艺……但真正以文学叙事形式形成一股耀人眼目的潮流,并分别反馈回祖国大陆和台港澳且拥有广大读者群的,当数五六十年代以来的台湾文群,他们以杰出的文学成就创造了美华文学史的第二个高潮,直至80年代后才退出美华文学主流①。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大陆与美国分属两大对立的意识形态阵营,二者没有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自然也就杜绝了一方国民留学和移民另一国的可能性。此间台湾社会则出现了中国近代以来的第二次留学和移民潮,初期的留学生以生于大陆随父母来台的第二代青年为主,后则扩大至个人条件许可的台湾青年。冷战期间台美有着特殊关系,台湾社会崇美意识盛行,美国政府修改移民律,取消旧的移民配额制度,种种因素导致美国成为台湾人出国的首选目标,相当长一段时期,留美移居被一般台湾民众视为一种世俗的成功标尺。这一时期台湾的“留学热”大多以离开台湾移居国外为目标,其直接结果就是留学带来了一大批华人知识分子移民。“在美台湾移民主要是留学人员及其眷属。从1960年代中期到1980年代中期,将近15万台湾学生来美国攻读研究生学位。台湾大学……理科学生赴美留学者高达70%-80%。”②相关学者分析了这一现象的深层因素,“它一方面反映出台湾社会普遍崇洋迷外的殖民地意识;另一方面更突出地表现出一代知识分子对台湾政治前途和经济前景的不满与失望;同时,这种‘离去'情绪还积郁着他们流寓台湾的父辈渴望摆脱困厄孤岛窘境的心理要求”③。而这一分析在台湾文群的文学文本中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五六十年代以来的台湾留美学生,一般多以留居美国为成功目标,这与五四前后中国留学生的回归祖国意识并不相同。他们不再是匆匆过客。这就意味着他们多数人愿意或必须接受连根拔起移植异国的事实。作为少数族群置身于竞争性极强的白人主导的美国社会,台湾留学生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必须应对生活和心理的不适。尽管许多中国人凭着勤奋和智慧获得了稳定的工作收入和不错的社会地位,逐渐融入美国社会;但不可否认,仍有不少人在美国强势文化面前产生主体性缺失的焦虑。在《中国人在美国》一书中,华裔学者李玫瑰(RoseHumLee)提出“边缘人”概念,描述的就是中国人在美国的困窘境况。他们夹在两种文化、两个世界之间,受到双重甚至多重的文化冲击,产生认同的焦虑,成为亦此亦彼又非此非彼的边缘人。由于笔者要论述的50—70年代台湾留美作家中相当一部分拥有大陆和台湾人生经验,在异己的文化境遇中未改民族文化认同,即使拥有了美国国籍,其民族情感归属与文化归属依然是中国。这个群体的创作生命因此总是与台湾和大陆保持着难以分割的文化和精神联系。
二
所谓认同,简言之就是“我是谁”的问题,斯图尔特?霍尔指出:我是谁?“真正的”我是在与多种异己的叙述关系中形成的。迄今为止存在着两种文化身份观,一种我们熟知的本质主义身份观认为,身份是一个民族的“稳定、不变和连续的指涉和意义框架”,意味着一种集体性的真正自我,人们可以在所属民族历史传统中获得固定源头和自我感;另一种后现代身份观则主张,身份是一种不断流动、变化和建构的过程,因而它缺乏终极的结论④。这两种对立观念之间,还存在着游移、过渡、交叉、矛盾、浑融等认同状态。拔根移植新土的跨文化经验令移民的身份认同问题更形复杂。对于台湾留美作家而言,留学和移居过程的种种生活挫折和文化休克症是产生异乡人感觉的重要因素,个人的受挫感越强,就越是敏感于被排斥、被歧视等消极性经验,也越容易从昔日的故乡回忆和历史脉络中寻找认同皈依的方向;再者,赴美前的美国想象与亲历的现实美国图景之间存在着落差,也会导致认同的混乱;当然,家国意识与乡愁情感是海外华人保持中国认同的内在原因,如德国哲学家赫德所言,移居者(流亡者)的乡愁是“最高贵的痛苦”,民族的想象与个人无可选择的事物如出生地、肤色、母语等密不可分,在部分台湾作家的心目中,“中国”与他们的个体生命有着与生俱来的深刻联系,规定了他们本能的乡愁方向,成为他们想象的共同体以及建构自我认同之重要依据。流散海外的境遇并未改变他们的中国人自我认同,异己的环境反而可能强化他们的文化回归意识。一些旅美作家长期在主观上坚持自己的中国作家身份⑤,从中国人的立场看,这种感情自然令人亲近;但是,毕竟他们已从地理、国籍、公民身份等方面逐渐脱离中国,与移居国社会的广泛联系成为他们必须正视的生存现实。因此,在早期留学生文学中,边缘人的痛苦和自我认同的困扰是相当普遍的主题,被视为“留学生文学”代表作的《又见棕榈又见棕榈》就典型地表现了这一主题。
於梨华在小说中塑造了牟天磊这一边缘人形象。小说以牟的返乡探亲为叙事线索,交叉呈现了三个不同的叙述流程与画面:一是他在美国辛苦打工、寂寞苦读、失去台湾恋人、难以融入主流社会的生存现状;一是赴美前记忆中台北的淳朴、亲情的温暖和爱情的甜蜜:一是现实台湾社会崇美风气盛行,美国经济与文化的渗透无处不在,“唯有在食经方面,中国文化保留得住一座未倒的堡垒,未为美国的文化侵略掩盖”⑥。小说情绪强烈地表达了留学生在这三者之间的认同困扰和价值困惑。过去的十年他一直未能融入美国社会,现在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在台湾也同样感到陌生疏离。于是,他陷入了哈姆雷特式的孤独和矛盾:留下还是不留?由于邱尚峰这个理想主义气质的真率知识分子的直接影响,作品收场前把牟天磊迟滞反复的犹豫徘徊推进成为一个明确的决定:按自己的心愿留在台湾,尝试做一番有意义的事情,同时还要试试能否挽救爱情。在最后关头,人物终于从多余人式颓丧的自我沉溺中破茧而出,这一结局的安排表明,作者在宣泄了足够浓烈的失意情绪之后,由衷地需要堂吉诃德式积极明快的行动主义。牟天磊的台湾本土身份认同与中国身份认同完全一致,这一点不言自明,但不可否认的是,冷战时期两岸对峙的现状加剧了海外中国人政治认同与文化认同的困境,内战带来的两岸分裂现实让那些自大陆流亡台湾以及放逐异国的中国人尤其感到困扰和痛苦,因为作为民族国家共同体的母国,只能存在于他们的个人记忆和缥缈想象中。故土难归的悲情,构成了台湾乡愁文学和海外华文文学中国结的核心情感,直至80年代的两岸交流才使这种积聚数十年的情感得到疏解。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认为,民族国家是现代印刷媒体建构出来的“想象的社群”,但他也认定此共同体并非虚构,“而是一种与历史文化变迁相关,根植于人类深层意识的心理建构”⑦。牟天磊正是倚赖昔日的记忆来想象中国,而他的个人记忆与中国现代历史水乳交融。
与於梨华相比,白先勇赋予人物更为强烈的悲剧宿命色彩以及更为深沉的历史脉络。他留美之后的“纽约客”系列大多讲述了受二战和内战影响的“流浪的中国人”的身世遭遇,他的小说亦触及海外华人的认同问题。
摩天楼是白先勇笔下有关美国想象的一个重要符号,它既有高度发达的现代都市文明的傲人光环,又闪烁着金属与玻璃的冰冷色泽。对于追慕美国文明的台湾留学生,它是一种高等文明范式的诱引与召唤;但临近它,也会发现它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与傲慢。像吴汉魂,企图脱离自己族性文化负担(汉魂)来拥抱摩天楼,却只能在摩天楼的地下室里煎熬度日。《上摩天楼去》更是将台湾人对美国都市文明的急切向往开宗明义地显示在题中。白先勇小说善于营造一种幻象然后打破它⑧,这篇作品里的幻象包含两点:主人公玫宝与姐姐见面之前对美国的想象以及对姐妹情感的想象。但真实打破了她脑海中的幻象。玫宝的故事让人联想起白先勇三姐先明不如意的留美生活,也会想起肯尼迪被刺后白宫易主时那种在中国人看来冷酷无情的交接方式对白先勇的文化冲击⑨,相信这些事件与这篇小说有着内在的联系。总之,故事里的玫宝迷失在幻象与真相之间的灰色地带,也迷失在中国传统文化孕育的温暖亲情和美国理性文化的冷漠无情的两种文化感觉之间。
《谪仙怨》这篇书写中国姑娘海外遭际的作品传达了这样的信息:放弃中国身份与道德的堕落似乎都是无可奈何的选项,主人公以国别模糊的东方女性身份出卖身体就成为海外商业化体制里的一种平淡交易。如果说《谪仙怨》讲述了中国女性在异国的混世故事,那么《谪仙记》就称得上是一出离散华人自我放逐的深刻悲剧,它成功塑造了个性鲜明结局悲惨的女性人物李彤,她的个人命运也隐喻了海外中国人的自我放逐与内战历史的直接关系。火红旗袍的中国富家女孩的亮丽形象,以及她们在美国校园引人瞩目的青春风光,折射了抗战胜利之初中国的短暂欢庆景象和国际地位提升后的中国想象。然而国共内战爆发又一次将中国推向战火与离乱,李彤父母乘坐的逃往台湾的轮船失事,高傲的“中国公主”开始了浪迹天涯的自我放逐,最终投水自杀于威尼斯。她的悲剧,是铭刻在宏大历史浓重阴影下的一抹伤痕。
一般说来,中国认同在第一代华人移民身上根深蒂固,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历史纵轴,但是当移民从无根飘零转而落地生根之后,他们实际上已经基本弃绝了回归祖国的现实可能性,而立意在新土繁衍生息。他们必然会经历不同程度的美国化来适应新土生活,而他们的下一代则成为典型的ABC(在美国出生的华人)。这样,他们之间可能会因文化适应的程度差异而引起错位与矛盾,两代人在国家认同和文化认同方面就更可能出现较大差异和冲突。白先勇写于1964年的《安乐乡的一日》主要探讨了这一普遍存在于华人移民社会的问题。这篇小说前半部分细致描摹安乐乡里一个美国中产阶级华人移民家庭主妇依萍一天的日常生活和社区环境,并回顾与穿插这位主妇的家庭关系和人际交往内容,为后来发生的不愉快事件做足够的酝酿和铺垫。她无法融入社区,找不到在家的感觉,时刻意识到自己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境况。她的痛苦还在于,在中国人最重视的家庭中她同样是异类,丈夫伟成和女儿宝莉两人已轻松自如地美国化,这使得坚持中国身份和生活习惯的她不合时宜而分外孤独郁闷。作品前半部分为后文出现的冲突进行了充分铺垫和渲染,使得高潮即母女间的剧烈冲突变得水到渠成。这次冲突的导火索是宝莉与小朋友的争吵,孩子认为小朋友称她为中国人是对她的侮辱,坚称自己是美国人,母亲在向孩子灌输她是中国人而得不到孩子认同后产生了极端的情绪反应,盛怒之下打了孩子。丈夫批评她:“你怕孩子变成美国人,因为你自己不愿变成美国人,这是你自己有心病,把你这种心病传给孩子是不公平的。”
这个华人家庭的这场矛盾冲突不是孤立的事件,它形象地表明第一代华人移民彻底融入在地社会的困难。小说借此呈现了华人移民的两种认同观念:伟成以理性实际的快乐主义为生活准则,比较容易放弃自己的族性身份认同而建构新的认同,认为这样做物有所值;依萍则以较为本质主义的身份观念面对移民生活,处理现实问题趋向情感化和保守化,因此对于丧失和改变自我的中国身份而焦虑不安,企图在异己的环境里仍然保全自己的文化价值。在此,自我意识的强弱影响了个人能否安然接受另一种身份取代原先身份的事实。伟成父女的自我民族意识相对较弱,比较容易归化为美国人;而依萍的自我民族意识较强,也就难以接受自己和家人不再是中国人、成为美国人这个事实,她是一个维护中国身份的“殉道者”。小说力图呈示一种相对客观的态度面对华人移民在美国繁衍生息过程中认同的自然变迁和其间的必然创痛。
丛苏是台湾文群中比较鲜明地坚持中国性民族认同并广泛关注美华社会问题的作家。70年代以后她的小说主要收入两个小说集子:《想飞》和《中国人》。她往往运用华人为叙述视角,敏锐观察美国社会多元民族的生活百态,六七十年代的社会弊病如治安问题,女性、老人、同性恋、少数民族等弱势境遇问题,都进入了她的视野。比起早期留学生文学,她的题材有了较大拓展,但华人的生存境遇和精神困惑仍是丛苏最为关切的对象。令人深思的是,丛苏的多数小说展示的美国想象都是负面的:社会动荡,经济滑坡,治安混乱,道德失范,弱势群体自生自灭……以都市符号摩天楼为例,丛苏笔下的摩天楼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么宏伟气派,倒呈现了破旧邋遢阴暗的景象。这与白先勇的描写存在着有趣的区别,白先勇并不否认摩天楼的现代气魄,只是反感它盛气凌人和冷漠异己的压迫性;而丛苏则对这现代都市符号外在面容的现代性也毫不留情地加以否定,这一方面反映了丛苏眼中六七十年代美国社会经济萧条滑坡的部分真实,另一面,也是丛苏内心浓烈的怀乡情感和坚定的族裔主体意识使然。她小说里,与中国有关的一切都是亲切温暖的,有时几句爽朗的山东乡音就足以让祖籍山东的作者心动,族裔—语言的民族情感在家国之外显得更加珍贵;如《中国人》里的华大姐所言:“在一个过着漂鸟生涯的人来说,有朋友,有亲人,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是家。”小说集《中国人》清晰集中地表达了作者这种弥漫着民族意识的创作理念:“塑造某种典型——这时代里流浪的中国人。”⑩20世纪以来,“民族认同”开始变得混杂而矛盾,“它是一个由各种社会群体与个人讲述的故事
的集合作,尤其是边缘人与局外人、外来移民、前殖民地的人、流放者与低层人士所讲述的故事集”11。在美国这样一个多元民族融合的国家里,这种情况更是普遍存在。华人在美国是少数民族,这并未让所有华人都愿放弃自己的民族身份认同。他们拥有自己的神话、传统、记忆和梦。丛苏以小说形式表达了被美国主流社会忽略不及的中国人的少数话语,她描叙六七十年代的中国留学生和移居者在学习、工作、人际交往、社会活动等方面的边缘弱势境遇,分析他们中的一些人坚持将民族情感当作他们精神寄托的社会原因,不断地铭刻富有象征性和神话性的族性记忆,并希望摆脱华人知识分子柔弱消极的乡愁梦呓,赋予海外华人的族性更为坚强的力量。
作者的认同倾向也深深影响了人物的塑造,《野宴》和《中国人》中其实也存在持另一种认同观念的人物,如顺利进入中产阶层的林尧成博士有一套自己的成功者生活观念,文超峰和沈梦不能丢弃的民族情感,在他眼里只是阻碍个人发展的情感包袱,但这个比较现实的人物在小说中被视为一种势利主义者,遭到华人留学生的鄙视。显然,在那一时期美华文学中,为了生存和发展而丢弃民族认同的行为是不被鼓励的,而受到或多或少的批评和质疑。这一现象在六七十年代台湾作家群的美华小说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转贴于 美华的台湾文群中,聂华苓是相当令人瞩目的一位。赴美后创作的《桑青与桃红》堪称她的代表作,也是作者最具雄心亦最富艺术探索精神的作品。强烈的政治隐喻和性议题的率直表现让这部作品个性泼辣鲜明,叙事和结构的刻意经营也使作品亮点突出,而中国女子肉体的越界漂泊与精神的跨国流离更让作品意蕴深幽促人回味,因此一向受到华文学界重视,也是西方学者研究亚裔离散文学(Diaspora)、少数民族文学、女性文学与比较文学的重要范本。此作迄今依然不乏可以重新解读的丰富话题。《桑青与桃红》分为四部分,每部分皆由桃红给美国移民局的一封信和桑青的一段日记组成,桃红的信提示主人公当前在美国境内的流浪行踪,桑青的四段日记则记载桑青半生越界跨国无根漂流的人生经历。日记里的故事发生在四种不同时空:抗战胜利前夕的瞿塘峡、国共内战结束前夕的北平、50年代末期白色恐怖笼罩下的台岛阁楼,以及六七十年代相交时的美国独树镇。桑青日记中有这样沉痛的自语:“中国人是没有地方递解的外国人。这是他们调查其他国籍的外国人所没有遭遇到的困难。”12人物宿命式的漂泊被渲染了一层家国政治悲剧意味和冷战时代色彩。聂华苓笔下的现实中国动荡而分裂,作家以明晰、感性而又有些诡异的叙述技法呈现了主人公经验中的时代乱像,并以女性的身心体验演绎诡魅的家国历史,传递有关家国政治的思考。如果把“流浪”、“逃”与“困”13作为界定小说女性主人公生存状态的关键词,不难发现作品有意识呈现人物的放逐与民族国家之间难以分割的联系。借用詹姆逊的说法,即《桑青与桃红》可以被视为一则第三世界的民族国家寓言。从这一角度看,女性人物“逃”与“困”的辩证也正对应了民族国家现代性的困境:近现代中国受困并逃离专制落后的封建社会体制、频频受困于外侮与内战并企图挣脱、战后陷入两岸对峙与冷战格局而在不同的理念框架中建构各自的现代性……此外,作品鲜明的女性主体意识以及少数话语的反抗意识同样瞩目,在《桑青与桃红》里,民族国家寓言、性别政治因素和跨界少数话语被有机而策略地缝合于一体,这几种命题此起彼伏的交织绵延,使得作品具备了一种史诗性的女性叙事特质。
