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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议道教神像的雕刻艺术

小议道教神像的雕刻艺术

道教中求得赐福家族兴旺、善恶报应、轮回转世的观念,与佛教的保佑平安、免除灾难的观念并不相悖,在当地民间信仰中,对两者的供奉都采取了宽泛的态度。如果从艺术的角度去观察,我们发现当地民间匠师对道教神像的塑造,反映了敬神者的祭祀心理和审美观念。本文拟从道教信仰的雕刻艺术审美中,分析莆田神像雕刻的造型美学,并探讨其所代表的历史意义。一道教神像雕刻的由来宗教犹如人类的身影,总是和人类常相伴随,综观中国历史,道教经过长期的历史发展与文化积累,形成内容极为丰富的道教文化,对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哲学、伦理、文学、艺术等方面都产生了极为深刻和久远的影响,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道教创始于东汉中期,按照最初的教义,道教是不供奉神像的。不过,自佛教传入中国以后,以一种新的宗教文化型态,对中国原有的宗教传统产生了广泛和深刻的影响。佛教为了争取广大民众的皈依,十分注重传教的方式,除了向社会各阶层大量传播经典文字之外,更借助于塑造神像。“以像设教”,大量凿造神像来传教,故有“像教”之称。[2]在这种宗教气氛之下,也影响了道教,毕竟,“具体”是比“抽象”来得实在一些。在莆田民间的日常生活中,祭奉道教的活动是常见的。如妈祖信仰至今已流传千年,几乎村村镇镇都建有妈祖庙,可以说是最具典型性的道教信仰。还有人们盖房竖柱,常书“太公到此,百无禁忌”等字句,以驱邪避鬼;家中更有“天师镇宅”、“赵公镇宅”等,以祈福禳灾,保佑平安;如遇旱涝灾害,人们便燃香焚纸,供奉关圣帝君、城隍等祈求农事丰收,五谷丰登。在祈禳过程中,且常伴有其他民俗活动。供神、酬神、游神活动蔚然成风,促进了莆田地区道教神像雕刻的飞速发展。

莆田地区道教神像雕刻的题材内容

莆田地处东南沿海,由于地理环境及历史的原因,受外来文化的影响较小。民俗文化、宗教信仰及民俗活动保持着较多的传统状态,道教神像在题材和艺术形式上丰富多样而别具一格。自古以来,莆田地区民众所拜的神灵种类繁多已达数百种,道教属性者,就有妈祖、关圣帝君、城隍、门神门将、保生大帝、魁斗星君、寿星、八仙诸神等。从现存的神像雕刻来看,多为传世品,尽管经历过许多岁月磨蚀,但依然显得质朴而具灵性。在这些众多的道教神灵中,多数是属于全地区的信仰,以下举三尊代表性的道教神灵,讨论其成为神灵的事迹传说,以及神像的造型特征。

(一)天上圣母(妈祖)

妈祖,原名林默娘,北宋初年,诞生于福建蒲田湄洲。她性情慈悲,曾经祈雨以救旱灾,出海解救遇船难的父兄,降伏了桃花山的妖怪———千里眼、顺风耳,使之成为自己的部下。宋雍熙四年九月九日,默娘年二十八,拜别家人,单身登上湄峰而升天,默娘升天后,却屡显灵威,降落人间以救渡世人。[3]莆田地区寺庙所供的妈祖神像造型,可分坐姿和立姿,而供在神宠之内,几乎都属坐姿。妈祖的服饰,一般是头戴九旒冠冕,身着龙纹袍,手执玉圭或如意。神像由于制作材料的不同,一般可分硬身和软身二种。软身妈祖其头部、手足等露出衣袍之外的部分是硬壳,由木雕或泥塑完成,但身躯内部则由棉布包里泥絮或蕨车缝制而成,外部再添加锦绣服饰,由于身躯软若枕头,故称软身。硬身则整个神像全然由同一材质,或木雕或泥塑、瓷塑、砖烧等。莆田地区寺庙所供的妈祖神像,都有宫女为侍者,以增添威仪,而其身前两旁所立则是千里眼、顺风耳。千里眼,青面撩牙,睁眼观千里;顺风耳,红面獠牙,顶门一角,耳听八方。二者均为鬼物,颧骨突出,下巴十分宽大,身上着衣不多,露出成排的肋骨。就艺术性而言,与妈祖庙中慈悲温和的妈祖形成强烈对比,有刚柔互济的效果。

