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期刊网 精选范文 曹雪芹与红楼梦范文

曹雪芹与红楼梦精选(九篇)

第1篇:曹雪芹与红楼梦范文

坎坷身世终成红楼素材

曹雪芹的一生至今仍然是个谜,围绕曹雪芹的身世、禀赋、才华、命运有着解不完的谜团,后人了解曹雪芹生活著述的足迹大多是通过他的好友留下的诗文进行推测,但曹雪芹生在哪一年,死在哪一年,他活了多大岁数,他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他除了《红楼梦》以外还有什么作品传世,我们不是无法考证就是存有争议,这些也成为红学研究者们不断研究和探索的课题。虽然很多细节尚不清楚,但我们从目前的研究成果基本可以推测曹雪芹一生的经历和他的不幸遭遇。

曹雪芹,名沾,字梦阮,号雪芹、芹圃、芹溪。清代小说家,诗人。康熙五十四年六月十二日子初初刻十分(公元1715年7月12日23时10分)生于南京,祖籍辽阳。先祖本为汉人,远祖曹俊后归降满洲,被编入正白旗。

曹雪芹祖上曾经显赫一时,但曹雪芹却从年少时开始经历家族由兴到衰的转变。13岁前曹雪芹在南京过着“锦衣纨绔”的生活,后因统治阶级内部的倾轧曹家被抄,曹雪芹随家人迁居北京,据红学家考证,初在宗学工作了一个时期,这时他结识了敦敏敦诚两兄弟。乾隆十五年左右迁居北京西郊黄叶村,生活开始贫困不堪。中年的曹雪芹贫病无医,又加上幼子夭折,生活更加悲凉,他在由贵族上层一下跌入社会底层的巨大变化中,饱尝了世态炎凉。乾隆二十八年除夕(1764年2月12日),曹雪芹终因疾病而逝世。

曹雪芹所经历的早年贵族优越的生活、少年家道败落的转变、中年贫困交加的境况都成为他创作《红楼梦》的素材,特别是移居西山农村之后,他与社会下层人民的来往增多,对社会的贫富悬殊及阶级对立有了深刻的认识,这为他创作《红楼梦》打下了思想基础。终于曹雪芹在贫病交加中以无比坚强的毅力,“披阅10载,增删5次”,完成了《红楼梦》的前80回本,定名为《石头记》,并以手抄本传播。后由高鹗续写40回,合为《红楼梦》。大约在18世纪中叶的乾隆末年刊本问世。

有人认为《红楼梦》中贾宝玉就是曹雪芹的影子,而对于贾宝玉与曹雪芹到底有无关联的猜测也从来没有间断过,我们知道艺术来源于生活,《红楼梦》这一部伟大的传世之作不可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书中对王公贵族奢侈生活的描写和对400多位人物的刻画更让人怀疑曹雪芹是否曾经就置身于其中这样的环境,不论怎样,曹雪芹终其一生为我们留下了这部经典巨著,造就了文学史上的一部神话。

豪放才子嗜酒如命

红学家周汝昌认为,曹雪芹是一位惊人的天才,在他身上,仪态万方地体现了中华文化的光彩和境界,他的学识极广博,素养极高深。而曹雪芹的《红楼梦》更是让我们看到了古时的中国人如何生活,如何穿衣吃饭,如何言笑逢迎,如何礼教相接,如何行为举止,他们的喜悦、悲伤、情趣、遭遇、命运、负担、心灵一一呈现,《红楼梦》可以堪称为一部中华民族的文化小说,曹雪芹则当之无愧为古典文学作家第一才子。

曹雪芹性格豪放无羁,他的好友敦诚的诗里曾出现过“接罹倒著容君傲,高谈雄辩虱手扪”的句子,这其实就是对曹雪芹行为举止的描写,“接罹”就是帽子,“倒著”,倒着带,“容君傲”则指的是曹雪芹一身的傲气。“高谈雄辩虱手扪”是说曹雪芹根本不在乎周围有什么人,“扪虱而谈”,一边逮着虱子一边侃侃而谈。其实曹雪芹就是这样一个人,素性放达,敦诚敦敏兄弟经常是听曹雪芹的高谈阔论达到如醉如痴的地步。

曹雪芹不但文采非凡,而且工诗善画。他的诗写得很好,可惜除了《红楼梦》中的大量诗句,我们看不到他留下来的任何独立的作品了,好友敦诚曾给他记下来了两句:白傅诗灵应喜甚,定教蛮素鬼排场。这两句本是曹雪芹用来夸赞敦诚的剧本《琵琶行传奇》的,但却将曹雪芹的新奇思想展现出来,这两句诗的意思是:看了你这个《琵琶行传奇》,白居易就会高兴异常,白傅就是白居易,因为你拿他的诗改编成剧本了,他太高兴了。“定教蛮素鬼排场”指的是白居易一定会让他当年的歌女,一个叫小蛮,一个叫樊素,来演你的这出戏,在什么地方呢,在阴间。这两句诗让我们看到了曹雪芹丰富而又新奇的想象力,所以说他“牛鬼遗文悲李贺”一点也不假。而曹雪芹的画也像他的诗一样,虽然优秀但却也没有流传下来一幅作品,这真可谓是一大遗憾。

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曹雪芹同所有的大才子一样对酒充满着无限的眷恋,但他对酒的痴迷却又超乎一般人的想象,最后竟沦落到“举家食粥酒常赊”的痴迷地步,穷到全家老小每天都吃不上干粮只能喝粥了,还要赊账喝酒,赊帐之后又要卖画还账,曹雪芹嗜酒如狂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正是由于曹雪芹的豪放善饮,他也成为了写酒的高手,有研究者统计,《红楼梦》全书对酒事的描写有六百多处,是古今小说中酒事描写之最,书中几乎回回写酒,人人饮酒,酒名、酒令、酒具、酒联、酒诗等精采绝伦让人眼花缭乱,《红楼梦》对中国酒文化反映的深度和广度可以说令人叹为观止。

藐视权威著就经典之作

谈论曹雪芹这个人总是不能脱离他的经典之作《红楼梦》,因为《红楼梦》真的是太能代表曹雪芹这个人了,《红楼梦》的文采代表了曹雪芹的才华,《红楼梦》中的故事暗示了曹雪芹遭遇,《红楼梦》敢于揭露的现实则展现了曹雪芹的胆识和骨气。的确《红楼梦》最伟大之处就是它直击现实,反映了当时社会的种种黑暗,从侧面抨击了统治阶级的奢侈糜烂。

在谈到文学的现实性和真实性时老舍先生曾说过:只有一些绝对不管皇上的人,像《水浒》、《金瓶梅》、《红楼梦》的作者,才真写出了一些自由的、像样子的东西来,可是这样的东西实在不多见。《红楼梦》虽不能启发我们什么,但它描写的那一部分的人生的确是中国样子,使人相信。老舍的话高度肯定了曹雪芹的著作,曹雪芹继承了传统的现实主义文学,很有胆识,很有骨气,是属于那种敢于藐视“皇上”、对文学真实性执着追求的大作家。也只有这样,方能真正写出了令人相信的“中国样子”,写出反应真实人生的作品。

在封建国家中,皇帝有最高的权力,君权,是地主政权的集中代表,敢不敢把批判的锋芒指向皇帝和君权,是对封建制度叛逆者的一个严峻考验。曹雪芹为了逃避文字狱,使《红楼梦》能够流传于世,再三表白“此书不敢干涉朝廷”,“并非怨世骂时之书”,而实际上,他在小说中嬉笑怒骂,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曹雪芹塑造的理想人物贾宝玉,就是个 “有天无日”的“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乱臣逆子。贾元春做了皇帝的小老婆,“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受宠若惊,惟独贾宝玉“视有如无,毫不曾介意”。“文死谏,武死战”是封建社会的金科玉律,贾宝玉却认为“这皆非正死”,正因为“有昏君”, “有刀兵”,那些“疏谋少略”的须眉浊物,为了沽名钓誉“浊气一涌”,才“送了性命”,轻如鸿毛。曹雪芹笔下的另一个叛逆者林黛玉,也曾亵渎封建帝王。贾宝玉把北静王送给他的见面礼――“圣上亲赐”的苓香串转送给林黛玉,她却扔掉不取,还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它!”连皇帝带王爷都给骂了。对封建社会最高权威的轻蔑,在富有反抗精神的女奴鸳鸯身上,表现得更为突出。当老色鬼贾赦以死来逼她做小老婆时,鸳鸯视死如归,嫉恶如仇,斩钉截铁地发誓说:“我是横心的,……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

如果曹雪芹没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精神,他怎能在书中这样尽情地嘲弄皇帝,践踏君权。所以,当我们在感叹《红楼梦》的经典时应该将更多的赞美给予这位伟大的作家,因为正是他敢于藐视权威书写现实,才将中国封建社会的弊端和黑暗一一展现在读者面前,才著就了这部伟大的传世之作。

第2篇:曹雪芹与红楼梦范文

60年前,也就是1963年,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作家,遵照总理的指示,文化界、学术界举行了各种纪念活动。8月17日~12月2日,由国家文化部、中国文联、中国作家协会和故宫博物院在故宫文华殿联合举办了《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纪念展览会》。由阿英具体负责,黄苗子协助他管史科,丁聪负责装潢布置。

画家张仃为曹雪芹造像,“雪芹白袍青带,圆颅丰颊,天庭饱满,地额方圆,踞坐于一方顽石之上,头顶斜插过来几根树枝,两三片红叶在秋风中瑟瑟作响。这个曹雪芹,五短身材,个小神伟,双眸精光逼人,没有任何夸张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却有着凛然不可冒犯的尊严和在精神世界俯视红尘的高贵气质。”

展览会从曹雪芹的生平、家世、到《红楼梦》的各种版本、著述,到《红楼梦》时代的参考文物,以及康、雍、乾时代的服饰、器物、书画美术作品和园林建筑等等,其设6个展室,2400件展品,琳琅满目,洋洋大观,吸引了21万人次参观,堪称盛况空前。这是到目前为止,红学研究史上最隆重、影响最大的一次纪念活动。

1963年8月11日,国务院副总理在阿英、黄苗子、刘世德等人的陪同下,参观了“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纪念展览会”预展,并出席了座谈会,与沈雁冰、王昆仑、邵荃麟人等一起座谈。他说,《红楼梦》是那个时代产生的最伟大的作品,它从当时各个方面摄取镜头,广泛反映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对今天的读者来说,是有教育意义的。这样多的人来研究它,绝不是偶然。