作品最为瞩目之处在于塑造了桑青/桃红这一人格分裂的疯癫之女形象。关于桑青、桃红的命名和意涵,存在一些解释:“桑是很神圣的一种树,中国人把它当木主,可以养蚕,蚕可以吐丝,丝可以纺绸子。青就是桑树的颜色,是春天的颜色……”14作者还有如下解释:“一个是内向的、忧郁的、自怨的、自毁性的,另一个个性是向阳的、向上的、有希望的,这个是桃红,前一个叫桑青,这两个名字我起的时候是用了一番心思的。”15以及:“桑青可以象征一种传统的文化,桃红是鲜艳的、奔放的,象征的是进发的生命力,就是这么一个对照。”16“桑青追求自由;桃红却在没有社会责任、没有伦理约束的自由中精神崩溃了。”17实际上,桑青与桃红的分裂是人物长期被外力压迫造成自我身份认同困扰的结果。桑青曾经是明朗的,有着鲜活的青春和朝气,但是战乱、婚姻、流亡、幽闭无情地吞噬着她的活力和希望,以至在极端异化状态中将她变成了桃红。从早期桑青的形象设计看,人物并不符合西方主流视野里中国传统女性的刻板印象:被动、柔弱、缺乏主体性。桑青的生命活力被老中国旧伦理和时代的困厄所遏制,但她一直没有放弃挣扎和寻找。逃往美国的桑青变异为桃红,是生存危机、认同混乱、精神崩溃的表征,也是桑青潜在叛逆个性的释放,于是我们看到了绝望和虚妄中诞生的嬉戏疯癫之女:桃红,这是桑青挣脱忧郁和恐惧化身为蝶的方式。与阁楼叙事中桑青的隐匿逃避策略完全相反,桃红自由随意地游走于江一波、小邓、移民局官员、美国警察之间。桃红的身体政治在作品中的价值显而易见。“妇女必须通过她们的身体来写作,她们必须创造无法攻破的语言,这语言将摧毁隔阂、等级、花言巧语和清规戒律。……长期以来,妇女们都是用身体来回答迫害、亲姻组织的驯化和一次次阉割她们的企图的。”18以身体的裸露来戏耍戴墨镜的移民局男性,以身体的游戏自主让虚伪的江一波陷入尴尬,身体成为桃红颠覆权力话语的载体。桃红陷入身休的放纵,反得以跳脱权力话语的规训。在桃红狂放的身体表演面前,原本自以为是的移民局官员显得手足无措;在桃红嬉笑怒骂的身体操纵过程中,江一波作为两性主导者的男性权威地位受到了挑战。总体上,作者将自己对女性生命本质的自由主义理解融入了疯女桑青/桃红身上。
“楔子”与“跋”中女娲、刑天和帝女雀等中国神话人物意象颇为耐人寻味,也许可以解读出桑青/桃红的文化英雄气息,这一点一向被忽略。如果说刑天这一“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的男神寄寓了中国人自古以来“猛志故常在”的不屈和勇毅,作者不乏以此寄寓家国情怀和族性精神想象的可能性19;那么女娲和帝女雀这两个女性神话人物的出场就不仅具有民族精神溯源的意味,还被巧妙地镶嵌进女性话语意识和策略。无疑,这两个女性神话形象及其衍生的中国文化想象在作品中占有不容忽视的分量。作为中国神话中最为古老的始祖母神、大母神、化万物者,女娲的非凡之举首推“造人”和“补天”。“楔子”交代了桃红与女娲之间的“母女”血脉联系,而“跋”则叙述了帝女雀填海即“精卫填海”的故事,提示桑青/桃红与帝女雀的内在关联。作者以精卫与女娲这样的神话人物,隐喻桑青的弱势存在现状和不屈的精神,以及桃红的自由意志和不羁反抗,其内在逻辑显示出作品不仅意在书写华人悲情的流浪境遇,还有意将人物想象为一个富有抗争精神和行动力量的女性文化英雄。桃红身上延续并改写了刑天、精卫等叛逆者形象的民族文化精神,融合了自信、疏放、反抗强权的自由意志。桑青/桃红的住宅墙壁上留下了混乱而大胆的留言:“女生须/男生子/天下太平矣……谁怕蒋介石/谁怕毛泽东/WhoisafraidofVirginiaWoolf……桑青杀父杀母杀女……”似乎混乱谵妄的言语却涉及始终困扰人物的国族政治和性别政治,国共两党的领袖人物蒋介石与毛泽东成为小说解构的政治符码,西方女权主义代表人物Vir-giniaWoolf也成为作者汉语写作需要挑战的目标。正如福科所言:“在那种陷入疯癫的作品中的时间里,世界被迫意识到自己的罪孽。……疯癫的策略及其所获得的新胜利就在于,世界试图通过心理学来评估疯癫和辩明它的合理性,但是它必须首先在疯癫面前证明自身的合理性。”20正是桃红的疯癫言行解构了美国移民政策的某些不合理之处以及政治偏见和种族偏见,同时桃红本人也因疯癫而放逐了无边的恐惧和黑暗。
三
冷战时期台湾文群笔下的海外华人形象群重复诉说着一种在路上的感觉,他们是无根的飘族,身心的离散构成他们生命的基本境遇。“离开了母土的流浪人是脆弱,无根的,无着落的……对于一个流浪人,土地和语言是他在流浪生涯里日夜渴望,不能忘怀的!土地象征着他和他的祖国的根源的关系,语言象征着他和他的同胞的联带关系。没有失却它们的人永远不会感到它们的可贵(正如我们不会日日赞美阳光和空气一样),而一旦失却了它们,那流浪的人却像脱壳的游魂,国际飘荡,日夜向风来的方向探寻故乡的信息。”21这样的表述说明,那一时期台湾作家群明确无疑地保持着以共同血缘、肤色、语言、历史文化传统等为基石的民族身份认同。特立独行的理想主义者陈若曦是台湾作家群中一个特别的个案,她将留美转化成重回中国大陆的契机,践履其左翼思想,亲炙母国土地。然而这种堂吉诃德式的行动主义者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华人作家大多在异域经营文字中的故国之梦,表达他们哈姆雷特般的忧郁情怀。他们笔下的“流浪的中国人”常被寂寞、孤独纠缠,甚至走向疯狂和死亡之绝路,触目惊心地诠释了冷战时期离散华人的认同困境和精神悲剧。
作为中国留学生和移民,台湾文群的个人历史与生存现实都与中国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同时,他们又实实在在跨越了国家的地域和文化疆界,身在异乡,这就注定他们的人生形态和文学创作拥有基本的双轴:一是与自己有着深刻历史联系的故土;一是与自己存在现实密切联系的新地。前者牵连着离台前的个人生活和家族历史,涉及他们的情感记忆,后者则已经切入美国的商业化、多元化和国际化的生存现实。这样的双轴特性鲜明地体现在台湾文群的华文创作之中80年代初期,白先勇曾指出50—70时代美华台湾作家群的几个重要特征:第一,他们旅居海外,但台湾和中国大陆的政治潮流和历史变动,对他们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第二,他们的作品也热切关注中国民族和文化前途和命运;第三,他们置身海外,对海峡两岸都能采取独立批评的态度;第四,他们的创作对台湾和大陆的文艺思潮都有一定的贡献和影响22。这一看法基本符合那一时期台湾作家群的创作主流,至今仍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一般说来,留学和移居的华人接触异域文化时存在几种不同的认同反应特征,一是“工具性的因应”,即在某种工作接触中自然参与异域文化;二是“认同”,即乐于学习当地风俗习惯并作出重大转变和适应;三是“退缩”,即对参与异域文化感到失望,而退回原母国人际圈中,他们对异域文化抱有挑剔和消极态度,对故乡社团则有强烈认同感和归属感;四是“抗拒”:坚持自己的祖国认同,不愿改变这一观念23。观察六七十年代台湾文群的美华小说会发觉,这几种人物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关注,其中刻划最为深刻、也最能引起作者情感认同的人物大多属于三四两种。对于第二种人物,也就是现实生活中更能适应国外环境、不执念民族情感的那一类人,或许他们活得比较如鱼得水,但是他们却很少得到作家们的青睐。从社会学的角度看,这一阶段台湾文群虽经历着强烈的认同危机(尤其是出国初期),但他们基本上未曾改变自己的中华民族认同意识;他们在文学想象世界里辨析着这种认同带来的苦恼和困惑,但却并不赞成放弃这种认同而彻底归化,对于归化倾向的人物常加以批评和讽刺。徘徊在中国想象(台湾想象)和美国想象之间,冷战时期的台湾作家较多地塑造了悲剧性的“流浪的中国人”形象,铭刻并延续了梁启超、鲁迅、郁达夫、老舍、闻一多等中国知识分子的域外创伤体验,唤起了近现代中国屈辱苦难的历史记忆。这批来自台湾的华人作家以文学叙事寓言性地表明一个弱势国家在后发现代化的曲折过程中所遭遇的自我认同分裂的惨烈;与他们的前辈不同之处在于,他们不仅体味着第三世界弱势处境下海外华人自我的失调与失重,还深刻体悟到冷战时期的两岸分离与国家裂痕带给海外游子的无所适从之苦,他们从偏隅于小岛到蜉蝣寄身异国,强烈地体验到身份认同的困扰,台湾—大陆—中国,这种一体性中的历史裂痕令20世纪中叶的海外中国人对民族国家政治有了难言的痛切感受。
注释:
①参看黄万华《世纪美华文学的历史轮廓》。
②庄国土:《从移民到选民:1965年以来美国华人社会的发展变化》,《世界历史》2004年第2期,第71页。
③刘登翰:《特殊心态的呈示和文学经验的互补——从当代中国文学的整体格局看台湾文学》,《第三届全国台港与海外华文文学学术研讨会论文选》,海峡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29页。
④斯图尔特?霍尔:《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罗钢、刘象愚主编《文化研究读本》,中国社科出版社2000年版,第211—215页。
⑤如於梨华女士1998年10月在泉州接受我的采访时,就确定地认为自己是中国作家。
⑥白先勇:《流浪的中国人——台湾小说的放逐主题》,《第六只手指》,文汇出版社1999年版,第82页。
⑦吴靓人:《认同的重量:〈想象的共同体〉导读》,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上海世纪出版社2003年版,第18页。
⑧参照叶维廉:《激流怎能为倒影造像?——论白
先勇的小说》一文,郑明主编《当代台湾文学评论大系?小说批评卷》,台北正中书局1993年版,第311—323页。
⑨参照白先勇:《知己知彼——论对美文化交流》,见《明星咖啡馆》第73页。
⑩21丛苏:《中国人?序言》,《中国人》,台北时报出版公司1981年版,第4页。
11安东尼?D?史密斯:《全球化时代的民族与民族主义》,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年版,第20—21页。1214《桑青与桃红》,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28页,221-222页。
13廖玉惠:《逃与困——聂华苓女士访谈录》(上、下)中聂华苓的谈话:“我就是写人的一种困境:总是逃,总是困。……我说的这个‘困'是多方面的,精神的、心理的、政治的或个人的处境。”《自由副刊》35版,2003年1月13日、14日。15聂华苓:《海外文学与台湾文学现状》,《聂华苓研究专集》,湖北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第298页。
16廖玉蕙:《逃与困:聂华苓女士访谈录》(上)《自由副刊》第35版,2003年1月13日。
17聂华苓:《浪子的悲歌》,《聂华苓研究专集》,第269页。
18埃莱娜?西苏:《美杜莎的笑声》,引自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01—202页。
19参看王贵生:《刑天精神本源新探》一文,《贵州教育学院学报》2003年第1期,第37页。
20米歇尔?福科著,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第269页,北京三联书店1999年版。
第5篇:化学与社会论文范文
传统主流社会学理论更多关注的是社会结构的宏大问题,而将文化边缘化,社会结构对于文化具有霸权。一些人类学研究范式强调,文化就是错综复杂的综合体,文化就是一切,有泛化、模糊文化与社会关系的倾向。文化和社会概念及其关系在不同的学科范式中表现出较大差异。随着文化因素对社会研究的冲击,当代西方社会学理论家亚历山大提出了文化社会学研究的强文化范式,强文化范式注重文化的自主性。分析强文化范式在社会学理论中的发展历程,综合思考、梳理文化与社会关系在社会学理论流派中的表现,进而反思文化在社会理论中的地位,最后论述文化研究的分析性二元论及文化与社会的互构关系。
关键词:
文化;社会结构;分析范式;超越
一、引论
现阶段文化因素对社会造成了一种新的冲击,随着当代文化的深入发展,人的智力活动的进一步发挥,社会结构和文化以及个体行动者的行动过程都进一步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而在这种交错过程中,人的创造性活动和各种精神心态因素,不论就其广度和深度而言,都以空前的影响力占据了主导地位。文化已经成为经济活动的重要产品和工作机会的重要来源。在这种情况下,传统社会学那种把社会结构和文化当作两类不同的体系,或者把人的行动同文化的因素区分开来加以研究的做法,显然已经不能有效地贯彻到当代社会的研究中去。社会学在不断成熟的过程中,面对自身无法用结构解释的诸多难题,转而向文化解释寻求智慧和灵感,称作“文化转向”[1]340。文化在社会理论中的争论一直不断,只是有些理论避而不谈。文化始终是社会学最基本的学术组成要素,是研究人与自然关系、人与社会关系以及理解人类自身的基本视角和路径。“‘文化研究’也越来越被视为能够连接我们对历史、文本和社会生活的理解的重要途径。”[2]“但遗憾的是,在社会学理论的发展史中,学科的惯例让社会学理论家们更多的关注是‘社会’、‘结构’、‘群体’之类的宏大问题。直到20世纪80年代以后,‘文化’才逐步成为新一轮学术研究的焦点,社会学理论才重新审视和考量‘文化’这一概念的含义,以及它在整个社会学学科中的地位和价值。”[3]307
二、社会学视野中的文化