1963年12月,沈雁冰的《关于曹雪芹》一文发表在《文艺报》12期;何其芳的《曹雪芹的贡献》发表在《文学评论》第6期。据不完全统计,1 963年发表的纪念曹雪芹的红学研究文章,共计1 36篇。李希凡写了《悲剧与挽歌》、聂石樵写了《论红楼梦的语言》、钱书先生的夫人杨绛先生,也为此写了论文,题目是《艺术是克服困难》。展览结束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特意配合拍摄了纪录影片《纪念曹雪芹》,后来,对外文委将展览会展品稍作调整,改名为《红楼梦展览会》,由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与《朝日新闻社》共同主办,于1964年11月6日~18日在日本东京展出,受到热烈欢迎,其接待观众1.4万人次,为中国传统文化对外交流做出了贡献。

弹指一挥间,当年参与《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纪念展览会》布展的红学家,就我所知,仅杨乃济、刘世德健在;而那时撰写过论文的红学家,所剩无几。待到曹雪芹300周年的时候,我想,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赶不上了。

第3篇:曹雪芹与红楼梦范文

《红楼梦》写作的时期正值乾隆初期至中期阶段,此时满清王朝的统治已经比较稳定。在思想文化界,与曹雪芹同时代的戴震、汪中、钱大昕等人都曾关注妇女命运,为妇女所受的摧残和压迫大声疾呼,他们对传统的“男尊女卑”、“贞节”、“三从四德”观展开猛烈的抨击。郑燮、袁枚以及陈确、颜元等人也都对“理学”进行了批判。这些人的思想观念反映了“以人为主体”、“尊重人的价值”、“满足人的需要”的人文主义思想。很多作家并不停留在对“情”的认识上,而是把“情”与时代、社会生活以及自身遭遇紧密联系到一起。曹雪芹与天花藏主人正是这样,共同弘扬了“情”的主题。但曹雪芹没有宣扬“名教”,也即没有回归到“礼教”的轨道上。《红楼梦》以不同人物对命运的挣扎与抗争,表现了礼教、家族对人性的摧残,也体现了曹雪芹对家族、对礼教强烈的质疑与批判,这种批判与质疑正是“以人为主体”的人文精神的表现。同天花藏主人一样,曹雪芹反对“人欲滥觞”。不同的是,天花藏主人往往给自己的小说安排“双美”的结局,而曹雪芹却强烈反对“一夫多妻”,反对“三从四德”。例如王熙凤、贾迎春的不幸的婚姻,都是这种思想的切实反映,也强烈表达了曹雪芹对传统道德与婚姻的不满。与主题相对简单的才子佳人小说相比,曹雪芹反映出了时代的人文精神和社会生活的真实风貌。对女性“才华”的弘扬与对“命运”的关注弘扬女性的才华是天花藏主人小说突出的特点,例如《平山冷燕》中山黛、冷绛雪的才华更在男性之上,超越了以往小说中对女性才华的称扬。从文化环境来看,明末清初小说中“才女”大量出现,与明清之际江南地域出现很多女性诗人有着重要关系。尤其是清代以后,女性作家更多,江浙两省数量更大[3]。“才女”的出现与江南地区的经济发达、社会开放、文人支持、女性自主等多方面因素相关,才女作品的数量也呈现出上升的趋势。尤其闺阁型的才女,受家庭环境与教育的影响较深。在当时比较有名气的闺阁类型诗人很多,如顾若璞、徐媛、陆卿子、沈宜修、叶纨纨、叶小纨等。还有具有文学才华的名妓,如柳如是、王微、杨宛等。

闺秀文化与文化相互融汇,也引起了男性文人的关注,例如沈德潜就称赞过越中的很多才女。再有,江南妇女也参与游园、游庙、节日游等活动[4],使她们开阔了视野,寻找到了创作的主题。江南地域大量才女的出现,也为天花藏主人写才子佳人小说提供了良好的素材,孕育了他笔下钟灵毓秀的佳人形象。天花藏主人小说中有些现象就是对女性现实生活的反映。如《两交婚》中写了“诗社”现象。其实“诗社”在明代就已经出现,在明末已经形成了一种风气。“那时候不但读书人们要立社,就是仕女们也要结起诗酒文社。”[5]不仅如此,清代的知识女性开始与男性文士交往,她们在当时很自觉,也很富有勇气[6]。因此天花藏主人笔下的“才女”和男性进行“考诗”的现象并非空穴来风,这种对女性诗歌才华的表现,颠覆了传统写作中对女性形象并不完全真实的界定和表达,对才美女性以正面积极的姿态进入文学视野有着重要的意义。同时,也使女性在文学作品中对理想男性的合理诉求得到了体现。正如有的学者所认为:“女性(才女)形象是以再现姿态出现于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说之中。”[7]这种“再现”也体现了整个时代的文化背景和女性生活的另一个侧面。当然,“才女”这种文化因素不仅影响了天花藏主人的小说,同时也深刻影响了《红楼梦》。实际上,“才子佳人小说强调‘情’的价值与力量,对女性也表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甚至推崇,而这两方面也正是《红楼梦》的精神命脉”[8]。《红楼梦》中也塑造了林黛玉、薛宝钗、贾探春等很多才女,也写了“海棠诗社”的活动,与天花藏主人的才子佳人小说有类似之处。但曹雪芹不仅赞赏了女性的才华,更多的是对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等人的复杂性格与悲剧命运的把握。而且曹雪芹能够揭示造成她们悲剧命运的家庭与社会因素,同时也蕴藏了丰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与人性内涵。比较来看,天花藏主人在晚明的人文思潮影响之下,努力想把以往小说中的桑间濮上之约变为关雎桃夭的百年之好。因此,他所表现的女性对爱情的追求都带有局限性。在明末清初的言情小说中,部分作品由于对的过度渲染而无法更好表达人物对“情”的追求,而天花藏主人的才子佳人小说又因过于“理想化”而无法解决理想婚姻与现实生活的深刻矛盾,因而也同样无法将爱情与婚姻问题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而《红楼梦》的创作正处于17世纪到18世纪文艺思潮的转变中,曹雪芹对爱情的认知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红楼梦》体现出了作者理想的爱情范式,其中不乏很多悲观的情结,显然与才子佳人小说不同。由此也可以看到,曹雪芹的爱情观念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又带着无法改变现实的种种困惑。实际上,曹雪芹的爱情观念也是对当时进步的人文思潮的敏锐捕捉,他的《红楼梦》对人文思潮的继续推进以及后来言情小说的发展产生了极大影响。因此,曹雪芹也是清代中期人文思潮发展中的一个代表人物。有学者认为,曹雪芹和李贽、戴震等人所代表的人文主义思想是近代文明的滥觞[9],笔者认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天花藏主人与曹雪芹在时代氛围关联的现实中,其创作心理与创作目的也有极为相似之处。通常小说家的精神面貌与现实的生存状态很难和谐统一,小说家很难发现自身存在的问题与对现实的困惑,更难以化障蔽为澄明。他们自己也未必意识到,个人的情感心理与潜在的命运悲剧因素对自身作品的深刻影响。“士之不遇”与“无才补天之彻悟”天花藏主人能够创作才子佳人小说与自身科举失败有着重要的关系。他本身是名不见经传的下层文人,从《玉娇梨》、《平山冷燕》对科举考试的种种反映来看,天花藏主人自身有一定的科举经历和体会,因此对科举考试非常熟悉。他在《平山冷燕》序中云:“奈何青云未附,彩笔并白头低垂;狗监不逢,《上林》与《长杨》高阁。”[10](P1)完全可看出天花藏主人“未逢伯乐之知,徒抱盐车之感”[11],功名未就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由于科举考试录取的名额与应考者不成比例,天花藏主人可能久困场屋。在科举之路被堵塞之后,便注定了他潦倒落魄的人生命运,文学创作可能成为他表达理想、宣泄欲望、求得生存、扬名后世的唯一途径。又因天花藏主人生活穷困,人生理想与现实生活存在着巨大落差,因此他又感叹:“徒贫穷而在下,无一人知己之怜;不幸憔悴以死,抱九原埋没之痛,岂不悲哉!”[10](P1)他不希望抱九原埋没之痛,于是“士之不遇”反而成为了他创作的主要动力。天花藏主人在创作之时又希望得到读者的理解,所以在《玉娇梨》中又说:“更有子云千载后,生生死死谢知音。”[12]他期盼千载之后期待出现子云那样的知音,这也是他对“不遇”的一种喟叹。曹雪芹也有类似于天花藏主人的失落,也同样处在科举考试与生活穷困的双重压力之下。但曹雪芹家庭出身较为特殊,祖辈长期做过“江宁织造”,生于享有特权的贵族上层。他对科举的欲望没有底层知识分子那么强烈,他不似蒲松龄对科举失败有着椎心泣血之痛,因此曹雪芹没有写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的戕害。他对家族所看重的科举功名持有鲜明的反对态度,他一再强调“碌碌风尘,一事无成”[13](P1),但他个人的失望不是由科举的破灭而引发的,而是因“无材可去补苍天”的理想无法实现。宏大的理想与人生“一事无成”形成巨大矛盾,让他深感有愧于家庭、父母,因此曹雪芹自道:“实愧则有余,悔则无益……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兄规训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13](P1)这些想法表明他希望著书来求得补偿。另一方面,他又云:“我之罪固不能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13](P1)这说明自身经历对他有着重要的影响,于是写闺阁中几个“异样女子”成了他创作的另一动因。因而曹雪芹的创作动因与天花藏主人有着一定差异。从创作的态度上来看,虽然曹雪芹过着“举家食粥”的生活[14](P1),却将《红楼梦》“批阅十载,增删五次”[14](P5)。由此可以判断,曹雪芹的创作并没有商业动机,《红楼梦》也并非是书坊的催生品,这一点与清初大批小说的生产过程明显不同。如戏曲家李渔云:“予终岁饥驱,杜门日少,每有所作,率多草草成篇,章名急就……下半犹未脱稿,上半业已灾梨。”[15]这种情况绝非只是李渔个人,当时很多通俗小说作者的创作都较为仓促。天花藏主人之所以成为一个多产的作家,可能就与书坊的这种需要有着重要关系。而曹雪芹创作《红楼梦》却是“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16](P79),他本身的个性特征又是“傲骨如君世已奇”[16](P22),也就使《红楼梦》具有了丰厚性与个性化的特点。但是曹雪芹与天花藏主人一样期待着被理解,因而写道:“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13](P5)这表明曹雪芹也同样期待着“解其中滋味”的知音出现。他还感叹:“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13](P3)由此也可以看到曹雪芹也具有一定的“使命感”,儒家“经世致用”的思想在无形中规范和影响着他的写作态度。实际上,曹雪芹“补天济世”的理想一直无法付诸实践,他也无法去拯救家族以及那些红颜薄命的女子,因而最终在存在价值的迷茫探求中表达出了“空幻”的精神向度。

“落魄文人之歌哭”与“盛席华筵终散场”从小说自身反映的内容来看,天花藏主人的才子佳人小说无不以喜剧结尾,小说本身也充满了喜剧色彩。但天花藏主人却说:“计无所之,不得已而借乌有先生以发泄黄粱事业……凡纸上之可喜可惊,皆胸中之欲歌欲哭。”[10](P2)很明显,天花藏主人在无奈与落魄中希望以乐代悲,正如《五色石•第一卷》所云:“黄卷无灵,红颜薄命,从来缺陷难全。却赖如椽巨笔,谱作团圆。”[17]表面上似乎以喜剧掩盖现实的矛盾,实际上不过是用“可喜可惊”来代替“欲歌欲哭”。天花藏主人书写才子佳人,既可以借助小说中的人物彰显自己的诗赋之才,也可以发泄科举落第的不幸;既有对自身落魄困窘的抒写,也有对理想婚姻的期盼。其中个人的价值期待、理想诉求与现实生活的矛盾是非常明显的。曹雪芹在《红楼梦》中也有自己的情感宣泄,如他对贾府这个家族非常依恋又怀着痛恨,把“幻灭意识”作为笼罩全书的悲剧色调。但《红楼梦》“虽其中大旨谈情,亦不过实录其事”[13](P4),足见曹雪芹想要真实地反映出一个家族的没落过程。不同于天花藏主人,曹雪芹没有用喜剧的色调掩盖现实。首先,曹雪芹突破了“科举”给知识分子带来的思想局限,因此《红楼梦》让贾宝玉这个人物离经叛道,鄙视那些沽名钓誉的“国贼禄鬼”,在“诗礼簪缨之族”没落后,贾宝玉在狱神庙里寒冬噎酸、雪夜围破毡,最后悬崖撒手,悄然遁世。这可能是写惯才子“科甲高中”的天花藏主人所不能想象的结局。其次,曹雪芹的“彻悟”主要表现在对科举功名、仕途经济上,但也并非完全了悟。例如他所塑造的贾宝玉也试图做出很多努力,想拯救和保护林黛玉、贾探春、贾迎春、晴雯、芳官等女性,但又无能为力。曹雪芹无法为贾宝玉找到现实的人生出路,最后只能一切“归结于空”,因而《红楼梦》在“秦淮风月忆繁华”的同时[16](P22),无不显示出“月满则亏”、“乐极生悲”、“盛筵必散”的悲剧气氛。尽管作者留恋“盛筵”,但小说最终还是以“盛席华筵终散场”结束。曹雪芹作为人文主义思想者,在社会历史变迁的过程中也竭力进行了探索,但还无法避免自身的思想局限,不能为自己找到希望和出路,因而小说的悲剧结尾也是必然的。必须要承认的是,《红楼梦》有其无尽哀痛,也有其激昂的艺术精神。《红楼梦》没有停留在对爱情、婚姻、科举的无奈妥协上,也不仅仅是具有“反封建”的意识,而是能够触及“礼教”的本质。让不同人物的命运与社会制度、社会生活产生激烈碰撞,如贾宝玉的独特的人格与精神特质正是这种碰撞的结果,并深深打上了民族性格与时代文化精神的烙印。因此,曹雪芹表现出的绝不仅仅是落魄文人的伤痛。而天花藏主人也并非只注重自我宣泄,也有对时代、社会生活的反映,例如他在《玉娇梨》、《麟儿报》、《飞花咏》、《赛红丝》这些小说中,也寄寓着自己对明末清初社会转型时期的看法,这些小说均反映了官场黑暗、吏治腐败、科场舞弊、人情冷暖,等等。但是在反映作家所置身的政治现实与人生错位,以及历史文化之真实与人生际遇的矛盾上,还远不及《红楼梦》能够展现出社会文化生活对个人命运的深刻影响。另外,《红楼梦》虽然是古代小说创作的高峰,但其本身是“言情小说”创作的延续。曹雪芹严厉地批判了才子佳人小说,但是在《红楼梦》中依然有很多才子佳人小说的痕迹。从小说史发展来看,天花藏主人等一批作家的才子佳人小说形成了强有力的推动力,这种推动为后来《红楼梦》的出现在无形中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文学史家告诉我们:新的形式总是衍生于过去的传统。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一部新的作品既是先在模式的产物,又是那种模式在新的创作与历史环境中的转型。因此,一部作品的意义常常是建立在与过去模式自觉的联系基础之上的。”[18]《红楼梦》之于天花藏主人的小说也应该是这样。作家创作思想的差异,不仅包括笔者以上论述的几个方面,还应该受到自身禀赋、生活经验、价值追求、人生信念、地域环境等的直接影响。但社会历史文化与文艺思潮的趋势是每一个作家都不能置身事外的,优秀的小说作者又往往会在一个时期里成为引领,天花藏主人与曹雪芹即是如此。虽然天花藏主人的才子佳人小说似乎还不能与《红楼梦》相提并论,但在历史文化语境的变迁和新的范式出现的情况下,《玉娇梨》、《平山冷燕》还基本能够获得时代共同体的认同,从小说发展的过程来看,这一点本身是值得我们重视的。

作者:刘雪莲 单位:辽宁师范大学

第4篇:曹雪芹与红楼梦范文

2.读懂《红楼梦》开篇神话传说的象征性,了解《红楼梦》别名的由来。

3.明确《红楼梦》主要人物的谱系关系。

学习重点:结合作者的家庭背景了解《红楼梦》开篇故事的象征意义。

学习难点:重点梳理并记忆《红楼梦》主要人物关系谱。

学习过程:

一、导入

由喜欢读的书提问,引出中国古典四大名著的常识,最后总结点题:我们今天从艺术价值最高的《红楼梦》开始讲起。(展示课件第一页并板书《红楼梦》)

二、知人论世

《红楼梦》的作者是清代的曹雪芹和高鹗。(课件展示)

曹雪芹:名沾,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清代著名文学家。曹雪芹的曾祖母是康熙帝玄烨的保母,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康熙帝的伴读之一。雍正初年,由于受到统治阶级内部政治斗争的牵连,曹家遭受了一系列的打击。后来,曹雪芹随家人迁到北京居住,曹家从此一蹶不振。

高鹗:清代文学家。字兰墅,一字云士。因酷爱小说《红楼梦》,别号“红楼外史”。

高鹗去世之后,学生对他的评价:兰墅夫子,铁岭汉军人也。由乙卯进士,历官给谏誊满京华。而家贫官冷,两袖清风。故著如林,未遑问世,竟赍志以终……

三、学习讲解第一回合(板书标题)

女娲补天舍弃顽石(课件展示)

凡心大动敷衍红楼

1.有关女娲补天的神话传说来源有:《淮南子・览冥训》: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f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

2.作者假托女娲补天的神话故事给这块石头一个显赫的身世: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三万六千五百另一块。

注意这些数字,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对照关系: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正册12个,副册又副册相加刚好24个。而相对整齐的三万六千五百又多出来的一块,可见是无用至极呀!

3.动了凡心的石头,听见一僧一道说那人世间的繁华,再三央求两人带它去历练,于是这僧道把它变成宝物的模样,几经轮回,最终到了那:昌盛明德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之地,富贵温柔乡。当它再回到天上的时候,石头上已经写满了故事,石头后还附诗一首:

【石上偈】(课件展示)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说明】

作者虚构空空道人见青埂峰下有一块顽石,上面叙着它被携入红尘后的经历见闻,后面又有一偈,就是这首七言绝句。偈(ji记),佛经中的唱词,也泛指佛家的诗歌。本是音译佛教梵语“偈陀”的略称,意译是“颂”。

这就是《石头记》的由来。

4.这《石头记》后来传到了曹雪芹手里,他在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才有了今天我们看到的《红楼梦》,为此曹雪芹还题写了一首绝句:

【自题一绝】(课件展示)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说明】

在小说的缘起中,作者假托这部份的底稿是空空道人从石头上抄来的后经“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题名为《金陵十二钗》,并题了这首绝句。所以这首诗是小说中作者以自己身份来写的唯一的一首诗。

5.下面我们开始读石头上的故事了,也就是石^兄历经的前世今生,引出绛珠仙草和神瑛侍者的神话传说。

一天,神瑛侍者无意看见了快被枯死的绛珠仙草,于心不忍,便用仙水精心灌溉它,终于让它重又存活,后来绛珠仙草得了仙水的灵气,投胎转世为一女子,就是林黛玉。而这神瑛侍者降临到金陵贾家(因他出生时便口含宝玉而得名贾宝玉,而这块宝玉就是那位石头兄)。

6.贾家在金陵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之地了,下面我们来梳理贾家的关系谱。(课件展示)

小结:通过讲故事的方式,一环扣一环,语速随着故事情节快慢而张弛有度,成功的吸引了学生的注意力。本节课旨在拨开《红楼梦》开篇的层层迷雾,为学生更好的往下阅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板书设计: 《红楼梦》

曹雪芹名沾 高鹗字兰墅

第一回合:女娲补天舍弃顽石 凡心大动敷衍红楼

第5篇:曹雪芹与红楼梦范文

摘 要: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一至第五回里隐有“曹家败亡真相”,如果滤去“甄英莲”的故事成分,把“甄英莲”形象视作一个象征符号,那么就可以勾勒出“曹家败亡”过程的大致轮廓。

从《红楼梦》的内容上看,曹雪芹是以“江南曹家”为主要底本进行创作的。如果从小说创作的角度看,以“江南曹家”为主要底本进行创作将使曹雪芹面临一个技术性难题:怎样写才能既把“曹家真事”隐去,以规避那个特定时代的恐怖;同时又把“曹家真事”显出来,尤其是“曹家败亡的真相”显出来,这可以说是《红楼梦》写作的一个重心所在。