尽管“文化”一词在人们的日常生活和社会科学中被广泛使用,但各学科对文化的定义仍众说纷纭,至今内涵一直难以统一,甚至是相当混乱和模糊不清。同时,在一般的研究中,文化和社会的概念很容易混淆,甚至相互通用,造成曲解。社会学关于文化的定义主要是从文化本身的内在结构和外在关系尤其是与社会的关系两个层面来论述的,这样文化就成为研究社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首先,摒弃将文化具体成事物的做法,根据文化自身内在的结构来谈论文化的不同类型。例如,通过一种宽泛的操作定义将文化分为:“主文化与反文化、主流文化与亚文化、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批评性文化与非批评性文化。”[4]接着论述文化的特性、结构和功能。有些学者则从四个方面论述社会学视野中的文化构成,分别是:符号、价值观、规范、物质文化[5]。与人类学强调文化是“错综复杂的总体”不同,社会学的文化概念将重心更多转移到社会共享的价值观念和行为特征等方面[6]8。其次,将文化同其他社会学的核心概念区别开来,特别是谈到了文化与社会之间的区别。社会的概念是指:“社会作为一个体系是各种人际关系的总和,作为一种完整的社会体系,无论是大社会还是小社会,都表现为各种人和人、群体和群体关系的集合,表现为一定的社会结构体系。”[7]帕森斯则论述了文化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认为文化为社会系统提供了一种共享的价值体系,这种价值的共享是通过整合社会体系中的社会角色扮演的统一性和规范性,进而让行动者将其内化而实现的,因此,价值和规范在帕森斯理论中尤其重要,但是文化缺乏强有力的解释性的维度。格尔兹指出,区别文化体系与社会体系的有效方式,是将前者视为社会互动赖以发生的有序的意义体系和象征体系,而将后者视为社会互动模式本身[8]335。“在一个层面上,是信仰的结构,表现为象征和价值标准,个体根据它解释他们的世界,表达他们的情感,做出他们的判断;在另一个层面上,是正在进行的互动行为过程,它的持续形式我们称为社会结构。文化是意义的结构,人类用以解释他们的经验并指导他们的行为;社会结构则是行为所取的方式,是实际存在的关系网络。”[9]“因而文化结构与社会结构是从相同现象中得到的不同抽象,前者是按照行动者的意义来考虑社会行为,后者是按照社会系统的功能来考虑社会行为。文化体系与社会体系的对立就相当于索罗金所谓的‘逻辑—意义的整合’与‘因果—功能的整合’的对立。”[8]335逻辑上的一致性强调的是认识观念的一致性,行动的主体不需要认识,而行动的一致性则是人和观念互动的产物,无论从经验世界还是分析方式来讲,二者都具有其自身的特点,可以分别予以关注和分析。本文论述文化与社会的关系即从格尔兹区分文化和社会的取向入手。从以上论述可以看出社会学对于文化研究更多的是从共享的价值和共同遵守的制度层面来展开的,特别是整体性、功能化地使用文化概念往往会带有社会中心论的色彩。社会中心论把文化放置在社会运行中分析,强调社会优先于文化。文化是一种复杂的意义系统,只要行动者从支配性的文化中获得行动的指导,社会结构与秩序就得到基本的保障。进而将文化理解成一种社会实践的过程,“所有的文化形式都只可以被理解为社会实践的模式”[10],文化具有了固化社会结构的性质,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了文化作为主体意义的层面,忽略了文化的能动性,限制了理解文化的多样性的途径。在现代性的背景下,社会学研究中追求现代的宏观稳定的社会秩序成为社会运行的目标,坚实的秩序变成最主要的内容和不可动摇的基石,高度理性成为文化的核心观念,这就要求文化与社会结构等其他变量高度统一,研究者努力抹去与现代性的稳定秩序相背离的文化元素。文化研究变成了现代性合法化的一种意识形态,调和了那些表面上不相容的观念和对立的事物,删减了行动的多重选择性,努力控制那些隐秘的随机事件发生的概率,维持和创造了现代社会的秩序。同时,对于有些社会学家来说,文化研究在学术上几乎就是学的,实证主义社会学注重反应客观事实,只研究可测的、可控制的、可见的那部分社会事实,使文化在社会学研究中失去了应有的重要性,扩大了文化研究与社会学之间的张力。
三、强文化分析范式出现的思想脉络
几乎从社会学创建伊始,各个美学的、文化的领域就已经不仅仅表现为一种稳定的、自明的研究对象或研究领域,而且也表现为社会学理论中一种更具实质性的问题[11]。文化与社会结构的关系,在不同时期的西方社会理论中出现了不同的表现形式,换而言之,“在社会理论中,文化这一动因的地位却起伏不定,有时它被看作是首要的原动力(认为它涵盖并调节着整个社会结构),有时则截然相反,被当作仅仅是一种附带现象(认为它只是对结构的理论表征)”[12]。这种不同的表现形式决定了文化自主性的发展趋势,而文化自主性的发展过程体现了强文化分析范式出现的思想脉络。
(一)文化是社会结构的配角,是社会运行的辅助系统
几乎从社会学创立之初,文化就成为社会学研究的一个重要因素。尤其是在以结构为主体的古典社会学那里,文化几乎成了社会结构的配角,就像英国社会学家阿切尔所说:“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文化’都只是‘结构’的一个不起眼的配角。”[3]309在古典社会学理论中,文化宏观上对于社会而言,仅仅是一种规范秩序的规则;微观上对于个体而言,仅仅是指导个体完成社会化的观念,这体现出了亚历山大所说的弱文化范式,即将文化视为一种外在的分析过程,狭义化了文化的意义范畴。例如,韦伯以一种建构主义的立场来理解文化与结构、文化与行动者的互动,看似给文化赋予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新教伦理也只不过是简化成了促进资本主义成长的文化要素。涂尔干则注意到了宗教对于理解政治过程的重要性,但这些观点一直被后世的社会学理论所忽视。齐美尔则从现代性的碎片中寻找社会生活转型的文化意味。以上理论家们所用的文化和社会这两个概念并不具有等同的地位并且这二者之间的关联是非常脆弱的。这时的文化研究犯了两种错误,一种是简单的还原论,即把文化当作一种非独立的变量来看待,文化被还原成了一种需要,文化的意义被简化了。另一种是单向的因果论,认为文化是一种固定化的形式,将文化看作一种固定的产品。
(二)文化是结构的隐形表述,是社会结构的象征性表达
文化研究中更多的研究者则在一般意义上将文化界定为象征符号。索绪尔也将语言符号化,认为一个符号可以区分为“符具”和“符指”。“他相信一切文化系统可以用‘语言系统’来指示,语言系统是一个相互联系的各种符号的一个系统,而‘语言系统’在性质上是社会的,因为语言符号的意义只可能来自各种规则的总体性的客观结构,来自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结构。”[1]55类似的还有列维•施特劳斯用图腾研究来说明,群体和图腾之间的关系,即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上述论者从作为文化现象的某一特定符号———仪式、语言和图腾,谈文化与结构之间的象征关系,认为符号象征意义的文化反应各种深层结构和结构变化的特征。然而,文化作为一般象征社会结构的意义上来讲,或多或少的被限定在只参与社会关系的生产,作为社会结构的表述由一系列象征符号构成,象征着结构的特征。此时,文化则指的是在社会结构中意义被生产、流通、交换的具有物质性的价值网络。这种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涂尔干对原始宗教仪式的研究,他将仪式作为符号来处理,这种仪式符号象征着社会结构和社会秩序。所谓社会结构的象征,这里指的就是强调诸如仪式和其他文化要素,反应社会关系本质的象征行动往往都具有社会性。当文化作为一种符号的意义来解读的时候,学者就在这个范围内讨论了象征性互动。“对于布鲁默、戈夫曼、加芬克尔等作者来说,文化构成了一个外部环境,行动者根据这个外部环境,做出一系列‘可以解释的’,或者可以产生好的‘印象’的行动,在这个微观社会学传统中,极少提及符号作为准则性的戒律或叙事通过内化了的道德约束力由内而外塑造人际互动的力量。”[13]13即都从微观的互动、符号功能角度,论述了符号在不同社会结构中的意义,包括行动者不同行为意义阐释及其社会关系的阐释。不论微观性的文化具有怎样的功能,它都是一些文化要素构成的符号系统,这些符号系统是维持良好社会秩序的深层要素并且文化具有社会性。“由于符号的功能在于表达社会结构特征,在于解释结构意义或作为解释结构的背景,所以这类文化概念的研究,多半强调文化与社会结构的互融性。”[1]57
(三)文化作为主体性意义阐释的浮现
当代社会高度发展的结果,使社会与自然的对立发展到了空前未有的危机程度,人文因素不断向社会领域渗透。为此当代社会理论提出了古典社会理论从未提出过的问题,“文化”成为当代社会理论研究行动与结构等重大问题的一个基本参照点。“在布迪厄的概念框架中,文化起着保证社会不平等的复制,而不是创造着变革的可能性作用,于是,文化通过惯习的作用,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因变量,而不是自变量进行操作,它是一个工具箱,而不是发动机。”[13]15-16他认为基本的阶级结构只能在经济领域中被形塑,而文化资本的掌握则是对这种基本社会结构的协调,尽管文化资本的再生产极为重要,但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改变经济形塑的结构,更谈不上创造新的社会关系。但是他“将文化研究带回到社会学研究之中心方面起到重要的作用”[14],归根结底,布迪厄的文化概念是行动的外在资源,而不是内在文本。亚历山大认为:“总的来说,社会学对于文化的研究仍然主要属于弱文化范式,解释力度不够、对文化自主性含糊不清、并且只用抽象而不是具体的机制来把文化置入具体的社会过程中。”[13]19格尔兹的“深描”揭示行动与文化之间的关系,由此来阐释行动意义,在他看来,文化是当地人背后由人类学家阅读的意义文本,它是一个丰富而复杂的象征体系,是指导行动的意义之网,对社会生活产生着重要的形塑作用,通过它我们可以揭示文化诸要素之间的内在关系,阐释文化作为主体的意义。他认为文化体系是与社会系统平行的一种机制,研究文化就是研究其内在意义。而文化社会学理论的强文化范式,就是要阐释文化作为一种独立变量的本身意义。同时,文化体系对于社会结构也具有一定的反作用,当文化体系与社会结构不相适应时,也表现出了社会结构的滞后性。方法论上从“解释”到“阐释”再到“深描”,文化的主体意义得到了呈现。
四、迈向强文化分析范式
现代社会文化自身的发展展现出了新的特点,突出了文化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这就要求社会学研究文化范式的转变,这种新的特点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文化整体性迷思的破灭,即从整体性走向异质性,文化的差异性凸显,多元文化兴起,大众文化进入研究领域;文化的边界被打破,现代社会流动性使得文化的交融空前繁荣;个体与族群文化的脱离,族群文化不再是维持个体自我存在的唯一方式,文化象征的符号具有了一定的随意性,意义表达变地重要。同时,现代社会统治文化秩序的制度变得多元,大量的制度根据不同的文化价值形式规范着人们的行动领域,人们不再是习惯的奴隶,也不再依据事物的过去和现在的阶段来推断未来的状态,世界不再是一种外在的、永恒的、单一的强制的力量在控制,“‘文化’不再需要掩盖人类自身的脆弱性,不再需要向其选择的偶然性和不可控性致歉”[15]。同时,在全世界,从社会学理论与研究乃至整个人文科学,文化一直都在执着地为自己寻找一条通往学术中心位置的道路。社会学家长期以来深切地感受到需要一种理论范式来认真地对待社会关系中的文化现象,在涉及文化与社会的因果关系时,人们在关注结构对能动性发挥影响的同时,开始告别结构决定论,关注文化自主性及其实现路径。假如布迪厄将文化带回社会理论研究的中心地位的话,格尔兹通过对帕森斯社会、文化、人格相互整合观点的批评,他致力于更加紧密的把行动和行动者本人的经历的意义联系起来并且将其与文化形式联系起来,进而发展出文化系统与社会系统相互独立的思想,分析了文化作为文本的内在意义,则浮现了文化的自主性。亚历山大在论述文化社会学的研究范式时,提出了文化弱范式向强范式的转换,强文化范式是文化社会学的一个重要的研究范式,运用强文化范式才能分析出文化对于社会形塑所起的强大作用,进而将文化的自主性提高到了另一个高度。他所提出的文化社会学的强文化分析范式是:“格尔兹式的‘深描’、文化的独立性理论、文化的一般理论。”[3]320亚历山大的强文化分析范式是用结构主义诠释学和人类学的象征理论模型来展开讨论的,他认为建构强文化分析范式应该遵从以下三个标准。第一是认可文化的自主性,文化作为一个系统,其生产和发展都具有独立性,文化的自主性来自于文化与社会结构的脱离,因而“‘文化社会学’中的文化在塑造人的行为和制度建构时,是一种拥有自主性的‘独立变量’,能够对人的行为输入如物质、制度力量一样的勃勃生机”[16]195。第二是明确的方法论。亚历山大认为格尔兹提出的深描的概念有点含糊不清,晚期的格尔兹拒绝将他的解读性分析和任何一种一般理论相联系,描写具体的事物代替了理论建构和理论阐释,文化的研究偏离了狄尔泰设想的解释性学科,这种思潮影响了人类学民族志的写作风格和民族志权威的确立,人类学对于文化的转译的真实性在哪,人类学家在书写异文化的阐释还是在写传记?因此,以亚历山大为代表提出的结构主义解释学意义上的深描不是要将文化只停留在描述文本的层面,而是要注重各个文化要素相联系的象征符号的社会事实文本,文化的深描要注意广义的社会情景和结构性因素,即用文化的视角来研究社会结构,从而寻求一般性解释的可能性。此时“文化就是意义的生产、流通的社会过程和集合总体”[6]4。第三是明确的因果关系,指明研究文化如何发生作用的具体机制,“即文化社会学的解释不是用抽象去解释具体,而是以具体来解释具体,这里的焦点是通过深描对细节加以重新叙述,目的是积累叙述并在具体情境中构建一个文本,它是一个由具体事物支撑的、由有规律地互相联系的符号象征所支撑的文本,试图直接在行动者与机构之间建立因果关系,并阐明文化如何介入乃至引导实际发生的事和人”[16]196。自此,文化在社会学理论中的地位完全从边缘走向了主流,从依附走向了独立自主,文化的主体性在社会学理论中得到了明确表达,文化具有了独立的空间。因此,文化不再仅仅是社会结构的配角、自然生态环境的简单反应和人类深层思维的外显特征;也不仅仅是人类社会秩序的黏合剂和社会良性运作的剂。
五、强文化分析范式的重要性与启示
(一)强文化分析范式的重要性
“‘强调文化的自主性’,这一事实表明,不能简单地把文化解释为对深层经济力量、权力分配或社会结构需求的反应。”[17]而是,通过使文化更多的拥有一种能动的塑造和组织———从内部建构一系列经济、社会和政治关系和实践能力,这种局势得以实现[18]。文化就变成了对社会生活领域的建构,而不是一个简单的依附的变量,文化像社会事实一样具有客观存在的结构,今天的文化研究已经不再是关于文化形式或文化现象的单一研究,而是一个关于整体社会生活、社会想象的全面研究,不能再用抽象来解释文化,而是用具体机制来解释具体文化事项,文化中的人文因素和物质因素、符号与结构精密地相互交错在一起,致使人类创造的现代文化在社会生活中占据着中心地位。传统主流社会学理论在相当程度上忽视了文化领域,只关注被理解为与文化相脱钩的宏观的社会制度和结构。因此,社会学理论中文化的转向,亚历山大文化社会学中强文化范式的提出,将文化在社会学理论的地位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给众多学科带来了生机,拓展了社会学理论的视野并且有助于人们深刻地认识人类社会正在经历的各种变迁。