对于前者来说并不难,事实上曹雪芹做得非常成功。在《红楼梦》文本里,曹雪芹一开始就用“甄士隐”(真事隐)和“贾雨村”(假语存)将读者引到真假模糊的境地。再用“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使读者迷失有无,不辨真假。然后用“风月宝鉴”的“正反两照”“表里两喻”使读者视觉出现错觉。三次皴然之后,读者鲜能不坠云雾,不迷方向,此其一也。其二是严正声明此书的写作是“大旨谈情”“为闺阁昭传”,小心翼翼地回避“朝代年纪,地舆邦国”,信誓旦旦地保证“毫不干时世”、“非伤时骂世之旨”、“不敢干涉朝廷”,这都是在特定的时代背景和特定的家庭背景下,中国式智慧的无奈体现——所幸,挽救了《红楼梦》。

对于后者,也就是把“曹家败亡的真相”显出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曹家的败亡,不外内外两方面的原因。内因是家族的式微。外因则“干涉朝廷”。曹家因四次接康熙的驾而致亏空,因亏空而在雍正五年(1727年)被抄家,“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曹家的命运,一言以蔽之,曰“甄英莲”(真应怜)。

对于曹家的巨痛,曹雪芹是绝不会隐去的。相反,他一定会在《红楼梦》文本里把“曹家败亡真相”显出来。只是人们已经习惯于曹雪芹在《红楼梦》开头引导的“甄士隐(真事隐去)”的顺向思维方式,习惯于将“甄英莲”视作“一个悲剧人物”的实体思维方式,习惯于把“甄家”的故事当作《红楼梦》开头的一个引子,所以往往忽略“甄家”,而直接从“贾(假)家”找寻“曹家真事”。这也许是我们被曹雪芹的“真假”弄糊涂后犯的一个方向性错误。其实我们只要把思维方式转一下,即“甄士隐(真事隐)”是“隐事于甄(真)”,而“甄英莲”是虚化了的曹家命运的一个象征符号“真应怜”,那么,“隐”在“甄家”的“曹家败亡真相”就会渐渐地浮出水面,变得明朗起来——所谓“贾不假,甄也真”。

方法是“筛选关键词汇”。将“甄家”的故事像过箩一样,过完大箩过小箩,过完小箩过细箩,最后剩下一小撮含义丰富的词汇,串起来就是“曹家败亡”的脉络和过程。

1.地点:“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脂批“是金陵”)。

2.时间:“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因与“曹家败亡”时间明显一致,故下文略论)

3.起因:因“炸供”而致“大火”(大祸)。

4.过程:①离“葫芦庙”太近。

②遭遇呆霸王。

③遭遇葫芦僧。

④遭遇葫芦案。

5.结果:“冯渊”(逢冤),“秋日(菱)零落”。

下面简要分析一下。

一、 地名意象显出“曹家之冤”

一般来说,在长篇小说的开头部分,第一句话、第一段或第一回,都要引起读者的关注,因为纲领、背景、线索、立意等往往在此。如果作者一开头就不厌其烦,反复强调某人、某事、某物或某地,那么更应该引起读者的特别注意,作者一定有深意存焉。在《红楼梦》文本第一回里,除了要注意开篇的“作者自云”外,石头上所记故事的第一段也不容忽视。按那石上书云:

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狭窄,皆呼葫芦庙。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性情贤淑,深明礼仪。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便也推他为望族了。

这是石头记故事的第一段。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曹雪芹在这一段里强调了地点。第一句“当日地陷东南”既是一个普通的地理意思指向,恐怕也是一个含义丰富的政治意思指向。细思量此句绝非等闲之笔,应是曹雪芹对曹家悠远往事的含泪回眸:在沉重而恐怖的东南舞台上,“忽听一声霹雳,有若天崩地陷”,天下望族、东南巨宦曹家“地陷”,“呼喇喇似大厦倾”,从此消失于东南。繁华亦如云烟,一去不再。曹家抄家之日的万千惨状在《石头记》第一句重锤一击,引出曹雪芹无比沉痛的“一把辛酸泪”,哗啦啦地流到泪尽而逝。让人遗憾的是,这一颇具象征意义的句子却被人们轻轻忽略了。

然后是从第二句起,曹雪芹用了一组地名意象,有姑苏、阊门、十里街、仁清巷、葫芦庙。其中姑苏就不用说了,脂批点明是指“金陵”。再者,曹雪芹点出“阊门”也有深意。按阊门不仅是姑苏的象征,也是东南的泛称。在“阊门”这个地名意象的文化阐释上,将涉及伍子胥这个悲情人物。伍子胥原为楚国人,亡命入吴,后得到吴王阖闾重用。阖闾委托伍子胥重建都城姑苏。当时都城有水陆城门八座,阊门是其中之一,后成为苏州象征。阊门见证了伍子胥的悲欢兴衰。阖闾一朝,伍子胥忠心耿耿,殚精竭虑操理国事,使吴国日渐强盛。但到了阖闾之子夫差一朝,伍子胥因忠直获罪被杀,头悬城门,可谓“成在阖闾,败在夫差”。曹雪芹之所以在开头用“阊门”这个地名意象,大约也是想借“伍子胥之冤”哀叹“曹家之冤”。曹家从龙入关后,在悠长的康熙朝里,备获殊荣。但到了雍正一朝,雍正五年即获罪抄家,可谓“成在康熙,败在雍正”。曹雪芹其借阊门伍子胥之酒杯,浇自己胸中之块垒乎?

二、 “炸供”意象显出“曹家获罪之根源”

按“炸供”所在段落是:

不想这日三月十五日,葫芦庙中炸供。那些和尚不加小心,致使油锅火逸,便烧着窗纸。此方人家,多用竹篱。大抵也因劫数,于是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般。彼时虽有军民来救,那火已成了势,如何救得下?直烧了一夜,方渐渐的熄去,也不知烧了几家。只可怜甄家在隔壁,早已烧成了一片瓦砾场了。只有他夫妇并几个家人的性命不曾伤了。

值得注意的是:脂砚斋在“那些和尚不加小心”和“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般”之后,分别批上了“写出南直招祸之实病”的字样。南直,即南直隶,是江苏的旧称。关于“南直招祸之实病”,吴世昌在《红楼探源》里推测“大火无疑是一历史事实,可能发生在南京的某织造厂,也可能是江宁织造官邸起火。但曹的继位者隋赫德在奏报曹氏家产的摺子中没有提及财物被焚等情况。曹寅的藏书也安然运到北京,看来这场火不像起于官邸。也许曹?革职的直接原因是这场大火”(吴世昌著《红楼探源》,北京出版社,2000年10月第1版,第260页)。

同样是“南直招祸之实病”,周汝昌的推测是“此表明,《红楼梦》开卷表面上写‘姑苏葫芦庙’失火,其实是隐言‘南直招祸之实病’。所谓‘南直招祸’,就是指曹雪芹父辈曹?在万寿庵里为雍正政敌胤?藏镀金狮子而招祸之事,从而使我们窥视到《红楼梦》是以作者家世中‘南直招祸’作为原型而开卷的”(周汝昌,严中著《江宁织造与曹家》,中华书局,2006年12月北京第1版,第161页)。

以上两种推测,似不能确切地表达曹雪芹的真实意思。脂砚斋批“南直招祸之实病”,强调的应是一个“实”字,有“追本溯源,招祸第一原因”之意。在此处作批表明“实”病就隐在这里。细揣文本,如果落脚到“炸供”二字,即“因炸(榨)供而招大火(祸)”,最有可能接近曹雪芹的真实想法。

“炸供”者,炸食以供神也。文本里说的是三月十五日,和尚们炸食以供奉葫芦庙里的神,致使油锅火逸而招大火。推原曹雪芹本意,也许是借此言明曹家炸(榨)干了钱财以供奉上神(康熙)的四次南巡,致亏空而招了“大祸”。事实上,不管曹家招祸的隐形原因有多少,雍正五年(1727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谕著江南总督范时绎查封曹?家产》批里,摆到桌面上的堂皇理由是“江宁织造曹?,行为不端,织造款项亏空甚多”。

曹家是冤屈的。曹家是忠诚的。曹家“炸(榨)干了钱财供”南巡,康熙是知道的。《康熙起居注》五十四年十二月初一日记载说:“尚书赵申乔、侍郎孙柱、傅绅、汤右曾等近前……奏曰:‘臣等遵旨问李煦,江宁、苏州两处所欠织造银两,共计八十一万九千余两。’上曰:‘曹寅、李煦用银之处甚多,朕知其中情由’。”

再有,康熙在李煦于康熙四十九年五月二十六日上的摺上朱批说:“已后凡各处打点费用,一概尽除。奉承上司部费都免了,亦未必补得起盐差之亏空。若不听朕金石良言,后日悔之何及?尔当留心身家性命子孙之计可也。”从康熙朱批里,我们可以了解到,曹家不光“炸(榨)供”南巡,还得“炸(榨)供”上司,所以曹寅、李煦轮流做盐差也未能补完巨额亏空。

除此之外,从《红楼梦》文本第七十二回里,夏太监打发小太监借二百两银子,以及贾琏的话:“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我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之处不少。”推知“炸(榨)”曹家的,应该还有太监。

由此我们不难理解雍正六年隋赫德《奏细查曹?房地产及家人情形摺》中云:“细查其房屋并家人住房十三处,共计四百八十三间。地八处,共十九顷零六十七亩。家人大小男女共一百十四口。馀则桌椅、床杌、旧衣零星等件及当票百馀张外,并无别项,与总督所查册内仿佛。”曹家也许转移了一部分财产,但从后来曹雪芹的生活状况推知,曹家确实被“炸(榨)”干了。还有哪一个字能比“炸(榨)”字更能深刻地反映出曹家的窘境呢?

曹家炸(榨)干了钱财,换来的不过是一场大火(大祸)。这一场大火(大祸)“接二连三,牵五挂四”。与曹家联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苏州织造李煦家,杭州织造孙文成家也都因这场大火(大祸)而“地陷东南”。

曹雪芹揭开了温情的面纱。曹家不过是康熙朝国库之外的一个小金库的管理员,外加耳目和密探。皇帝博得了体恤下情的美誉,但曹家担当了亏空的恶名和恶果。从曹玺到曹寅到曹?到曹?,无不肝脑涂地,竭诚事上,到头来不过“一场欢喜忽悲辛”,“一场”而已。曹雪芹忍不住感慨“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曹雪芹的眼光是深冷的,是历史的。

三、 “葫芦”意象显出“曹家败亡”的大致过程

关于“葫芦”的意象,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一至第五回里集中使用三个:葫芦庙、葫芦僧、葫芦案。这样集中而频繁地使用“葫芦”意象,足以说明曹雪芹对这个意象赋有特殊意思。

先说一下“葫芦庙”。“葫芦庙”其实由“葫芦”和“庙”两个意象组成。“葫芦”是宋元时口语,在元曲中常用,也做“葫芦提”或“葫芦题”。比如关汉卿《窦娥冤》第三折里:“念窦娥葫芦提遭罪愆,念窦娥身手不完全”,“葫芦”一词是糊糊涂涂、说不清道不明之意。再者,“庙”也是一个含义丰富的意象,既可指高高在上的“庙堂”,也可指普普通通的“庙宇”。既然“葫芦”之意不明,那么,“葫芦庙”的“庙”也就可大可小。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十分强调“因地方狭窄,皆呼作葫芦庙”值得推敲一番。曹雪芹或者反指“葫芦庙”为“高高在上的庙堂”,曹家因离“庙堂”太近而被大火(大祸),也未可知。

如果不把“葫芦庙”孤立地看,而是和“天齐庙”,和脂批透露的八十回后的“狱神庙”互参着看,那所指就更明显了。第四回贾雨村胡乱判了葫芦案后,寻了个不是,把“葫芦庙内之沙弥新门子”“远远的充发了他才罢”。甲戌本在此处侧批:“至此了结葫芦庙文字,又伏下千里伏线。起用‘葫芦’字样,收用‘葫芦’字样,盖云一部书皆葫芦提之意也,此亦系寓意处。”我们绝不能忽略“葫芦庙”意象在《红楼梦》全书中的重要作用。

把“葫芦庙”的含义大致弄清楚后,那么“呆霸王”、“葫芦僧”、“葫芦案”的意象所指就不难理解了。“呆霸王薛蟠,表字文龙”,此名出现了“蟠龙”意象。“葫芦僧”大致应指受命办理曹家之案的人。关于“葫芦案”,直到现在人们还为曹家究竟是因政治原因获罪,还是因经济原因获罪而争执不休,真正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隐隐约约的,曹雪芹把曹家败亡的过程通过虚化了“甄英莲”之后的几个意象串了起来:曹家因离“葫芦庙”太近而有致火(祸)之险。因“炸(榨)供”而致大火(大祸)。大火(大祸)“接二连三,牵五挂四”烧了好几家。曹家“只有他夫妇并几个家人性命不曾伤了”(后来到了北京)。

曹家一遇“呆霸王”发威,二遇“葫芦僧”胡乱判案。这案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葫芦案”,结果是“冯渊(逢冤)也无处诉。总之是糊糊涂涂而又清清楚楚的,曹家败亡了。

第6篇:曹雪芹与红楼梦范文

拿起《红楼梦》,就走进一个美的世界。《红楼梦》是现实与艺术结合的最完美的作品,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是传统文化的集大成,她的美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红楼梦》里充满了情趣、谐趣,雅趣。她吸纳了中国古代文学各种形式,诗、词、曲、赋;调动了传统文化的方方面面,建筑、园林、绘画、美食。正因如此,所以吸引了大量的读者去阅读它,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而且成为许多学者研究的对象,产生红学这门专门的学问。清朝就有诗句: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是枉然。就中学生而言,《红楼梦》很难读懂,读它需要有一定的耐心,更需要一字字去体会,有些不是读一遍两遍就能体会得了的,需要用一生去品读。

曹雪芹工诗善画,具刀斧之笔,特别是对人物的刻画后人是望尘莫及的,寥寥数语,人物便跃然纸上,每个读红楼的人都能感觉得到。虽然反映的是三百多年前的封建社会和人物,但是,在今天读起来,不少角色仍然能在现实中找到影子。在我们生活的社会中,确实有袭人、凤姐、宝钗等类型的人物。不仅仅是语言上,曹雪芹显示了与众不同的天分,就是对同一个人物,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也会有不同的收获,就如一颗璀璨的宝石,从不同的角度去端详,就会呈现不同的光彩。

通过对作品的解读,了解《红楼梦》人物的丰富,感受人物性格的千姿百态和曹雪芹的语言功底。在书中,曹雪芹塑造了性格迥异的女子的形象,让我们真正看到女人的精彩,领略什么是水做的女人的深刻含义。即使势利狠毒的王熙凤,她的善于交际、处变不惊、八面玲珑还是有值得今天的女性学习的地方。通过阅读,我们去欣赏作品中的人物之美,进而感受生活中千姿百态的美,让心灵趋向于无限的完美与纯净。在感受艺术性的基础上,体会《红楼梦》中反映的封建社会的不合理性,以及给我们思想上带来的震撼,我们理解了曹雪芹写这部作品的目的。

《红楼梦》对当时的现实是尖锐的反叛,它反对科举考试的八股文制度,在《红楼梦》中,贾宝玉生活在官宦之家,但是,他拒绝走仕途经济求取功名之路,这与追求功名利禄的封建传统思想是格格不入的。例如贾宝玉,他常把那些热衷利禄的所谓“读书上进的人”骂作“蠢才”,认为八股文是最可笑的,人们不过拿他来“诓功名混饭吃罢了”,在批判的同时,对一些经典的传统文化也爱不释手。另一方面,曹雪芹颠覆封建社会中男尊女卑的观念,把《红楼梦》写成一部女性的赞歌。例如开篇“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曹雪芹这两种思想,在当时的中国封建社会,无疑惊世骇俗,他的思想的高峰无人能望其项背。

曹雪芹的《红楼梦》博大精深,不同的角度可以有不同的诠释。赏读其中的诗、词、曲、赋,可以让我们在中国古典诗歌的海洋中遨游;身临其中的建筑、园林之中,可以让我们在中国古典建筑的长廊中漫步;鉴赏其中的绘画,品味其中的美食,让我们真正领悟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源远流长。我们对它的阅读,沉浸其中,五味杂陈;放下书卷,回味无穷。正像唐代诗人钱起所说:“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第7篇:曹雪芹与红楼梦范文

关键词:《红楼梦》;《石头记》;出典释义;概括性

中图分类号:I207.4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03-0130-03

《红楼梦》一书有五个不同的异名,分别是:《石头记》、《情僧录》、《红楼梦》、《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有这么多异名,鲁迅认为并没有实际意义,只是“多立异名,摇曳见态”[1]罢了。

在这些书名中,影响最小的要数《情僧录》,可见空空道人命的这个书名没有得到人们的认同。虽然大多数红学家认为《风月宝鉴》是《红楼梦》的“旧稿”,但因其中风月笔墨太多,曹雪芹对于“风月笔墨”反感,大加删芟,主题变了,书名也重新考虑了,因而弃之[2]。《金陵十二钗》这个书名,虽然是曹雪芹亲自命的名,并对它情有独钟,令人遗憾的是,《金陵十二钗》完稿不久,由于脂砚采用《石头记》之称,而失去了流传的机会,所以至今没有发现题作《金陵十二钗》的《红楼梦》旧稿。《石头记》这个名字,被认为是《红楼梦》的本名[3],并且早期的抄本也都题作《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在红学家那里也得到了重视,可是在大众中间并不非常流行。唯有《红楼梦》这个名字能够流传至今,叫得最响,深受人们的青睐,这是为什么呢?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本文就从《红楼梦》这一书名的来历、出典释义等几个方面来讨论这个问题。

一、《红楼梦》这一书名来历

《石头记》作为正式定名是曹雪芹和他的合作者一致同意的,为什么《红楼梦》被采用正式的书名,并且它的势头越来越来大,最终取《石头记》的地位而代之?这必须首先弄清楚《红楼梦》一名究竟始于何时,如何来的?

《红楼梦》作为书名,其实在程、高刻本出现之前就开始流传,在脂砚斋的批注中又多次出现。据邓遂夫统计,甲戌本有两条,庚辰本有五条[4],其他的如己卯本也有。如:

(1)“妙!设言世人以应如此法看此《红楼梦》一书,更不必追究其隐寓。”(甲戌本第五回眉批)

(2)“一部《红楼梦》,淫邪之处恰在焦大口中揭明。”(甲戌本第七回眉批)

(3)“有客题《红楼梦》一样,失其姓氏,唯见其诗意骇警,故录于斯:

‘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

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

是幻是真空历遍,闲风闲月枉吟哦。

情机转得晴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

凡是书题者,不可(不以)此为绝调。诗句警拔,且深知拟书底里。惜乎失石[名]矣。“(庚辰本第二十一回回前总评)

(4)“问的却极是,但未必心应。若能如此,将来泪尽夭亡,已化乌有,世间亦无此一部《红楼梦》矣。”(《庚辰本第二十二回夹批》)

(5)“《红楼梦》写梦,章法总不雷同,此梦更写得新奇,不见后文,不知是梦。”(庚辰本第二十四会会后总评)

(6)“一部大书,起是梦,宝玉情是梦,贾瑞淫是梦,秦之家计长策又是梦,今作诗也是梦,已并风月鉴已从梦中所有,故《红缕[楼]梦》也。余今批评,亦在梦中。特为梦中之人特作此一大梦也。脂砚斋。”(庚辰本第四十八回双夹批)

(7)“反说可笑,妙甚!若必以此梦为凶兆。则思反[返]落套,非《红楼》之梦矣。”(庚辰本第七十二回双夹批)

(8)“《红楼梦》第三十回终。”(己卯本第三十四回回末)

可以说,所有的这些称书名为《红楼梦》的批语,都揭示出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当初确实存在过一部书名为《红楼梦》的早期稿本。尤其例(1)和例(4),批书人十分自然的把所批之书称为“一部《红楼梦》”。此外,据资料记载,郑振铎藏本书名作《石头记》,但其缝标作《红楼梦》,以及现流散到苏联的一个脂评本,每回前面都有《石头记》的题名,唯第十回回首题为“《红楼梦》第十回”,同时第六十三回、六十四回、七十二回末,标有“《红楼梦》卷”、“回终”字样。这都说明,在采用《石头记》作为定名之后,《红楼梦》这个书名已经被使用过,不过势力较弱罢了。

甲戌本出现之后,《石头记》作为定名的局面开始动摇,社会上开始出现直接标有《红楼梦》的抄本。如今存梦觉主人序本和舒元炜序本,就都标有书名为《红楼梦》,并且梦觉主人对《红楼梦》这一书名作了解释,虽然未必精当,但是最早的。又如曹雪芹的同宗室诗人永忠、明义也用过《红楼梦》的名称。永忠《延芬室集》收有题为《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芹》诗3首;明义的《绿烟琐窗集》收有20首专门的《题红楼梦》诗,并自注道:“曹子雪芹所出所撰《红楼梦》一部……”据周汝昌先生考证,这20首诗大约作于乾隆三十五年至四十年(一七七零至一七七五)[5]。可以看出,此时,《红楼梦》一名的影响渐渐占上风了。