(二)强文化分析范式的思考
亚历山大的强文化分析范式也有一定不足,这种不足体现在对于文化自主性概念的界定与使用的模糊。同时,文化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论述有待商榷,如果过分地夸大文化的自主性,过分强调文化与社会研究范式的差异,将会使文化与社会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也将使强文化分析范式最终会接近文化决定论的范畴。文化范式与社会范式不是相互对抗,有明显鸿沟,没有整合可能性的。在现实的研究中,我们不能犯简化论的错误,用一种彻头彻尾的范式去代替另一种范式,即我们不能用完全的社会范式去取代文化研究的范式,也不可能用完全的文化范式取代社会范式。我们重新审视一些社会学、人类学理论对社会与文化关系的研究,也明显地表现出了两种分析范式的分离与替代,社会学传统理论强调了宏观社会系统的重要性,而文化的解释很弱,对文化独立性的定位含糊不清,甚至试图用社会研究范式来涵盖文化研究范式,忽略了文化建构社会过程的机制。相反,人类学一些文化研究则强调了文化的重要性,“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落入文化研究的问题之下,因为文化在其概念中扮演着一种无处不在的角色,几乎每一件事物都在某个方面属于文化范畴,文化作用于每一件事物”[19],这在现实的研究中是很难把握和操作的,有泛文化之嫌。在文化与社会关系的研究中,我们绝不能赞成极端的决定论。首先,不能让社会结构对文化进行霸权,淹没了文化的意义,让文化完全变成了没有能动性的社会结构的配角,结构决定和操纵了文化的一切,文化研究要避免这种结构决定论。因为,经济、政治、社会实践虽然都有其自己独特的状况和影响,但是它们也都在文化与意义系统中得到构建,通过这个过程,社会行动者才能占据某个关键位置并相应地发挥作用。通过研究发挥文化作用于社会行动者的行动逻辑,分析文化起作用的内在机制,这样就可以把文化作为其他系统存在的外在性条件转化为主体意义的内在深描。其次,文化不能淹没社会性范畴,在理解和分析社会关系时不能过分泛化理解文化及其作用,即文化不能通过调控社会化被无限地上升到涵盖一切。文化研究也不能脱离社会性范畴,文化控制社会秩序的作用不能无限放大。我们应该意识到这些思想的不合理性,即以这种方式扩大文化的作用会偏向文化泛化论,导致出现分析的误区:一切都是文化,文化就是一切。最后,避免反二元论和实体二元论。反二元论者不认为社会和文化之间存在二分式的区别,他们认为文化与社会是紧密相连的、相互促进,不能强行加以区分。因此,反二元论者并没有对二者的关系进行详细的分析,而是主张解构二者所有的区别,这就使二者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相反,实体二元论者认为文化与社会界限分明,是互不渗透的领域。即它把社会与文化看作两个独立的领域来分别处理,却忽视了彼此的渗透。例如,在贫困问题的研究中,将文化不公正与社会的不平等割裂开来。两种思想都反映了学术研究中处理文化领域与社会现实之间简单化的倾向。以上有关文化与社会之间关系的思考,把分析的某一个层面当作实在的,另一个层面当作附属现象,即没有自我的存在,这使我们往往面临着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今天我们最主要的是要克服文化范式与社会范式之间的分离和克服二元决定论。文化与社会这两种研究范式要求能够,也应该形成彼此协同、相互促进的力量。其实,这两种研究范式是一种虚假的对立,今天的研究既需要对文化研究的承认,又需要对社会研究范式的承认,单有任何一个方面都不够。实际上社会系统和文化系统是相互交错在一起的,社会学在不断注重宏大社会结构分析的过程中,边缘化了文化的作用,或者在实际的研究中为了便于逻辑分析,在方法论上区分为不同的概念体系,在结论部分却忽略了二者的内在深度关联,从而导致曲解社会事实,限制了社会学的想象力。同时,人类学研究在强调文化多样性的同时,也不能走向文化决定论,狭义了社会性因素解释和深描社会的作用,忽略现实利益对于社会生活的形塑,忽略权力、制度与文化之间的不同张力。总之,强文化研究范式最主要的贡献是,让我们重新审视社会学研究中文化的地位以及研究中如何处理社会与文化的关系,如何避免二元决定论。这就需要一个研究框架来整合社会范式与文化研究范式,寻找一种能够承认文化范式精华与社会范式精华结合在一起的方法,把两种所具有的解释力放到单一的综合性框架中。文化研究应该是超越学科旧的边界限制,重新整合文化与社会关系的研究范式。下面我们就谈一下两种范式的整合。
(三)超越文化研究的二元决定论
鉴于现代社会复杂的关系,我们需要一个恰当的方法,既能够阐释社会与文化现象之间的差异,又能够解释它们之间的因果关系;既能够包纳文化与社会相互不可化约性,又能够包纳它们实际上的不可分离性。其实,文化常常暗含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在经验世界中,文化与社会在一般情况下是描述同一事物的两种镜像,换而言之,如果说文化构成以群体的信仰、仪式体系,形成一套规范行为方式的宇宙观或生活方式的话,社会结构则强调群体的构成要素,人群的集合和彼此之间的关系,为群体提供了分类的模型。”[1]134社会和文化是行动的两个不同层面,这两个层面相互渗透。我们可以用分析性二元论来超越文化研究的二元决定论。分析性二元论更加关注文化系统和社会系统的共生与交互作用、相互影响,把二者都看作分析行动的面向。文化系统和社会系统之间在动态互动中存在着逻辑关系并且这两个层面都是活跃的、实在的,有可能相互矛盾或者相互补充。在行动的过程中,行动者必须面对这些问题并且在解决的过程中二者势必会相互制约,这就促成了行动的自由。显然,社会结构、行动和文化,作为社会事实,作为客观存在的一部分,它们三者并不可能作为相互独立的实体或系统而存在。这就是说,从本体论的角度,社会结构、行动和文化,从来都是相互交错在一起[20]34。人作为行动的主体,同整个社会结构和文化因素紧密相连,无论社会结构、文化和社会行动都离不开对人的研究,而人具有能动性,社会结构和文化既是行动的条件,同时又是行动的结果,这就打破了线性思维,避免了社会结构与文化地位的二元争论。加之现代社会中人类创造了无比丰富的文化,现今的文化与以往相比具有明显的特征,人为创造性因素占了重要的位置。以至于当代社会的理论研究由于上述重要原因,就更不能也不应该机械地分开“社会结构”“行动”和“文化”的因素[20]34。首先,文化与社会结构是行动的一体两面,文化与社会相互影响,社会和文化不能相互独立存在。“没有社会,文化就不可能存在;反之亦然,没有文化,社会也就不可能存在,人们经常脱离社会来讨论文化,好像两者毫不相干,事实上他们是紧密嗤合的”[21],并且形成了双向交织与互动,这就避免了任何的还原主义或者单项的决定论。文化具有独立性,但文化是社会的文化,是社会发展的产物,任何文化的独立性都不能脱离社会和社会中的人而存在,社会也离不开文化,社会因文化的发展而不断地进步。当代社会理论家试图超越传统社会学的上述研究途径,再也不愿把社会和文化分割开来,同时也充分考虑到作为研究对象的社会和文化,同实际存在的社会和文化之间存在不可避免的差异性,回避方法论的理想主义。这就避免了传统社会学理论中文化研究的弊端,不仅使文化具有了自己的空间和话语权,同时重新建构了文化与社会结构的关系。其次,就是将文化作为一种社会结构的内在意义来分析,分析文化自身意义,分析文化的内在价值。即在注重文化自主性的同时,更重要的是分析其对社会结构产生内在作用的机制,此时的文化领域和社会结构就具有了某种内在的深度关联,而这种内在的深度关联方式呈现出一定的多样性和场域性。这就要求研究者要在具体文化研究以及文化与社会关系研究中归纳与区分,将文化放置在具体的社会结构中,不同的文化对应不同的社会结构。在这种情况下,可以避免帕森斯试图从符号和象征的观点出发,只是将文化看作一套具有功能性的价值系统,强调其功能的意义,而不阐释创造整体生命的文化意义的上述做法,造成了文化作为一种自主性意义的缺失。最后,将文化与能动性结合起来研究各种现象,这样就可以避免文化与社会的争论。作为社会的能动者我们并不仅仅靠着既定的命题在生活,同时我们也发挥着自己的创造性,创造着现代的神话。人类学理论中论述文化与社会区分的因果一致性和逻辑一致性都是建立在宏观的整体文化观和文化对社会整合功能一致性假设的基础之上的,“20世纪70年代,人类学领域中浮现了大量的理论分裂,逐渐抛弃了和谐一致的文化观念和日渐关注人类学范式和框架如何形塑和歪曲了他者的经验”[22]。也就是说将文化视为高度统一和谐的静态的人类学观点得到了挑战,因社会的不断转型和个体主观能动性的参与而使得文化作为整体的整合得到了质疑,从人类学理论的发展脉络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文化概念的演变从一种整体的文化观发展到一种注重个体能动性的非整体的文化观,文化内部的不同位置的群体对文化有不同的需求,文化研究与社会群体分层密切地联系起来。文化对社会除了起着整合作用之外,有时候也对社会团结起着破坏作用。在现代性高度发展的当代世界中,社会变得更加碎片化和相互依赖,整体的文化观的权威逐渐地在下降。假如脱离了个体的主观能动性而仅从宏观的层面来谈论文化的意义、文化的整合功能的话,就会对文化的作用造成曲解。现代社会中的文化具有多层次性和有条件的差异性,不能因其典型性的分析而遮蔽了文化的真实面貌,自此,文化社会学中的文化研究不但走向了分析其具体的美学意义和内在价值,同时,在承认个体差异性和能动性之后,走向了文化概念的不同层次与社会群体不同阶层的联合,从而使文化阐释具体化,文化研究微观化。因此,文化因素在整个社会结构中的地位和作用也发生了根本的转向,社会学学科对于文化在社会研究中的地位应该重新审视,文化不仅仅是整体的或者是结构的,不再是隐性的或是显性的,不再是霸权的或是反霸权的。再不能仅仅将文化视为功能维护的一种辅助现象,而要注重其本身的特征,分析文化本身的内容和意义,注重文化的易变性和流动性,同时把观察文化的共享模式与个体实践相结合。同时,文化与社会结构的关系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如果主流社会学还是把文化作为一个相对独立于社会的次级系统而加以分析的话,那么,在人类文化高度发达并不断地深入影响社会整体生活的时代,社会学理论家已经完全不可能再沿用传统社会学在本体论上关于文化与社会机械分割的研究范式。
六、结语
新形势下文化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重要,对现有学术研究造成了新的冲击,对社会学传统的文化研究范式提出了新的挑战,面对这种新的挑战,亚历山大提出了强文化分析范式。虽然强文化分析范式将文化的自主性提升到一定的高度,给文化研究带来生机和活力,但是强文化分析范式也存在着一定的不足。我们通过重新审视文化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进而对社会学文化研究的范式进行了反思。我们既不同意弱文化分析范式,也不同意强文化分析范式与文化就是一切的泛文化论。而是从文化、行动、社会结构三者相互连接的链条上对文化进行整体上的理解,对多元文化研究范式进行整合性思考。社会和文化作为一体两面,二者呈现互构与共变的关系,即文化与社会是一种“‘双向的结构’,每一方既结构化对方又为对方所结构化”[23]。在这种动态的双向结构化中,文化研究与社会研究具有同等重要价值,而不是决定与被决定,我们必须超越传统的二元决定论。文化与社会既相对分立,又相互联系与补充,二者不可分割、互为前提与条件,在差异、对立、冲突中实现协调与整合。社会行动作为一种中介,促成了二者深度关联与内在统一。社会结构是人存在的物质实体,而文化结构则是人存在的意义体系,两者是人类存在的实质与表征。社会结构与文化结构的再生产,既有一一对应的关系,也包含着差异与冲突的过程。我们将在文化与社会的互构中建设“和而不同”的美好世界。
作者:赵利生 袁宝明 单位: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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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篇:化学与社会论文范文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知识社会学;艺术生产;知识生成;社会功能
一、知识社会学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关联性
知识社会学理论的源头之一,正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其研究领域与范畴相对于文学批评而言更为广泛,首先意味着对知识总体状况的关注,知识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往往是其研究的重心,此外还涉及对知识主体的身份、境遇等问题的探讨。文中所探讨的知识社会学,是一个较为宽泛的概念,不仅局限于其代表人物舍勒与曼海姆等理论家所建构的早期知识社会学,也包括在此后盛行于20世纪后半叶的以默顿和爱丁堡学派为代表的科学知识社会学,还包括马尔凯等人的“建构主义”知识社会学,以及诸多从社会学层面探讨过知识境况与知识主体等问题的西方现代学者的理论。从知识社会学的角度探讨文学批评理论的相关问题,还有源于文学研究自身层面的原因。在探讨批评理论的建构问题及其具体因素之前,作为研究者需要面对的是整个20世纪批评的理论化与理论的多元化等具体历史语境中的学科状况,以及作为研究对象的文学在当代文化中的边缘化状况,也包括作为主体的研究者自身的立场分化与研究话语的复杂化等诸多问题。对这些问题的探讨不仅属于文学理论研究的反思层面,同时也从属于知识社会学的研究范畴。就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与知识社会学的关系而言,前者是后者的理论内核之一,曼海姆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的批判性发展是知识社会学诞生的基点。作为知识社会学的创始人之一,曼海姆正是经由对意识形态与乌托邦等概念的关注与分析逐渐建构起其理论框架。在历经了近一个世纪的发展之后,知识社会学逐渐从创始时期极具思辨性的古典形态转向了科学化的知识建构,这一趋势被普遍看作是知识社会学在认识论上的重要转折。就学界对知识社会学的研究而言,从理论渊源角度探讨曼海姆的意识形态理论及其后期的知识社会学理论建构与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之间的关系的研究已经较为丰富,然从文学批评角度探讨其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继承与发展及其在批评理论层面的当代价值等层面的研究,尚有相当的理论空间。