我们今天看到的最早的把书名正是标称为《红楼梦》的抄本,是解放后在山西发现的梦觉主人序本,这个本子与甲戌本属同一个系统[6]。周春在《阅红楼梦随笔》记载:

“乾隆庚戌,有人告诉他看见过两种《红楼梦》抄本,‘一为《石头记》,八十回,一为《红楼梦》,一百二十回’。”

这说明,程、高本出现之前,有以《红楼梦》为正式标名了。程、高本出现后,《红楼梦》作为正式书名便取代《石头记》了[7]。

由此我们可知,《红楼梦》作为书名历史已久,为读者所接受和习用,也就十分自然了。

二、“红楼梦”三字出典释义

查“红楼”一词的出典,唐代时人们就开始使用,不过含义不同。它的本意是指“朱色之楼台”。但在李白的《陌上赠美人》中“美人一笑钱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白居易的《秦中吟》中“红楼富家女”,韦庄的《长安春诗》云“长安春色本无主,故来尽属红楼女”,李商隐的《春雨》诗“红楼隔雨相望冷, 珠箔飘灯独自归”,“红楼”二字的用法是相同的,指富贵人家所居之华丽楼宇,后成为富家闺阁的代称。陈寅恪先生的《元白诗笺证稿》中记载了“红楼”的又一用法。再如元稹《梦游春十七韵》:“……秋月照潘郎,空山怀谢傅。红楼嗟坏壁,金谷迷荒戍,石压破阑门,门摧旧。虽云梦觉殊,同时终难驻。”白居易的《和梦游春诗一百韵并序》:“……因寻常浦水,渐入桃花谷。到一红楼家,爱之看不足……”元稹诗中“红楼”与“金谷”对用,并不是专指女子居处,而是指家族衰败而导致园林的残破。白居易和诗中“红楼家”着重指铺陈庭园的宏大。可见他们这里所用的“红楼”显然是富贵人家庭园的代称。而《红楼梦》一书所描写的正是贾府这样一个富贵之家由全盛到衰败的具体过程,那宏大富丽的大观园,就是这个家族兴衰的象征,这和元诗所写韦门的角度很有相通之处。笔者觉得说“红楼”一词取义于此,是很有道理的。

至于“梦”字,如前面所引,脂砚斋在庚辰本四十八回末有一长批。这些例证虽然琐细了些,但宝玉神游太虚境和秦可卿托梦的确是书中的大关节处。又如甲戌本第一回石头与僧道对话的一段文字中的有这样四句:

“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世归空。”

又如脂砚斋在第四十八回中评香菱梦中说梦话所批:

“一部大书起是梦,宝玉情是梦,贾瑞淫又是梦,秦之家计长策又是梦,今作诗也是梦,已并风月鉴亦从梦中所有,故红楼梦也。”

脂砚斋批“四句乃一部之总纲”。这石头与僧道的对话,结尾应验了。这些思想,与李后主词“往事已成空,犹如一梦中”(《子夜歌》),苏轼词“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西江月・平山堂》)很相似。梦是这一书的灵魂与主旨,红楼之中时时有梦,处处有梦,并且全书以梦开始,又以梦作结。从《红楼梦》内容来看,作者一开始的自叙以及与他的家世生平相结合,慨叹兴亡,追思往事的味道是很浓的,所以说小说本身就是作者“曾经历一番梦幻之后”所作。但曹雪芹追忆并非惋惜和留恋,更多的是指责和鞭挞,这就超越了个人兴衰际遇的狭小范围,成为对整个时代和社会的控诉书了。这是曹雪芹的可贵之处。

刘梦溪先生在《〈红楼梦〉新论》中指出:“《红楼梦》起初仅仅是指十二支曲子或第五回,并不足概括全书。”但是,他在《论〈红楼梦〉前五回在全书结构上的意义》中说:“第五回是全书的一个关键。”十二钗簿册是“全书的写作的提纲和阅读的提纲”,既然如此,题名由此概括而来,也应该可以想象了。实际上,从第五回终十二钗簿册及“红楼梦”曲子所反映的思想来说,也绝不是对红颜薄命的悲叹,而是通过对书中主要人物命运的预设和构想,来反映了贾府整个家族的衰败。如《恨无常》:“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分骨肉》:“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怨”;《虚花悟》:“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聪明累》:“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等等。特别是《收尾》的《食尽鸟投林》,描绘的“落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凄凉场面,远远不是儿女私情、风花雪月所能包揽尽的。这些内容又和僧道对话、《好了歌》及注中表现的思想情绪是一致的。所以,即使把第五回“红楼梦”曲子的名称扩大概括为全书的书名,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三、《红楼梦》一名最具有概括性

我们知道《金陵十二钗》这一书名是因书中有12女主角,这却忽略了男主人公贾宝玉,没能用上,合情合理。可《石头记》是本名,并且脂砚斋在抄阅、重评时仍用,那后来《红楼梦》一名为什么成为压倒一切的“总名”,笔者觉得“红楼梦”这一书名更具概括性,能更好地涵盖全书的主旨。

其一,曹雪芹同时代的人明义所见“曹子雪芹所处所撰”的稿本,却明明白白地标以《红楼梦》的,永忠“因墨香得观”的那部小说,也明明的标作《红楼梦》。这就是说曹雪芹确实用《红楼梦》作为“总其全书之名”的,这是因为从《风月宝鉴》的以“戒淫”为主旨的风月故事转移到以描写“儿女真情”――宝黛爱情悲剧和大观园女儿的悲剧上来。曹雪芹在《太虚幻境》的判词及《红楼梦》曲子里,早已预示了宝黛及大观园儿女们的命运都是不幸的,均不可能有更好的出路,只能“万艳同杯(悲)”、“千红一窟(哭)”、“怀金悼玉”。雪芹将自己的住处命名为“悼红轩”,因“红楼”一梦成空,故“悼”之。“悼红”的含义与《红楼梦》的含义是相通的,这两个书名号中的一个“红”字是共通的,“梦”与“悼”又相通。所以《红楼梦》的书名既关合“轩”,又切合《金陵十二钗》的所有女子的悲惨结局。书名的词感又鲜明艳丽,为其他各名所不及,故能压倒一切而成为“正名”。“《红楼梦》是新名,《石头记》是旧名”[8]。也可以说《红楼梦》为“新”稿名,《石头记》为“旧”稿名,即“石头”所“记”者盖“红楼一梦”也。故《红楼梦》有压倒《石头记》而成为“总其全书之名”。

其二,从文义来看,《红楼梦》这一书名最佳,其他四个皆有瑕疵。《金陵十二钗》指的是书中的12个女主人公,可是曹雪芹呕心沥血创作的文学巨著,难道仅仅是为了纪念几个女子吗?男主角贾宝玉又该置于何处?故用《金陵十二钗》根本说不过去。《石头记》固然浑朴自然,不加雕饰,可惜男人味太浓了,无法体贴照应书中众多的女性形象。《凡例》说它是“自譬石头说记之事”,就是把石头当作摄像机之类的东西,本身不具人形,亦无个性可言。可是“楔子”里却明明写着石头是要下凡到那“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去“受享受享”的。那么《石头记》就应当释义为石头的自传才是。霍克斯(David Hawkes)英译本取名为The Story of the Stone,取的是第二义。若取第一义,似乎应译为The witness of the Stone[9],书名存在歧义,不是最好的。至于《情僧录》这一书名,禅气过重,不够“含蓄蕴籍”。从表面上看,《石头记》和《情僧录》的性质相近,均有“实录其事”的意思,侧重于形式。《风月宝鉴》有“戒妄动风月之情”的意思,侧重于内容。它们合起来的意思是“石头”所“记”或“情僧”所“录”的都是风月故事,寓劝诫于其中,教人《风月宝鉴》要看“反面”,莫看“正面”。显然这些名字都有以偏概全之嫌,名不副实。当然这四个书名分别从不同侧面点题,毕竟并不离谱。但是,最好用一个名称能涵盖四义,合为总名,这样就非《红楼梦》莫属了。“红楼”不仅照应十二钗和怡红公子贾宝玉,而且“梦”字,则是本书主旨“到头一梦,万境皆空”之所在,亦寓禅机,真可说“味外有旨,天趣盎然”[10]。

其三,《红楼梦》一名最能体现曹雪芹的本义。我们翻开《红楼梦》一书就可以见到,曹雪芹对书中大大小小的各种命名都非常讲究,不落俗套。特别是在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中,通过贾宝玉较系统地表达了自己的见解,总结一下有三点:首先,要“新雅”。如进园时见到桥亭建筑,贾政要题为“泻”。宝玉说“粗陋不雅”,主张“莫若沁芳二字,岂不新雅”。其次,要“含蓄蕴籍”。如在蓼汀花溆,诸清客题为“武陵源”或“秦人旧舍”,宝玉认为:“这越发过露了,秦人旧舍说避乱之意,如何使得。”不愿带上批评政治的明显色彩,也可见曹雪芹未必会给全书题名带上“石能言”这样明显的典故。最后,要“概括无余,两全奇妙”。如在怡红院有人题为“崇光泛彩”,宝玉批评说:“此处蕉棠两植,其意暗蓄红绿二字在内,若只说蕉则棠无着落,若只说棠则蕉亦无着落,故有蕉无棠不可,有棠无蕉更不可。”“依我题红香绿玉四字,方不两全奇妙?”由此观之,《石头记》之名比较平庸又侧重于结构,而《红楼梦》则十分新雅醒目,既照顾到全书结构,又隐括了全书内容,而且余味无穷,而《石头记》则要略逊一筹了。

总之,“红楼梦”一名能够流传至今,并受到人们的青睐,这主要是因为这一书名具有其他书名所不具有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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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240.

〔2〕周绍良.红楼梦学刊(第一辑).雪芹旧有《风月宝鉴》之书.

〔3〕刘梦溪.《红楼梦》新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11.

〔4〕邓遂夫.红学论稿[M].重庆:重庆出版社,1987.266.

〔5〕周汝昌.红楼梦新证(下)[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1072.

〔6〕〔7〕刘梦溪.《红楼梦》新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186.

〔8〕俞平伯.影印《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十六回后记.