二、知识社会学与社会-历史批评维度的重构
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在21世纪的理论发展与建构中,理应以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知识内核作为其起点与向度。这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使批评重新面向社会、现实、实践以及历史等关键概念,同时也意味着对文学批评的社会向度及其对文学现实的阐释力的注重。从这一路径展开的批评理论建构,首先需要依据现时代的知识情境对社会-历史的概念内涵加以考量。在马克思主义文批评的历史样态中,社会-历史批评曾经是对于现实主义文学有着良好的阐释力的理论方法,但随着文学在20世纪纷繁发展,其文本形态与审美内涵都极大地溢出了现实主义文学的框架,社会-历史批评作为一种有着自身局限性的文学评价标准也渐趋衰退,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复杂多样的理论视角构成了这一时期的文学研究知识更新的主要力量。在此期间,马克思主义理论在艺术与文化的阐释与批判等层面上也有着长足的发展,这主要体现在历经数代的法兰克福学派等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的理论建构与文化研究实践。除此之外,在马克思主义理论观念影响之下也孕生出了知识社会学这一有着鲜明的现代形态与内涵的理论流派。知识社会学基于现代知识学理论,并融入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社会实践维度,在理论建构上具有明显的跨学科性。顾名思义,该理论所注重与强调的正是知识与社会条件的关联性,亦即社会诸要素是如何与知识相互影响的。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视域来看,社会诸要素对知识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政治、经济等层面。而知识对社会的影响,主要涉及的是知识的社会功能问题。从这一角度来观照文学,也就意味着叩问文学作为一种人类知识形态的社会功能,这不仅意味着从社会的历史发展这一线性思维去衡量文学的价值向度,更意味着从现代知识学的角度去将文学研究的视野尽可能地拓展到总体的人类知识这一范畴。在人类知识日益因技术发展而显现与融汇这样的情境之下来考察文学的形态、特性与价值。美国学者卡弗曾经指出,“马克思的著作汗牛充栋,其中有许多都是未完成的,或是由笔记和摘录构成,甚至已完成的论著(涵盖他四十年的整个学术生涯)也都是研究和探索性的。把马克思的思想教条话、把马克思的学术教义化,走过了约百年的艰辛历程。”[1]具体说来,在以往的文论研究中,曾经对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的建构产生过极具阻碍性的影响的知识观念,是庸俗社会学与机械反映论。在庸俗社会学和教条主义盛行的年代,社会-历史批评的衰落也正是在很大程度上因为受到这类观念的影响,忽略甚至是切断了理论与现实社会以及文化现象的关联性,盲目照搬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只言片语进行断章取义的阐释,因而造成了理论阐释力的降低。这类研究还进一步导致了在特定时期内马克思主义研究当中理论与实践相背离的问题。由于过度强调文学的社会功能,忽略文学的审美性这一本质性特征,使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标准产生变异,其结果则是导致了“社会-历史”这一具有马克思主义理论维度的批评标准及其理论方法的边缘化发展。在20世纪末的方法论大潮过后,西方现代文论与诸种后学理论的导入极大地丰富了这一时期的文论研究与批评实践,为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建构的中国形态奠定了知识基础。但包括西方马克思主义在内的当代西方文论皆自有其研究对象与侧重点,理论视角的具体化也导致了研究范畴乃至于总体框架的局限性。也正因此,这类理论往往缺乏马克思主义文论所具有的总体性社会历史视域。就整个20世纪西方文学批评理论的发展而言,从语言学转向到文化转向,虽然体现出了由认识论转向生命体验及其文化实践的趋势,且有着极为复杂的多元化理论建构态势;但从总体上说,文学批评百余年来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仍是以理论的自足化生产为主要特征。在理论的实践应用层面,或在与社会文化现实相关联的层面,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某种缺失;在拓展了文学理论的研究方法与边界之余,也带来了理论话语的过剩化与非兼容性以及非本质化理论倾向等问题。这也使寻求新的知识生成而非泛滥的理论话语的建构形态,成为21世纪以来马克思主义文论建设与发展中最重要的主题之一。
三、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在21世纪知识情境中的建构
正如恩格斯所言,“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2]这一观点所阐发的正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知识生成性特质。在当代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建构中,对其理论知识生成性的强调,意味着保持理论与现实的紧密联系。也就是说,需要从现时代复杂而具体的知识情境出发,去运用并验证理论的阐释力。通过对理论体系中诸多内容的知识功能加以验证,进一步促成理论体系自身的知识更新。这样的更新正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一个半世纪以来的理论发展历程中的常态。正因为马克思主义不是一种静态的封闭型理论,而是一个动态的发展的社会知识系统。将文学置于这一系统中加以考察,意味着关注文学在不同的文化时空与社会构型中所呈现出来的知识形态、内涵及其社会功能。从知识社会学的角度来看,文学批评的社会功能,在于其作为一种知识生产应发挥知识的社会功能性,即知识的生产、传播与应用对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作为知识生产的文学批评,其理论建构不应只是一种自足的话语的表述,而是需要以其是否能检验和推动社会文化的发展这一点来作为基本的衡量标准。知识社会学在这一点上可以提供一种视域性参照,对知识所具有的社会学特性的强调,使我们能够重新审视在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建构进程中理论与实践的关系这一重要的批评标准问题。作为一种知识生产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不仅仅是一种理论层面上的建构,而是包括生产过程诸环节的一个动态性建构过程。这也正是知识社会学对庸俗社会学和机械反映论的超越性的体现,即不单纯以对社会存在的模仿性和文学的意识形态性来衡量其价值。就曼海姆的观点而言,他曾经尝试越过价值判断的语境化标准直接探讨知识生产自身的意识形态性这一问题,并以意识形态与乌托邦这两个概念的交迭来赋予这一问题以历史性视域。在曼海姆的理论观念中,知识社会学当中的“知识”涵盖了“意识形态”与“乌托邦”这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观念范畴。也正是因此,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被称为是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的批判性发展,而这种发展也正在于他拓展和修正了意识形态这一概念的范畴与内涵。仍以曼海姆的知识社会学理论为例,将其作为社会-历史批评在新世纪的理论支点之一,通过其意识形态及乌托邦理论的建构,可以作为马克思主义与当代社会现实的连结点,从适当的角度对其理论所进行的探讨与运用,可以架设起一座桥梁,关联起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论述的原始语境与当代社会的文化现象。具体而言,在当代批评理论当中,从身份、身体视觉文化与信息技术等理论视角来探讨当代文化现象及其问题与发展趋势,已经颇具社会性理论因素。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在21世纪的建构应当能够在超越以上批评理论视域的基础上,从一种更为高度统合的社会维度来阐释当代文化现象与文学实践。结合现时代的知识情境来看,技术及其复杂后果往往被认为是影响社会变迁与人类生存以及文化样态的主要因素之一。理解社会-历史这两个概念在当下知识语境中的联结,也可以从这一视角来寻求新的思路。法兰克福学派第四论家哈特穆特罗萨就曾在其著作《新异化的诞生:社会加速批判理论大纲》中探讨过当下社会发展进程的变化所带来的诸多后果与问题。他的观点有助于使我们进一步更新对于社会-历史这一复合性概念的理解。亦即,技术的急速发展以及社会变迁和人类生存的加速构成了现时代社会的主要形态,而这一社会形态的基本特征即加速状态。上述的三个社会加速的面向又在相互影响中进一步促进加速,而在这样的社会认知情境下,人类无法回返到早先呈现为匀速线性状态的历史观念当中。罗萨的加速理论正是马克思主义知识内核与21世纪社会现实的融汇中所产生理论新质,所体现出的正是对法兰克福学派传承数代的对社会问题的思考与批判这一知识传统的承续。在法兰克福学派之外,马克思主义者基于当代社会情境的理论建构也不乏硕果。在西方和中国文论界都有较高理论声誉且迄今仍然笔耕不缀的伊格尔顿就是其一。与大部分历经后学的理论家的思考向度有别的是,伊格尔顿在本世纪以来的著作,既没有脱离文学也没有远离马克思主义。仅择其要就有《理论之后》(2004)、《如何阅读一首诗》(2007)、《马克思为什么是对的》(2011)、《文学事件》(2012)、《如何阅读文学》(2013)、《唯物主义》(2016)等。伊格尔顿的著述不仅只有数量上的丰积,更重要的是使人们得以清晰地看到这两个相互关联的主题始终是他理论建构的知识内核。回溯这一路径,同样可以经由其师雷蒙威廉斯“文化与社会”的知识框架再回返到马克思主义美学与意识形态等理论。麦克莱兰与洛克莫尔在其主题相近的论著《马克思之后的马克思主义》(第三版,1998)和《马克思主义之后的马克思》(2002)中所关注的也正是在当代社会环境与知识情境中,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实际面貌及其在未来发展中的可能性问题。乔纳森沃尔夫在《当今为什么还要研读马克思》(2002)一书中同样是围绕着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知识构成展开分析,并试图由此来回应关于马克思主义自20世纪后半叶以来在欧陆学术研究领域中的退潮之论。在洛克莫尔的近期研究《马克思的梦想:从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2018)中,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与社会形态及其变革层面的思考仍在继续。瑟伯恩在其著作《从马克思主义到后马克思主义?》(2011)中也极为关切现时代与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的差异,主张从这一点出发去探讨21世纪以来的社会发展及其理论研究。雅克比岱则在《当代马克思辞典》中谈到,编纂辞典的目的并不在于“提供一个马克思主义主要概念的入门向导,也不是编一本马克思主义的百科全书。……本书根本不能取代这些对所有关注马克思主义及其历史的读者和研究者来说不可或缺的著作。对我们来说,要努力去做的,就是发现,有时是揭示出主要的趋向、分界线或逃逸线(lignedefuite),以指明现在如何引证参考马克思,并且指出这种引证在当代的知识文化中产生的效应形态。”[3][2]他指出,这样的知识研究路径,也必然会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前景提供方向指引。将视野拓展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建构之外,雅克比岱进一步指出,“我们希望这一索引能够更好地勾勒出马克思研究的关键部分,它不仅仅是理论性的,这种辩论也是活跃在当代知识领域的一个重要部分,并且由此能推动对世界的认识,如果必要,也能帮助那些想改变世界的人。”[3][5]上述理论家及其相关研究,在延续了一个半世纪以来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历史发展轨迹的同时,也都从不同的角度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在21世纪的知识形态与理论内涵。
第7篇:化学与社会论文范文
【关键词】个体社会化 研究 现状 发展
【abstract】the thesis discussed the connotation of individual socialization by using the methods of literature study, comparative analysis and logical analysis. the author proposed four features about development of research on individual socialization by analyzing the current research of sociobiology, psychoanalytic, cognitive theory, functionalism theory, interaction theory and cultural studies of sociology.
【key words】individual socialization research current situation development
随着近代以来社会的快速发展和变迁,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越来越被人们所重视。19世纪 90年代前后,“个体社会化”一词最早出现在欧美社会学者的著作中,此后逐渐成为许多学科共同关心的领域。人类学家认为,人类生活的一个基本问题是不同文化的维持和延续,他们把个体社会化理解为使个体适应现存文化类型的过程,强调文化的获得、个体与文化的一致。认知学派则把个体社会化过程与认知发展联系起来,认为认知发展制约着社会化过程,而社会化也影响认知发展,从而强调个体社会化发展中的认知因素。
一、个体社会化内涵之剖析
20世纪 40年代,社会学家们提出,社会化是一种内化模式,即个体不仅遵守社会规定的行为准则,而且,作为社会的一员,愿将这些社会准则作为自己的价值准则。1950年萨金特开始把角色概念与社会化联系起来,提出“社会化的本质就是角色承担。”① 社会化被看成内化、社会学习、角色学习和获得价值标准的混合体,是使人受到充分的社会制约的手段。我国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教授主持编写的《社会学概论》认为:“社会化就是指个体学习知识、技能和规范,取得社会生活的资格,发展自己的社会性的过程。”② 美国社会学家 t.罗伯逊也给社会化下过这样的定义:“社会化就是一个结构化的过程,个体对社会化所作出的贡献正如他从社会化所得到的同样多,从那里便产生了‘运算’和‘协同运算’的相互依赖呼同型性。”③ 戴维·波普诺认为:“社会化就是一个人获得自己的人格和学会参与社会或群体的方法的互动过程。”④ 杰·科克利认为:“社会化指的不是一个社会塑造人的单向过程,而是一个人们积极和其他人接触,并做出塑造他们自己生活和周围的生活界的决定的互动过程。”⑤
虽然不同学科对个体社会的理解不尽相同,但他们有着共同的基本点,即个体社会化是反映个体与社会之间关系的一个概念,是一个人获得自己的人格和学会参与社会或群体的方法的社会互动过程。换句话说,也即个体适应社会的要求,在与社会的交互过程中,通过学习与内化文化而胜任社会所期待的角色,并相应的发展自己个性的过程。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理解这一概念,首先,个体的社会形成是个体与社会的共同需要。其次,个体的社会形成是个体与社会之间相互作用的产物,可以使用目前人们常用的“互动”两字来形容。第三,个体的社会形成以社会文化在个体中的内化和个体胜任社会所期待的角色为标志。
二、个体社会化研究的流派分析
关于个体社会化的研究所涉及的学科很多,即使在同一学科里面,对该问题的研究也存在着一些差异,在这里笔者将主要的几个研究流派进行了归纳:
1.社会生物学派
社会生物学派认为人的社会行为受生物遗传的影响很大,这种观点在 19世纪尤为流行,格里本说:“像动物一样,大量的人类行为是有机体的后果,而不是文化演变的结果。”⑥许多的社会生物学家也断言:“人类基因包含了大量的‘信息’,这些信息就是一种程式,规定了我们的社会行为,就像它形塑了我们机体的物质特征那样,在今天人类身上所发现在具体的基因信息就是自然选择的产物。”④ 达尔文的自然选择理论认为,那些最能适应其环境的个体将最适合生存与繁衍,这就是我们非常熟悉的“适者生存”理论。我们最经常想到的适应特征,主要是一些物理性状——身高、强壮、快速等。社会生物学家将其用之于社会特征的人的分析,比如与他人相处的能力、爱的能力。“不管这些特性是物理的还是社会的,那些较能适应者生存下来,并把它们的基因传递给下一代,经过许多代的传衍,优势基因在群体中传播开来,最终,整个种群都将拥有与这些基因有关的特性。”④
2.精神分析学派
精神分析学派认为:“人生下来就有对社会生活起破坏作用的冲动性或内驱力,社会化的目标就在于驯服冲动,并将它纳入社会可接受的轨道。”④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提出的“本我(id)”、“自我(ego)”、“超我(super ego)”的学说,成为上述思想的理论基础。弗氏认为,本我是遗传下来的本能冲动,是满足个人肉体和感情需要的内驱力,它不受任何约束;自我是本我的对立面,它调节本我,使人学会以社会认可的方式满足自己的需要;超我则在与环境的交往中,把社会认可的行为与价值标准内化,使个体自觉地遵守社会规范,人达到“超我”境界的过程就是社会化的过程。
3.认知学派
以美国心理学家 g.卡利为代表的认知学派把个体社会化过程与认知发展过程联系起来,认为认知的发展制约着社会化过程,而社会化也影响认知的发展。卡利指出:“一个人社会化的过程,在心理上是由他预料事件的方式来疏通的。 ”⑦ 所谓预料事件的方式就是在已有的经验上对将来事件的解释,这种解释作为一种认知结构,控制和规范着人的行为,使人的社会化不断发展。
4.功能主义理论学派
以孔德、斯宾塞、迪尔凯姆、帕森斯为代表的功能主义认为社会化是一种内化模式,人们被社会加以模式化或塑造,以使他们适应社会并促进社会运作,个体是社会及其系统需要的产物。这一理论认为人类是被动的学习者。采用功能主义方法的人,常常关注的是被社会化的人的特征、从事社会化的人和社会设置,以及社会化的具体后果。
帕森斯在《社会行动的结构》中对社会化机制是这样描述的:“社会化机制是将文化模式(价值观、信仰、语言和其他符号)内化到人格系统,进而制约其需求结构。通过这个过程,使行动者愿意把动机的能量施加于角色中(因而愿意信守规范),并给予角色必须的互动技能和其他技能。社会化机制的另一种功能,是提供稳定的和安全的人际纽带,这些纽带能够减轻获得适当的动机和技能相联系的紧张和焦虑。 ”⑧
5.互动主义理论学派
查尔斯·霍顿·库利是最早涉及个体社会化理论的社会学家之一,按照库利的说法,“自我作为一种社会产物,它的出现有三个阶段:首先,我们察觉到我们在他人面前的行为方式;其次,我们领悟到别人对我们行为的判断;第三,基于对他人反应的理解,我们评价我们的行为。”⑨ 简单地说,我们根据想象别人对我们行为及外表的感觉来理解自己,即库利称这为“镜中我”。
乔治·赫伯特·米德是符号互动理论的重要代表人物。他将自我分为两个部分:主我( i)与客我( me)。“‘主我’包括每个人自发的、独一无二的‘自然’特征。‘客我’是自我的社会部分——对社会要求的内化和对那些要求的个人意识。主我首先发展起来,客我要经过很长时间才得以出现。”⑨ 米德认为自我的发展包含主我与客我之间的一系列连续交流,在这种交流过程中,主我不断地对变化着的客我做出反应。从米德的观点看,客我在社会化过程中经历了三个极不相同的阶段,有三种模式:模仿、嬉戏与群体游戏。在模仿阶段,真正的客我尚未发展起来;在嬉戏阶段,人们开始角色借用,“他们把自己想象为处于他人的角色或地位,从而发展起从他人的角度看待自我与世界的能力。”④ 在群体游戏阶段,人们开始关心非家庭群体、包括作为整体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他们发展起了一般意义上人们对他们的要求和期望的观念,即米德所说的“一般他人”。
6.社会学的文化学派
这种研究角度受文化人类学的影响,在对个体社会化问题进行的研究中,人类学家开创了跨文化的比较研究,进一步丰富了社会化理论的内容。美国著名女人类学家 m.米德非常重视研究婴幼儿的经验对人的社会化的影响,认为抚养儿童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把文化传递给儿童的过程,不同社会的人所以有不同的个性,是由于他们接受了不同文化的缘故。
美国社会学家奥格·本十分重视对社会现象中的文化因素的探讨,系统地确立了个体社会化研究的文化角度,认为个体社会化是个体接受人类文化遗产、传递社会文化和延续社会生活的过程。另一位美国社会学家 e.弗罗姆认为,个体社会化就是“社会和文化得以延续的手段。 ”⑩ l.布鲁斯等著的《社会学》教科书认为,“对于社会,社会化是使新的个人适应有组织的生活方式并教给他们社会文化的过程。 ”⑩
三、个体社会化研究的现展
社会生物学家所提出的一个基本的争论之点就是某些社会行为在所有的社会中都能找到,因此,这是由基因而不是由文化决定的。然而批评者们认为,这些学者们太没有注意到更广泛的历史、经济与政治维度了。对社会生物学的另一个批评就是,“那些关于人类行为的断言,并无强有力的证据来支持,没有人具体指出过何种行为是由何种基因引起的。”④ 但是,所有的社会科学家都认识到,一个人的生物需要的满足,是其社会化过程的重要部分。
精神分析学派受到的一个共同批评是,弗洛伊德声称儿童在早年社会化的过程中形成的人格终其一生不变,这太过于教条化了,大量证据表明,在人的一生中,人们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自己的人格。今天,许多社会学家感到,弗洛伊德太过于强调生物因素对人格塑造的影响,而对社会因素强调不足。认知理论的缺憾主要是不够系统,人们很难重复其研究过程并达到相同的结论。
功能主义认为,“人类是被动的学习者,他们在家庭中成长,然后上学,学习了他们应当遵循的规则和应当扮演的角色,以便对社会作出贡献。”⑤ 这种观点忽视了人对环境的主观能动性,常常使人们感到自己是社会及系统需求的产物,因而感到困惑和不安。另外的一个批评是,功能主义的研究只能提供个体社会化的模糊轮廓,不能清晰地解释个体社会化过程发生的机制。
米德和库利的理论在现代社会学中仍有较大的影响,但两个理论中对社会现实的想象比我们今天所真正面对的现实要简单得多。例如,库利就没有对初级群体之外的那些迅速出现的社会力量对自我的影响给予足够的关注,如大众传媒。米德关于一般他人的概念,同样没有注意到今天的多元社会现状,随着大量的亚群体和亚文化的出现,若认为一个“较大的社会”服从于单一、统一的要求和期望,那是十分困难的。
社会学提供了许多理论框架,在用来理解运动参与与个体社会化问题时,最常用到的是功能主义理论与互动理论,功能主义强调运动参与对个体和社会的激励,它告诉人们运动参与如何有利于社会的发展,如何为参与者提供有价值的教育等。但是,它的局限性在于常常夸大了运动参与对个体社会化的作用,而且假设社会中所有群体的需要与社会的需要是相同的,另外,它只能帮助提供运动参与与个体社会化双向驱动的结果,而不能解释具体的机制问题。
互动理论考虑运动参与过程中的个体社会化时,更多地关注于认知、体验、互动、情境、意义与认同,它根据正在发生的运动参与过程而不是结果来看待个体社会化,这种方法把运动参与看作是一种文化体验,关注于运动参与过程中个体社会化的大背景,包括时间、资源等,并在这种大背景中对运动体验进行详尽的描述,更多的分析作为一种文化体验的运动参与的意义,该理论趋向于定性研究而不是定量研究。互动理论的优点在于他们富有成效地研究了意义、认同和互动,有助于分析运动参与个体社会化双向驱动的机制问题。它的缺点是仅仅关注个人的情境定义和互动机制,而没有鉴别意义和互动过程如何与社会整体相联系。
冲突理论因为过分强调社会经济因素的重要性,注意力大多集中在解释运动员和观众怎样因为经济目的而受到剥削和压迫这类问题上,强调精英主义者采用高压的方式组织体育运动,相关的研究常常关注于处于权力地位的人们如何控制参与运动的条件,以便获取金钱和维持他们的利益、来自低收入背景的人,若是为了他们自己,想要按自己的方式参加体育运动,为何只有很少的选择机会,以及受伤的运动员因为不再有利于权力精英而终止体育运动等问题。因此,冲突理论不适合研究高校学生的运动参与与个体社会化问题,所以在上文的流派分析中没有涉及该理论。
如果说社会学家重视个体社会化结果的话,那么,心理学家则重视社会化过程的研究,他们把社会化过程的机制和认知发展、人格塑造、社会学习等因素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在这一点上与社会学的互动理论非常相似。
在社会快速变迁和文化多元融合的今天,个体社会化问题的研究被人们更为关注,研究者们越来越多地采用互动理论结合其他的理论来开展工作,在方法上更多地趋向于定性研究,问卷仍在使用,但更多的社会学家正在使用深入访谈和现场观察法,以获得他们研究个体社会化过程所需的资料。查阅与分析目前这方面的研究资料,发现个体社会化研究的现展呈现出以下几个特点:第一,研究注重理论联系实际,特别注重从个体社会化存在的问题角度进行研究。第二,对特殊群体予以关注,如大学生、越轨青年等。第三,定性研究增多,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第四,在理论运用上注意从多角度和多学科的融合进行研究。 注 释
①萨金特.社会心理学:综合的解释, 1950
②费孝通.社会学概论 .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 1984
③刘豪兴.个体社会化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3
④戴维·波普诺.社会学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95
⑤杰·科克利.体育与社会——议题与争议 .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 2003
⑥曾红.生物学视野中的个体社会化 .南京师范大学学报, 2002.1
⑦psychology of personal constructs, newy corge kelly,1996:46
⑧乔森纳·特纳.社会学理论的结构(上) . 北京:华夏出版社, 2001
⑨乔森纳·特纳.社会学理论的结构(下) . 北京:华夏出版社, 2001
⑩黄育馥.人与社会——社会化在美国.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 1986
参考文献
[1]乔森纳 ·特纳.社会学理论的结构[ m].北京:华夏出版社, 2001
[2]曾红 .生物学视野中的个体社会化[ j].南京师范大学学报, 2002(01)
第8篇:化学与社会论文范文
关键词:“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现实意义
中图分类号:Q343.1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9-9166(2008)33(c)-0084-02
社会生物学是一门兴起于本世纪四五十年代,全盛于六七十年代,至今一直在不断扩展、深化和完善的新兴综合学科。美国著名动物学家E•威尔逊是当代社会生物学的代表人物,其在1975年发表的《社会生物学-新的综合》也成为当代社会学的代表作。威尔逊等社会生物学家提出的“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对于我们更好的理解人类的生物性和社会性,更好的理解人类的遗传行为和文化行为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的主要内容