第8篇:曹雪芹与红楼梦范文

李希凡也已87岁高龄,这位当年因一句话而红极一时的“小人物”,是过去60年贯穿中国红学史的关键人物之一。

当天的座谈会云集了近百位学者,不少满头白发,他们中的很多人终其一生只与一部《红楼梦》有关。

2013年11月,中国红学会曾在河北廊坊举行了纪念曹雪芹逝世250周年纪念大会,来自的200多位红学家聚集一堂。

几十年前,类似的红学聚会并不少见。1979年5月,由时任文化部副部长贺敬之出面,召集茅盾、林默涵、俞平伯、顾颉刚、周汝昌、冯其庸、李希凡等学者集会,庆贺中国红学会和《红楼梦学刊》的成立。那是1954年的那场席卷全国的思想批判运动之后,慑于政治风向而曾生死论战的红学名家们的首次大聚会。

这或许是世界文学史、思想史上绝无仅有的现象。自1921年胡适发表《红楼梦考证》而开创“新红学”以来,《红楼梦》不仅养活了无数的人,也使红学成为观察中国学术思潮的风向标之一。

“这是方法论的变革”

这一切的根源是喜欢《红楼梦》。他曾说,“中国对世界有三大贡献,第一是中医,第二是曹雪芹的《红楼梦》,第三是麻将”,并始终坚持将《红楼梦》当做社会政治小说来读。

1954年5月,刚刚大学毕业的李希凡、蓝翎合写了《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他》一文,批评《红楼梦简论》的作者俞平伯“未能从现实主义的原则去探讨《红楼梦》鲜明的反封建倾向”,“不但否认《红楼梦》鲜明的政治倾向性,同时也否认它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

文章引起了的重视,他借此向党内发出《关于红楼梦问题研究的信》:“这个反对在古典文学领域毒害青年三十余年的胡适资产阶级唯心论的斗争,也许可以开展起来了。”由此掀起了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社会主义文化、思想改造高潮。

在信中赞许了李希凡、蓝翎这两个“小人物”。自此两人被卷入一波又一波的政治风潮。

对于他这个刚毕业的山东大学学生而言,“很快就傻眼了。”60年后,李希凡向《望东方周刊》忆及当年时说。

自那以后,在学术研究中是否以马克思主义思想为指导、是否以社会分析阶级论作为理论工具,成为评判文艺作品的关键标准。

“我一生信仰马克思主义、思想,从未动摇。”李希凡坚定地表示,他对红楼梦研究的看法从未改变,依然认为俞平伯“看不到红楼梦的思想艺术价值”。

在6月21日的座谈会上,坐着轮椅赶到会场的冯其庸赞誉李希凡开辟出新中国文艺批评的新天地。“用唯物主义的研究取代唯心主义的研究,这是方法论的变革。”

政治激荡年代的红学

李希凡晚年被糖尿病困扰,但身体仍很康健。此次座谈会前几天,本刊记者应约赴其在北京青年路的家中探访,一套七卷、400余万字的《李希凡全集》刚刚摆进客厅书柜。

对于突然卷入60年前的那场思想批判运动,李希凡说是“偶然”。他认为自己不过是一个搞文艺评论的,远远称不上红学家。

李希凡坐在客厅的一把靠背椅上,边摇折扇边感叹:“回顾这60年,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搞运动。当年我的文章不过是个由头,实质是要发起一场针对胡适的思想批判运动。对《红楼梦》的深入研究并没有太多的影响。”

此前,李希凡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自己一贯的态度是:对“”深恶痛绝,对“”深恶痛绝,对“”结束以来出现的“反毛”、“非毛”言论更是深恶痛绝。

由于那场运动,《红楼梦》在政治激荡的年代持续被关注。

1963年,一场名为“曹雪芹逝世200周年纪念展览会”的大型展览在故宫文华殿举行。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退休研究员刘世德是那场展览的组织者之一,他向本刊记者回忆,展览持续了3个月,观者如潮,不少人甚至数十次参观,边看边记。

刘世德介绍,那次展览会是为举办“伟大作家曹雪芹逝世二百周年纪念大会”做准备的。虽然《红楼梦》自1954年后就受到空前关注,但关于《红楼梦》本身的研究却没有什么推进,除去对思想艺术的阶级分析外,红学界所能依赖的仅是胡适、蔡元培以及俞平伯、周汝昌等人的考证文章。

为筹备这一系列纪念活动,在林默涵、邵荃麟、何其芳等人的领导下,先是通过《光明日报》《文汇报》等媒体掀起有关曹雪芹生卒年讨论的学术热潮,又通过《北京晚报》等媒体发动寻找曹雪芹墓地的全民运动。

至此,曾长期政治挂帅的红学研究多少得以回归学术范畴。

热闹背后是否远离学术研究

过去30年被红学界称为红学研究新时期,但能拿得出手、足以和前辈大师媲美的研究乏善可陈。

2012年5月,红学大家周汝昌先生生前接受《望东方周刊》采访时,也曾感慨:“红学到目前为止到底解决了什么问题?我自己都怀疑这个命题。红学近年没有什么突破、创新。”

然而,社会对《红楼梦》的热情,尤其是地方政府、商业力量对《红楼梦》价值的开发却从未停歇。近年来,刘心武的“红楼解密”,“红楼梦中人”大型选秀,重拍电视剧《红楼梦》,以及多地争当曹雪芹祖籍、故居和大观园“原型”,热闹背后已远离学术研究。

北京曹雪芹学会会长胡德平表示,如今研究《红楼梦》、曹雪芹的学术中坚力量还能守住阵地,但社会乱象越来越多,毫无根据、信口开河、否定一切的思想在蔓延。

作为“红学正统”的中国红楼梦学会和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这些年也陷入了冯其庸与周汝昌的激烈论争之中。一度倾力打造的《红楼梦学刊》每年出刊6辑,但发行量只有几千册。

中国红学会会长张庆善对《望东方周刊》表示,新时期红学成就的重要标志是红学研究机构的建立、学刊的创办;最重要的是观念认知的革新,有了更开放的视野,能突破以往的禁锢进行多元化的研究。

2013年底,中国红学会牵头举办了曹雪芹逝世250周年纪念大会。从台湾自掏机票专门赶来的新竹清华大学教授、台湾“中央研究院”院士黄一农,和来自全国各地的近百位学者一起出席。

第9篇:曹雪芹与红楼梦范文

我这次参加的曹雪芹文化艺术节是以曹雪芹与红学文化为主题、以传承北京西山多种历史文化遗存、推广优秀传统文化为宗旨的一项品牌文化活动。2010年就举办了首届,此后连续三年,步步登高,艺术节逐渐具有了品牌效应,获得了各界的好评。

山水舞台,拉开文化大幕

艺术节的开幕式就定在西山植物园。北京西山,上风上水,生态绝佳。这里是北京建城史上最早开发的地区之一,为历代帝王所青睐。这一地区,至今仍有着大量曹雪芹足迹所至的历史遗迹,以及清代旗营文化、满族文化、西山民俗文化、皇家园林文化、寺院佛教文化等多种历史文化遗存,故而,开幕式选在这里,可谓恰当其时,又恰当其地。

开幕式定在傍晚,舞台就选在山林中,自然,亲切,有野趣。可惜开幕式这天,有雨。不过,西山晴方好,有情雨亦奇。许多红学界的大佬李希凡、张俊、张书才、段启明、胡文彬、张庆善欣然莅临,让艺术节平添一份厚重。开幕式总导演易硕亲自登场,他曾是王潮歌团队《又见平遥》的执行导演,现在来西山指导曹雪芹文化艺术节开幕式:只见碉楼下烟雾缭绕,黛玉飘然现身,幽幽弹奏箜篌。随后《宝黛之歌》的歌声将我们带回了曹雪芹先生所营造的那个风花雪月的时代,时光倒流了,我们走进那个红楼的苦情与梦的时代。

山水舞台上讲起了曹雪芹的故事:

“曹雪芹搬到西郊来,是乾隆初年的事,他是旗人,起初住在正白旗里面,后来房子塌了,他的朋友鄂比就在镶黄旗营儿给他找了两间东房,都是狼道,很荒凉……

曹雪芹会看病。白家疃有个老太太,本来是瞎眼的,有一天曹雪芹在那山沟里闲逛、遇见她,就用一碟醋和两头蒜,把老太太眼睛里的白蒙给熏出去了……

正白旗村东头儿有个寡妇的小女孩儿十五六岁突然得了痨病,每天睡觉之前一口口的吐血,今儿到万花山烧香,明儿去卧佛寺请佛,都不管用。曹先生给把了一次脉,自己配了一副草药,吃上就好喽,还不收钱……”

开幕式创意新颖,安排巧妙,古今穿越,颇富艺术匠心。尤其是将原先必由领导莅临,官员致辞的仪式变了一个样,确有新意。

非遗珍奇:

曹雪芹西山传说

2011年“曹雪芹西山传说”被列入了部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看到名录,很是震撼,部级珍宝啊,也很讶异,我的确是孤陋寡闻,对此所知甚少。这次应邀参加艺术节,有了一次补救的机会。组委会秘书长满兴远先生给我发来了一些材料,我也借势上网浏览,才发现,纸上得来终觉浅,万千遗珍在民间。学问界忙着研究各种红学文本,忽略了活生生的人间生活。曹雪芹不仅活在书上,还活在老百姓心中口中,代代流传。

就说曹雪芹如何做假画吧,有趣、有乐、有味,叫人忍俊不禁。曹雪芹多才多艺,据传他不仅会绘画、雕像、做盆景、鉴别古画,……而且还会制假:复制古画。当年家财万贯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损招,家道败落了,先前的修养被用来糊口了。他还把自己的绝招儿教给穷朋友,有不少人学会这种“特种工艺”,还掌握了曹雪芹传授的要领:描益真,贵在精,捉神韵,细收拾。传说他每次复制前,先鉴定原件是否真品,然后用心揣摩,尺寸大小安排停当,就认真地进行临摹。当一幅古画复制完后,他就向穷朋友拿出绝招儿来了,手把手地教他们怎样积存雨水,怎样往画的四周喷洒,怎样再把画包好卷好,怎样放在土坯热炕的炕箱里熏旧,怎样把熏旧的画放进笼屉里蒸。他告诉人们,技术全在这一“蒸”上,“蒸”得火候小了不起作用,蒸得火候大了,各种雨痕又漂掉了,等于白熏,所以,曹雪芹总是掌握得不早不晚,恰到好处。经过这一步处理过的画,就可以配轴裱糊了。我不知道今天猖獗的古画制假是否日日焚香祭拜制假鼻祖曹雪芹,当年为生计,还情有可原,谁让那时候请王朝“忽剌剌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只会遛鸟斗蛐蛐的八旗子弟也要混口饭吃。今日不同,干这营生违犯法律,获罪入刑,罪不容赦的。