为了解释人类精神的起源,威尔逊在《基因、精神与文化》一书中提出“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即生物学影响着文化进化的方向,同时人类的生物学进化必然受到文化环境的深刻影响。为说明“基因-文化协同进化”的性质和特点,威尔逊设想出两种实际并不存在的物种:艾地龙人(eidylon)和赞尼德林人(xenidrin)。艾地龙人的全部思想和行为都预先在大脑中被设计安排好了,甚至他们用来综合句子的单词都是先天固定好的。尽管艾地龙人也在教授和学习文化的每个细节,但这一切都是由遗传上预先决定的,所以,这是一种纯粹的遗传传递模式。另一种是赞尼德林人(xenidrin),与艾地龙人刚好相反,这个物种具有真正的白板式大脑,其精神完全是他们历史的产物,所有的文化可能性都向赞尼德林人敞开了大门。赞尼德林人的基因仅仅指导着他们身体和大脑的构造,但并不指导他们的行为,所以,这是一种纯粹的文化传递模式。威尔逊认为,人类的文化传递模式介乎两者之间,是“基因-文化”传递。一方面,文化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受到基因的制约和指导;另一方面,文化的压力又影响着基因的生存和变化。在他看来,“基因和文化由一条具有伸缩性而又不可断掉的纽带连接在一起。随着文化的汹涌向前――通过来自外部的发明、新思想和新人工产品的引入――它在某种程度上受到基因的制约和指导。与此同时,文化发明的压力,也影响着基因的生存,最终改变着纽带的强度和扭力。”[1]威尔逊认为,精神发育的“预成规则”将生物进化和文化进化紧密联结起来。精神发育的“预成规则”是理解“基因-文化协同进化”理论的关键。社会生物学家认为基因用特殊的规则武装了人类的精神,使得人类的大脑不同于赞尼德林人白板式的大脑,人类的文化发展要受到基因的制约。“人类的基因影响着人类精神的形成方式――接受哪些刺激,忽略哪些刺激,如何处理信息,最容易唤起的回忆种类,最易于激起的情绪反应,诸如此类的精神活动方式。造成这种效应的那些过程,称之为预成规则。这些规则根植于人类生物学的特殊性之中,并且影响着文化的形成之路。”[1]预成规则主要在两个层次上起作用,“初级的预成规则是一种自动的过程,它的作用是自始至终过滤和编码感觉器官获得的刺激,并感受来自大脑的刺激。在整个过程中,仅在很小的程度上受到以前经验的影响。次级预成规则对大量信息的整合进行调节。”[1]它通过选择部分感觉、记忆和多彩的情感,导致内心选取一定的文化基因而舍弃另一些文化基因,这一过程即基因通过精神发育的预成规则作用于文化的过程。同时,文化也通过预成规则对基因施加影响。在一定的文化环境中,某些预成规则会使得个人逐渐地适应于文化的选择。遗传了这些预成规则的人要比那些缺乏或是略微具备这些规则的人生存的更好,从而繁衍更多的后代。这样,许多世代之后,更为成功的预成规则就会伴随着指令这种规则的基因,在群体中传播开来。这样,文化环境就作为一种进化上的选择压力,通过对行为和心灵的选择,从群体水平上选择和改变着基因,这一过程可以表示为即文化通过精神发育的预成规则反作用于基因的过程。把这两个方面结合起来,就获得了“基因-文化协同进化”的完整图景:基因限定精神发育的预成规则,每个人携带的基因不同,指导其精神发育的预成规则也不同;初级预成规则调节感觉的接受和心理发育,次级预成规则推进和疏通文化的获得;通过全体社会成员的决策和发明,文化不断地被更新和创造;在当时的文化环境中,某些人具备的预成规则要使他们比哪些缺乏或是略微具备这些规则的人生存和繁殖得更好;许多代之后,成功的预成规则就会伴随着指令这种规则的基因在群体中传播开来。[1]
二、“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的消极之处和积极意义
威尔逊的“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曾遭到反对者激烈的批判。但是,其中的一些批评,特别是早期的很多批评,过于政治化,把他的理论完全当作种族主义、“大男子主义”或者为资本主义现行制度辩护的意识形态去批判是不公正的。这种理论的不完善之处主要体现于以下两点:首先,“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的唯心主义倾向显而易见。“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的不少结论实证性还不够,主观臆断性很强。现在没有足够的科学证据能够表明人的基因与他们的社会行为或文化习俗之间存在着因果关系。分子生物学现在仅仅能够证明基因与人的生理结构和遗传性疾病有因果联系。“如果要证明基因与文化也有这种联系,那么就要进一步证明人的生理结构的基因型与表现型、表现型与个体行为、与个体间的社会行为、与社会行为的固定模式之间都存在着因果关系!”[2]这是一个递进的证明过程,而现在连第一步即基因型与表现型之间的因果关系都还没有得到证明。所以,在基因与文化之间的众多的复杂环节之间的关系尚不清楚的情况下,现在还不能对基因与文化有无因果联系作出科学的判断。另外,“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片面地夸大了人类与动物的统一性,把基因对一般生物的决定支配作用,几乎全部直接移用到了对人类文化行为属性的分析上,从而模糊了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弱化了人类社会性的本质,从而导致对人类本质及其天性的片面理解。“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虽存在明显不足,但对我们更好地理解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更好地理解人类文化具有巨大的积极意义。1、“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尝试打造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桥梁。人类社会一直存在着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之争:人文主义把人文看成是世界之本,而科学主义认为科学是人类社会之本,从而造成了当代社会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相互脱节。法国社会科学家J・P・布蒂内认为,近二十多年来,“社会科学――尽管怀着实用主义的,甚至是富有战斗性的抱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情况是一种失败。”他认为当今世界的种种难局,就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两者而言,原因不在于自然科学不发达,而是社会科学的落后。社会生物学的创立,恰恰就是在力图架起一座将科学联为一体的桥梁。正如威尔逊在《论人的天性》一书中所写:“社会生物学是一种桥梁学科,桥的这一边是自然科学,桥的另一边是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3]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之间存在着共同的科学规律。社会生物主义还主张把自然科学的理论方法同社会科学的理论方法有机结合,把自然和社会作为有机整体来把握,试图填补这两大文化领域之间的鸿沟,这既符合当代科学发展的潮流和特征,也符合现实对人类文明提出的要求。2、“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尝试打造人类文化学与社会文化学的桥梁。社会生物学试图将社会的复杂性、人类的复杂性、生物群体与个体的复杂性一直还原到生物性最简单的单位――基因,再按照分子生物学的思路则最终还原为DNA分子中原子、基本粒子的相互作用。反对社会生物学的人们强烈反对将复杂的社会性归结为相对较简单的生物性,将复杂的生物性归结为简单的原子、粒子的物理、化学性质。但是,“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是建立在批判文化人类学和前期的社会生物学基础上提出来的,从这个意义而言,它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首先,“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是建立在批判文化人类学基础上提出来的。文化人类学具有文化决定论的倾向。20世纪的文化人类学理论的贡献在于使文化进化的观念得以重新确立,但是它忽视了生物因素对文化发展的作用。在人类文化学者看来,文化是独立的体系,具有自身的特定法则,应该独立研究。如怀特认为“人类的生物因素同文化进程的解释问题是无关的。文化进程必须从文化学的角度,而不是从生物学或心理学的角度加以阐述。”[4]在他们看来,“是文化决定着人类的行为,而不是人类控制着文化。”[6]他们并不认为生物与文化在个人的构成上扮演着同样的角色,而是认为文化是人类行动的决定因素。但是,我们知道,人类毕竟是生物进化的产物,在某种程度上,人类的遗传进化影响着文化发展,而且人类某些文化现象可以从生物学角度加以解释。“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正是对文化人类学理论的怀疑,它从生物学的角度重新审视人类的文化现象,对于人类进一步理解文化行为提出了全新的视角,为人类全面的理解文化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其次,“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是建立在前期的社会生物学基础上提出来的。前期的社会生物主义具有明显的基因决定论倾向。早期的社会生物学家主要是运用社会生物学的一般性原理来解释人类的行为,他们认为整个生物学的基础是基因,任何生物行为必须建立在基因遗传规律的基础之上。他们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过于强调人类与动物的同源,认为文化的进化最终是通过生物进化产生的。虽然他们意识到了文化进化的存在和作用,但在对待遗传与后天经验对人类行为有何种影响的问题上,更为倾向遗传因素的先决作用,这是一种强烈的基因决定论观点。威尔逊等学者逐渐意识到了过强的生物决定论带来的问题,他们修改补充了原来的观点,提出了“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试图通过研究人类精神发育的预成规则,把握生物进化和文化进化相互作用的具体机制。威尔逊构建的“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招致了许多社会科学家和人文学者的反对,他们认为威尔逊的做法是将自然科学简单地外延,缺乏坚定的依据和推理。威尔逊从生物学角度研究和解释人类社会的努力也许并不成功,但他的“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毕竟是探索“连锁环节”的大胆尝试。随着人类认识能力的提高,随着科学自身的发展,这种追求真理的尝试会一次一次地进行下去,就像不灭的普罗米修斯之火,伴随这一探索过程始终的正是以威尔逊为代表的社会生物学家所具备的探索、创新精神。
三、“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对我国学术界的影响
社会生物学在中国可谓波澜不惊,“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也是如此。威尔逊和他的前辈达尔文在中国遭遇了相似的命运。“人们宣扬他们的学说并不是科学发展的必然结果,而是试图借助科学的力量推动社会变革的进程。虽然学术界大多表示了肯定的意见,但社会生物学的理论和方法无法与科学研究的实践结合起来,种种称赞因而就成了空洞的标签。”[4]对威尔逊的理论在中国刚刚开始起步;至今没有专门的学术刊物和研究团体,对“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的研究更加稀少,但是其在中国仍然具有一定的影响。社会生物学在西方社会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之时,我国刚刚走出的阴影,百废俱兴,学术界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改革与保守、开放与封闭,两种思想和行为在社会的各个领域正激烈交锋。中国的青年一代在思想上也在进行着关于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激烈较量。“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作为社会生物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其独特的“科学实证”特征,为中国青年一代带来了科学、务实的学术春风。威尔逊等社会生物学家本身既是生物学家,又是社会学家,所以他们兼具自然科学家的科学态度和社会科学家的批判精神。虽然“基因-文化协同进化论”在理论上有不完善之处,但是,其思考方法、研究角度对于社会各界,尤其是青年一代,冲破时期的形而上学、人云亦云的思想陋习起到了积极作用。
作者单位:中国矿业大学文法学院
作者简介:
张春颖,中国矿业大学(北京),文法学院,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硕士
参考文献:
[1]爱德华・奥斯本・威尔逊、查理斯・拉姆斯登:《普罗米修斯之火:对人类精神起源的沉思》.李昆峰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0年.第83页.第27页.第214-215页第149-150页
[2]赵敦华.文化与基因有无联系――现代达尔文主义进军社会领域的思想轨迹[J].文史哲. 2004.4
[3]爱德华・奥斯本・威尔逊:《论人的天性》.林和生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89页.
[4]]怀特著.曹锦清等译.文化科学:[M].浙江: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158页.