还有一则猜谜语的故事,很有味道。说的是有一天在镶黄旗酒馆里,雪芹同鄂比等儿个好友正在喝酒和谈笑,忽然闯来个自称是皇帝亲戚的小官,大模大样地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他手里拿着一把一尺来长的折扇,下边是金黄色的半尺来长的穗子。一进门先朝正北佛龛的地方,双手举扇过头行了一礼。然后将折扇放在佛龛台上,找了个显眼的地方坐下,要酒要菜摆出很阔气的架势。曹雪芹他们这些见过大世面的人,看着这个小丑似的人物,都暗自好笑,早猜到这类人物准是京里派出打探民情的耳目。所以没把他放在眼里,只顾高谈阔论自己觉得有趣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这个小官觉得自己一个人喝得没意思,于是便端着酒杯,提着酒壶,凑过来搭话。曹雪芹等人看他那副狂傲样儿,本不想理睬他。但转念一想,不正可以拿他开开心,出出他的洋相么?于是曹雪芹欠身给他让个偏坐,他便厚着脸皮儿挤过来自我介绍说:“鄙人姓富察号伯谦,来探访友人……”雪芹等人也通了姓名,然后问道:“请问伯谦兄所持折扇是否乃先人所留?”富察伯谦一听不由得意忘形,撇了撇嘴说:“非也,非也,此扇乃是当今圣上所赐。”雪芹忙说:“啊呀!原来是当今圣上的墨宝,是否能赐饱尝眼福?”富察伯谦似有踌躇地说:“还是我给诸位诵读吧!”于是他取过折扇,远远地站在佛龛前,似乎怕他们看的真切,念道:“这把宝扇乃是当今皇上于十三年南巡时所留墨宝,上面题诗曰:‘一轮明月滚金球,云锁高峰水自流。远望湖北三千里,朕到江南十六州。美景一时观不尽,天缘有份再来游。’”

读毕,他又躬身将扇子放归原处。曹雪芹善书画和辨真伪,他一眼就看出这扇子是假的。富察伯谦还在那里大吹大擂,雪芹早听得不耐烦了,于是打断了他的废话,说道:“为助酒兴,惜此良机,我破个谜给大家猜猜,并以当今诗上一韵为题打一物:‘金线裹金球,我在树上好风流,十个将军来拿我,脱了黄袍万事休!’”

富察伯谦明知雪芹是在嘲讽皇上的诗作得浅陋,象哄小孩子的谜语一样,但又不好说破,只得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看来这金线裹的金球似乎在树上,这‘十个将军’又指什么呢?脱了黄袍还可穿皂袍儿,怎么会万事休呢?费解,费解。”曹雪芹说:“如果不派十个将军到处捉拿,黄袍哪会加在贵人身上?”鄂比也说:“脱了黄袍反倒干净些,穿着黄袍在树上招风,没一个有好结果的。”

曹雪芹见富察伯谦面色难看,知道目的已达到,便说:“这谜语乃是吾三岁那年过生日,我的嬷嬷送给我一只又圆又大的橘子时讲给我的,嬷嬷一边给我剥皮,一边讲十个将军就是十个手指头,脱黄袍就是扒皮,然后她一瓣瓣掰开送进我嘴里,就完事了。您明白了吗?” (故事均摘自曹雪芹西山传说,感谢整理人)

西山故事多,当今更神奇,神来传千家,无文却难识。

百工奇葩:

《废艺斋集稿》

说起曹雪雪芹和《红楼梦》,还有一个重要的话题就是《废艺斋集稿》,真假辩难,一直争讼不已。原来,文学巨匠曹雪芹在增删五次,披阅十载的《红楼梦》之外,另有著作《废艺斋集稿》。

《废艺斋集稿》的故事说来有趣。这是曹雪芹的一部记载传统工艺技术的著作(内中有不少是曹的创造发明,应该有专利)。过去只在爱好技艺的圈内人中流传。曹雪芹在这部书中详细记载了金石、风筝、编织、印染、烹调、园林设计等八项工艺流程。中国文人大多怀有“百工之人,君子不齿”的偏见,虽然曹雪芹写此书时已不是曹家当年阔的时候了,但看红楼梦他描写刘姥姥,可知他断无此偏见。他真有平民情怀。

《废艺斋集稿》一九四三年在北京短暂面世,之后就被当时购买了这部书稿的姓金田的日本人寄回了日本国内,从此这部书稿连同这位姓金田的日本商人均再无消息。当时出于研究学习的需要,由国立艺专的日籍教师高见嘉十氏从金田氏手中将《废艺斋集稿》借了过来,挽请赵雨山、关广志、金仲年、杨歗谷、金福忠等当时著名文物家、美术家、工艺家及当时艺专学生孔祥泽等进行鉴定和抄摹,一共抄摹了二十六天,这才部分地将《废艺斋集稿》的内容保留了下来。

曹雪芹是个百科全书式的人物,看了《红楼梦》你就知道曹雪芹诗词曲赋,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而《废艺斋集稿》各册讲述的内容更让我们惊叹曹雪芹的雄瞻浩博。

在这部书中,曹雪芹讲金石图章,讲风筝的扎、糊、绘、放“四艺”, 讲编织工艺,讲脱胎技艺,讲织补和染织,讲雕刻竹制品和扇股及宫灯、彩扎、宫扇的制作,讲园林建筑艺术,讲饮食烹调。无论讲什么,他都如庖丁解牛,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废艺斋集稿》首先让我们惊叹,曹雪芹是一部活生生的“百科全书”、一个万能的艺匠。在《蔽芾馆鉴金石印章集》中,他讲印章如何选料、制钮、冶铸、刻边款、讲章法、讲刀锋、讲技巧等。我喜欢金石,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憾哉,吾生也晚近,若与曹公同时,我定当拜他为师,想必他不会拒绝吧。

实际上,这部著作的意义更在于,他为谁写,写作的目的。曹雪芹这部书是写给那些残疾人,那些贫苦的残疾人的。第一册《蔽芾馆鉴金石印章集》就是以己之长为那些残疾人找活路的。“蔽芾”为弼废的谐音,意为帮助穷苦而有废疾者。叫人感激的是,他不说弼废而说“蔽芾”,为的是一份尊重?一份爱护?也许只有深谙宝黛那种内心委曲的曹雪芹,才会有这份怜惜之情。

第二、三、四册,大都是为盲人写的。如编制工艺中有各种图案花纹,曹大师按编织程序写成有韵的歌诀,词句有些类似棋谱的术语。玩文字是大师的绝技,这些歌诀文字平易,通俗顺口,好读好记。想必大师为了那些残疾朋友们,不再拽文嚼字。

看《红楼梦》,我们看到曹雪芹那双洞明世事、看破红尘的眼力,像刀一样;看了这本《废艺斋集稿》,我们看到的是曹雪芹宅心仁厚,积德为善。

更有趣的是,看过《红楼梦》,我们知道曹雪芹一定会吃,会品,会咂摸“味儿”,不管是苦辣酸咸之味,还是味外之味——中国艺术窅渺深邃的意境。但是我们不知道,大师还真是苞厨高手。他不仅会品尝那些珍馐佳肴,还会动手做。书中第八册名为《斯园膏脂摘录》。曹雪芹在这册书中大讲烹调方法,俨然一副超级大厨的样子。大师还介绍一些菜式制作,还有一些有关制酱、腌、薰、酵、炙及调料、香料、小食品的制作方法等,又像是农家主妇。曹雪芹制糕也是行家里手,西山故事里就有曹雪芹做“曹米糕”、“曹米砖”的故事,俗称“曹糕”是也。上三届的文化艺术节也承曹家“旧制”,组织安排了“舌尖上的红楼梦”,可算是深得大师之“味”传。

另外,曹雪芹在织补和染织方面的知识,也十分了得。不过这方面恐怕是曹雪芹的童子功。曹家久任江宁织造,曹雪芹早在童年时代就耳濡目染,心领神会。

曹氏风筝

曹雪芹不仅会吃还会玩。这次参加艺术节开幕式,有一个环节就是放飞数百曹氏风筝。这引起我很大兴趣。风筝就是风筝,为什么还要曹氏?我看到《废艺斋集稿》残稿之一《南鹞北鸢考工志》后,心中释然。

原来曹雪芹是个杰出的风筝玩家,也是一位很高明的风筝制作工匠。据游国恩先生考证,抄本《废艺斋集稿》的确是曹雪芹的遗作。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他写的《南鹞北鸢考工志》和《此中人语》两篇关于风筝的专著,就是一部关于风筝的工艺美术教材。它对风筝黑,白、灰的处理,色彩、色度,色调的处理,外观造型的处理,都突出了绘画性。他的《南鹞北鸢考工志》,详细地介绍了四十三种风筝的扎、糊、绘、放的技法和工艺,每种风筝都绘有彩图、骨架图,配有扎、糊。绘等歌诀。按曹雪芹设计图样扎出来的风筝,大者可达数丈,小者不到一寸,却都能御风而起飞,不致“倾覆”。曹氏风筝已是北方的主要风筝流派之一,在国内外都有着较高的声誉,为人们所称道。当时执掌皇家画苑的名士董邦观看曹雪芹放风筝后,极为称赞,当场为《南鹞北鸢考工志》写序。

后来曹雪芹在后山见到了一帮残疾人衣食无着,甚为怜惜。为了让这些残疾人能够以之养身,弥补先天、后天的不足,他把自己的这一“独门绝技”扎制风筝的技艺教给了这帮残疾人,并和他们成为了挚友。

曹雪芹一介书生,寄居于乡野,晚年自身清贫,但仍抱持扶危济困的德操,他曾热心教会残疾人于叔度扎糊风筝,助他以此业养家。这一年大年三十除夕夜,他的这位残疾朋友老于冒着风雪,赶着毛驴,满载鸭酒鲜蔬,前来看望他,此时的大师已不比当年锦衣玉食,见状感念,竟喜极而告日:“不想三五风筝,竟获重酬;所得共享之……”

这段趣事,记载在曹雪芹《南鸢北鹞考工志》的自序中。晚年清苦的曹雪芹沦为一介平民,遍尝人间酸甜苦辣,一种平民情怀油然而生。 他与于叔度的友谊,正是在这“风雪”中凝结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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