第9篇:化学与社会论文范文
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的教学和研究本来是党校的优势。随着国际巨变和国内改革开放,传统基础理论已经无法很好地解释和指导现实了,党校的理论优势逐渐失去。科研变成了被动应对现实,教学变成了被动应对学员。理论的视野由基础理论层面降低到了应用理论层面,说理不深、不透、不系统,从根本上制约着党校作为理论武装的阵地和党性锻炼的熔炉之作用。扭转这一局面的根本办法,是创新基础理论,使其重新获得新的解释力和指导性。
要区分基础理论(认识性理论)与应用理论(实践性理论,只针对某一时期或某一国家)。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剩余价值学说)、科学社会主义属于基础理论,而马恩的多国革命同时胜利论、列宁的一国革命首先胜利论、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则属于应用理论。应用理论的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提出和发展)不能代替基础理论的创新,相反,由于基础理论的创新滞后,应用理论失去基础理论的论证和支撑,影响到人们对其的正确理解和接受,影响到在实践中的全面落实。
一、正本清源:基础理论创新的突破口
基础理论创新的方向,就是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的时代化、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质就是要把“苏联模式”的马克思主义变成“中国模式”的马克思主义。这其中包括在实践上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中国实际相结合,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现代化道路;包括在应用理论层次创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也包括创立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相适应的基础理论。
“苏联模式”包括高度集权的政治体制、计划经济体制,也包括与之相适应的理论体系。这个理论体系中的有些理论观点,并不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原意。例如,过去被认为是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的“五种社会形态说”,就不是马克思的原意。
马克思曾不止一次强调过他对于“奴隶制-封建主义经济制度-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论述主要限于西欧。例如,他在1877年10-11月写的《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中就曾说过,《资本论》中“关于原始积累的那一章只不过想描述西欧的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从封建主义经济制度内部产生出来的途径”,“他(指米海洛夫斯基,引者注)一定要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概述彻底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一切民族,不管它们所处的历史环境如何,都注定要走这条道路,--以便最后都达到在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每个生产者个人最全面的发展的这样一种经济形态。但我要请他原谅,他这样做,会给我过多的荣誉,同时也会给我过多的侮辱”。马克思在1881年2月底3月初写的《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初稿)》中再一次强调,“可见,我明确地把这一运动(指资本主义产生,引者注)的‘历史必然性’限于西欧各国”。
然而,马克思这种限于西欧经济社会形态演进阶段的理论传入俄国之后,无论在其适用的地理范围,还是其理论外延,都出现了不断扩大的现象。以后逐渐形成了五种社会形态说。1938年,斯大林在其发表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一文中最终把其作为定论确定下来。五种社会形态理论的实质是“单线发展”论,即认为人类社会都按照“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的单一模式发展的理论
“单线发展”论与非西方国家的历史事实不符,造成许多牵强附会。它不能解释这个重要的事实:为什么生产力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的资本主义国家没有进入社会主义历史阶段,而落后的俄国和更落后的中国却最先进入社会主义历史阶段?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单线发展”论提出了不发达国家和地区可以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大峡谷”的观点。但是,如果说生产力水平低、经济落后的国家和地区可以进入比发达国家更高的发展阶段和社会形态,那么,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基本原理也不是要被打破吗?可见,“单线发展”论对历史和现实问题的解释违背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
社会主义国家在不发达地区的建立,实际上只意味着这些国家“有可能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占用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积极的成果”,走其他道路实现现代化,并不意味着这些国家可以“跨越”历史阶段,一跃而进入到比资本主义高一个历史阶段的社会形态。但是,按照“单线发展”论,社会主义只能是比资本主义高一个历史阶段的社会形态。在这样的理论指导下,这些国家的执政党(共产党)照搬了马恩关于社会主义的构想于现实。本来,现实中的“社会主义”已经不是马恩所说的社会主义了,它的起点比后者低,需要重新定位,并采取与之相适应的制度和政策。社会主义国家开始时没有这样做,仍然坚持了书本上的“高”定位,照搬了书本上更“革命”的制度和政策,所以导致长期犯 “左”的错误。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我国在社会主义建设的路线及指导思想方面,之所以长期出现“左”的倾向,根源就在于对“社会主义”的定位不准,把我们的社会主义看成是要与资本主义相对立并且要代替它的社会制度和社会,各方面都比资本主义优越和先进,从而不敢正视自己与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差距,不敢吸收和借鉴资本主义所创造的最新文明成果。为了不使自己的社会走到资本主义道路上去,长期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多次发动以防止“资本主义复辟”为目的的群众运动,“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阻滞了生产力和经济的正常发展。
在改革开放过程中,我们之所以长期受姓“社”姓“资”问题的困扰,之所以要“摸着石头过河”,“不争论”,就是因为在五种社会形态理论及传统的社会主义理论中,找不到改革开放、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路子。按照传统的五种社会形态理论,社会主义是比资本主义高一个历史阶段的社会形态,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在各个方面都比资本主义优越:公有制比私有制优越,计划经济比市场经济优越,所以,推动社会主义发展的办法就是要不断增加公有制所占的比例,提高公有制的形式,扩大计划经济的覆盖面,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在五种社会形态理论及传统社会主义理论的框架内,一争论就必然要否定改革开放,迈不开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步子。那是一个在没有基础理论指导(甚至可以说是突破、“违背”传统基础理论)的情况下摸索的过程,结果却走出了一条正确的“中国道路”。看不见路时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现在我们过了“河”(最起码是快要看见“河”对面了),就要瞻前顾后、左顾右盼,看清楚我们实际上走的是哪条路?
中国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摆脱了传统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模式,实行市场化改革和对外开放,非公有制经济不断发展,中国共产党的性质在“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基础上、增加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及“三个代表”等规定性,允许私人企业主入党,“全民所有”资产更名为“国有”资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已经不能用传统社会主义理论来解释和说明了。另一方面,中国在改革开放过程中没有像前苏联那样,照搬西方模式,在政治上实行“民主化”和“公开性”,在经济上推行“私有化”,但是却取得了成功,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也不能用西方的自由民主理论来进行解释和说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只能用文明类型来解释和说明。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一个具有双重规定性的概念。这个概念有两个规定性:一个是“中国特色”,一个是“社会主义”。在这两个规定性中,究竟以哪个规定性为主?如果说是以“社会主义”为主,“中国特色”只是对社会主义的修饰,那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还是传统社会主义(公有制,按劳分配,计划经济)的模式。如果以“中国特色”为主,那么,这里的“社会主义”就要用“中国特色”来规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可以不是传统社会主义的模式了。从实践结果看,沿市场化改革道路走出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已经不是传统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模式了。
其次,“中国特色”是什么含义?是指人口多、生产力水平低、经济和文化落后的一面(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还是指有几千年文明传统的一面。显然,人口多、生产力水平低、经济和文化落后是其他一些发展中国家共有的情况,不能作为“中国特色”;只有后一方面才可以作为“中国特色”。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中国几千年文明与其他文明有什么不同?这就需要研究文明类型。
二、实事求是:创立文明类型理论
文明类型研究继承马克思晚年对东方社会研究的遗产和遗愿,借鉴汤因比、亨廷顿等西方学者对世界不同文明的研究成果,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透过现象抓住本质,找到了不同文明内在机制上的差异--主导性整合要素的差异。所谓主导性整合要素,就是在人类脱离原始状态、分化出不同的阶级和阶层以后,能够给社会以秩序的那种起决定性作用的力量或关系。综观人类文明发展史,只有三种力量或关系,才可以成为最基本的主导性整合要素,这就是:宗教的力量或关系;政治的力量或关系;经济的力量或关系。主导性整合要素不同,就形成了不同的文明类型。在世界现存主要文明中,西方文明是经济主导型文明,中华文明是政治主导型文明,印度文明是宗教主导型文明,伊斯兰文明是“宗教/政治”(教政合一)主导型文明,日本文明是“宗教/政治/经济”(民族主义宗教精神与政治、经济一体化)主导型文明,俄罗斯文明和拉美文明是处于发展变化中的文明,非洲文明是正在形成中的文明。
人类社会总的发展趋势是生产力水平由低到高,由自然经济到商品经济,但是,不同民族和国家的发展道路由其文明类型来决定,经历的社会形态体现出不同特征。马克思所描述的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是经济主导型文明(西方文明)所经历的发展阶段和社会形态。政治主导型文明(中华文明)有与西方文明不同的发展道路,即经历了宗法社会-专制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阶段和社会形态。中国的宗法社会与西方的奴隶社会、中国的专制社会与西方的封建社会、中国的社会主义社会与西方的资本主义社会,大体上处于同一发展阶段。宗教主导性文明所经历的发展阶段和社会形态是:一教社会-多教(派)社会-泛教(派)社会。
建国开始,我国的制度和观念,基本上是从苏联照搬过来的传统社会主义的制度和观念。邓小平在领导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过程中所完成的突破,就是在传统社会主义的实践中增加了中国传统和现代文明的成分,开始了由传统社会主义向现代中华文明的转变,不再固守传统社会主义的观念和目标,而是以加快现代中华文明(包括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政治文明)的建设和发展(包括发展生产力、增强综合国力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为目标;同时,继续坚持政治主导的优势,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中国“摸着石头过河”,回到了政治主导型文明的正确发展道路。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现代政治主导型文明,其基本特点是:一心为公、为民的执政党的领导;国家可掌控的市场经济;“政治/伦理/科学”型的文化。传统社会主义的基本特点是:公有制;按劳分配;计划经济。现代政治主导型文明与它有很大的不同。现代政治主导型文明与现代经济主导型文明也有很大区别,后者的基本特点是:以私有制为基础的市场经济;受经济力量控制的议会制民主政治;“商业/宗教/科学”型的文化。中国现在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不搞多党轮流执政和“三权分立”,与西方的经济主导型文明形成鲜明对照,受到西方的攻击,认为中国“不民主”,“侵犯人权”,等等。这实际上是用西方文明的标准来衡量和要求与之不同的文明,如果照办了,只能像前苏联那样,导致整合机制的削弱甚至解体,使国家分裂、社会陷入混乱,无法保持经济的持续快速增长和文化的健康发展。
在当代,文明类型有两种重要的发展趋势:一种是不同类型的文明之间相互吸收、借鉴,有趋近(不是趋同)之趋势。例如,政治主导型文明的国家大力发展市场经济,推进民主政治的建设;经济主导型文明的国家加强政府对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干预。另一种发展趋势是宗教主导社会的作用不断减弱,逐渐成为辅或普通的整合要素,宗教主导型文明向其他文明类型转变。宗教主导型文明消失后,世界上就剩下两大类型的文明--政治主导型文明和经济主导型文明,但其中还会存在不同的亚文明类型。
任何文明类型都有优势和劣势两个方面,因而,各种文明类型在发展过程中都会出现偏向和问题。政治主导型文明在发展过程中容易出现政治权力过分集中、干扰甚至阻碍经济和文化按其本身的规律发展的偏向,容易出现人治和腐败的问题。经济主导型文明在发展过程中容易出现资本家和企业为了赚取利润、而不断扩大生产规模的偏向,这种偏向会形成对资源的过度开发利用,破坏生态环境,使全球气候变暖,危害人类生存,影响可持续发展;容易出现为了经济效益而忽视甚至不顾社会效益的偏向,导致道德沦丧,黄、赌、毒泛滥;容易出现商品交换关系的扩大化,使人际关系趋向冷漠,自然亲情趋向淡化。对于每一种文明类型都会出现偏向和问题的情况必须辩证地去看待和对待:一方面,不要看到一种文明出现了与其他文明相对而言比较突出的缺陷和问题,就全盘否定(包括自我否定)其根本制度和观念,甚至就断定其社会制度存在不下去了;另一方面,对于自身文明所容易出现的偏向必须时刻注意防止和纠正,容易出现的问题必须及时解决,才能保持文明的健康发展.否则,即使曾经兴盛过的文明也会衰落甚至消亡.
在人类文明由农业文明阶段进入工业文明阶段后,经济主导型文明比较适应。在人类文明由工业文明阶段进入生态文明阶段后,政治主导型文明将比较适应,因为在全球实现保护环境、减少温室气体排放、防止气候变暖的目标,会减少资本集团的经济利益,需要国家发挥作用,需要伦理道德发挥作用。这些都是经济主导型文明的弱势,而是政治主导型文明的强势。当然,政治主导型文明只有在吸收了人类在工业文明的阶段所创造的有益的文明成果后,才能够提升其文明的水平,承担起新的使命。中国的政治主导型文明还需要继续提升和完善。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在保持经济持续、快速发展方面,在应对金融危机方面,在战胜洪水、瘟疫、冰冻、地震等自然灾害方面,在控制人口增长、实行计划生育方面,在实行大规模植树造林、退耕还林、城市绿化等改善生态环境的工程方面,在成功举办奥运会等国际性活动方面所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就,初步显示出政治主导型文明的优势。
三、明确方向:创建(创新)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基础理论的新学科
文明类型理论为构建适应现代中华文明发展需要的、有别于西方的中国现代哲学社会科学指明了方向。西方的文明是经济主导型文明,现代西方哲学社会科学反映和服务于这一文明;中国的文明是政治主导型文明,有与西方文明不同的内在机制、运行方式和发展规律,这些都需要中国现代哲学社会科学来加以总结和揭示,反过来指导中华文明的发展。
中华文明在思维方式方面也有自己的特征,这就是从整体出发,重视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和相互转化。这一特征体现在哲学社会科学的学科设置方面,应当主要以复合性学科为基本学科,如:唯物辩证法哲学,社会历史文化哲学,国民经济学,自然与科技哲学,辩证逻辑,政治与伦理,美与文学艺术,信仰与宗教,党史与党建,政策、法律与法规,行政与人事管理,经济管理与企业文化,中国与世界历史,教育与人力资源,新闻与宣传,体育与健身,语言文字学,图书文献学,等等。下面对几个与党校教学密切有关的学科的内容作以初步探讨。
1、社会历史文化哲学。文明类型理论实际上就是一种社会历史文化哲学。它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把研究的对象由“社会”扩展为“文明”。“文明”不仅包括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而且还包括文化、宗教、生态环境等“软实力”及环境因素。广义的文化(包括宗教)是一种对社会起长期作用的要素。不同文化传统塑造不同民族、国家和地区的特征。文化与历史紧密联系在一起,又和现实联系在一起。从“文明”的观念看历史和现实,与用传统的“社会形态”的观念看历史和现实,会更加全面,会对人类在过去所创造的文化和精神的成果(如宗教、儒家思想等)给予更多的肯定。文明类型理论在坚持的基础上创新了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社会发展的原理,变“单线发展”为“多线互动”,实现了基础决定(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与整体决定(文明类型决定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发展道路和社会形态)的统一,实现了历史发展的必然性与偶然性的统一、一元论与多样性的统一,纠正了传统社会发展理论机械论的倾向。文明类型理论是最贴近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实际的哲学理论,可以成为党校最基本的哲学学科。
2、国民经济学。国民经济学是对传统政治经济学的创新,是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需要而建立的有中国特色的经济学。其基础理论部分要通过对传统政治经济学概念和原理的创新,概括市场经济发展的基本规律,总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的基本原理。其应用理论部分是研究我国经济发展中的各种关系,解决容易出现的问题,重点是“国”与“民”的关系,如国家与市场、“国营”与“民营”、政府财政与民众福利的关系和容易出现的问题--这就是叫“国民经济学”而不叫“政治经济学”的原因。国民经济学可以成为党校最基本的经济学科。
3、政治与伦理。这应当是把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经验上升到政治学理论的高度而创立的有中国特色的新学科。在理论提升的过程中,要继承和创新中国传统的政治伦理,借鉴国外政治学理论。在中国的政治主导型文明中,政治和伦理密不可分,伦理是政治的合法性和生命力,政治是伦理的承担者和推行者。西方的政治学主要研究制度和权力,中国古代的思想家主要研究政治伦理和个人修养,要把这二者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创建中国现代的“政治/伦理”学,使其成为学员提高党性修养和执政能力的基础课程。
4、政策、法律与法规。从历史上看,中国古代的权力运行讲得是“法、势、术”的统一。从现实看,中国坚持共产党的领导,不搞“三权分立”,所以在权力运行的过程中,就形成了政策、法律和法规同样起作用的机制。对这种机制要进行研究,并加以规范,使其逐渐合理,不留盲区。这一学科的建立将有利于提高学员的法治意识和政策观念,在工作中处理好有关关系,减少失误和矛盾。
5、中国与世界历史。过去历史学科的划分,世界史不讲中国历史,中国历史不放在世界历史中讲。这样不利于把中国与世界联系起来,进行历史的考察,总结历史经验,吸取历史教训。“中国与世界历史”这门新学科要解决这个问题,立足中国,放眼世界,回顾和反思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发展的历程,给学员以启示和戒示。当然,这一学科的建立并不代替和排斥对中国史、世界史等历史分门别类考察的原有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