(二)关圣帝君

关羽的事迹因三国演义的描述,脍炙人口,人们认为他五德(仁义礼智德)兼备,而且会文会武、忠义双全。莆田地区自明初以来便开始为关帝立庙,清代更是每县均有官设关庙,被称为武庙。军人尊其勇武,商人因他和营操帐簿清楚,是做生意的基础因而奉他为财神。道教因他能洞察善恶,称他为协天大帝。关公的造型,基本上有文武二姿,文姿呈坐式,武姿多立式,也有骑马式。供在关帝庙内的关公多为坐式,呈红枣脸、五髯须、细长上挑眼、双手持笏或一手把须一手拿春秋,冠帽多为九旒冕,亦有戴战盔或挪头巾者,服式多为绿色战袍,亦有黄色龙袍者,腰间配有便带,座椅多为双龙椅或九龙椅,足登马靴,身旁多配以周仓和关平。莆田地区较古老的关帝像,是位于三山之麓的碗洋村的关帝庙,庙内所供关帝像,是庙中神像最大者,约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约康熙二十九年(1690)王效宗重建武庙时所塑造,距今已三百余年,此像神情肃穆,脸型丰腴,细眉长眼,发长及胸,脸由红而墨,身躯胖而腹部微凸,双手执一长方形筑板,此像代表清初的关帝像。

(三)城隍神

莆田地区民间信仰的众多神灵之中,属于自然界的神明属性者,以城隍神最为普遍,为数较多。城隍下管土地神,上对玉皇大帝负责,是一个城池的保护神。他代天理物,剪恶除凶,护国安邦,普降甘霖,判定生死,赐人福寿,而城隍一般由当地的有功人士担任。在莆田涵江区鉴前的城隍庙,相传是明朝洪武年间,朝廷为了防备倭寇,派江夏侯周德兴在福建沿海各地创建卫城、所城,驻兵防守。当时,周德兴派人下令在城内创建城隍庙,每次出征时便前往祭祀,成功抵挡了倭寇的入侵。当地百姓俗呼“鲤江庙”,是涵江区最大的道教宫庙。鲤江庙供奉的城隍神像,虽然是高高在上、远离尘俗的神仙形态,但又侧重刻画了面容的丰腴、温厚,起伏圆润平滑,眉宇开阔,透出城隍的宽容慈祥,可见乐善好施之情。民间匠师除了依据传统的形象,设色、塑造之外,其中不乏个人的想象与夸张,在头发、面部表情的处理上也鲜明地体现出其形象的个性,体现了民间匠师在表现形象时对艺术语言的探索。

莆田地区道教神像雕刻的艺术审美

(一)与自然融合的审美意趣

中国的艺术,无论是诗歌、绘画、建筑还是雕塑,都是与大自然息息相关的。介乎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之间的神像雕塑,也从内容到形式各方面,体现出与自然息息相通的特点。与自然融合的意境,是中国神像雕刻意识中的主题。这一主题,牵动着神像雕刻内容和形式的变化,也影响着道教艺术的发展。[4]神像雕刻与自然融合的审美情趣,是同传统哲学对自然界的认识和思考直接相连。一方面由于莆田几千年来是一个自然经济的农业地区,人们的生存必须依赖于自然界,祈望大自然提供良好的条件,这使当地人们对自然界具有特别的亲近感。另一方面,由于莆田地区先民沿海而生,具有丰富的天文方面的知识,善于观察天象,并将世间与天体宇宙联系起来思考问题,这种与自然的特殊关系,成为当地人“天人合一”哲学思想形成的客观基础。“天人合一”论主张“天道”与“人道”合一,认为人与自然界息息相关,存在着一种内在联系,人不能离开自然而存在,自然也不能离开人而存在。这种传统思维,不是把人与自然、主体与客体对立起来,而是把人与自然、主体与客体统一起来,在这样的内在统一中确立人的地位。无疑,“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在莆田地区道教神像雕刻中,得到了集中的体现。

(二)从自然形象中发现人体美

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人体美与自然美存在着内在的联系。中国人的审美观,是从自然生命形象的静观谛视中得到启示,并作为对人体的审美标准。从莆田的黄石华东村天后宫中的妈祖神像可看到,神像五官清秀,黛眉红唇,脸色白里泛粉,这种造型是按照妈祖升天的形象来塑造。可见当地民众对人体形象美的标准,不是从人体自身的特点出发,而是将肉感的人体,引向自然形象,从自然的形象中发现人体之美,并把自然生命之美,转为人体形象的审美标准。这一审美情趣,体现了莆田先民崇尚自然,奉行“天人合一”的观点,另一方面,也体现了道教远离肉体,在自然形象中得到净化的伦理道德观念。莆田地区的道教神灵形象,是从对自然生命造型转化的体验中,逐渐形成洗练、淳朴的造型原则。因此,早期莆田地区的道教神灵造像,大都超越了现实人体形象,多运用远离现实人体的造型手段,表现神灵内在的精神实质,即静穆、安详、超脱、睿智的精神面貌,并不太注重外在形体的独立表现。这一特点的形成,与当地人特有的以自然形象表现人体有关。

(三)利用天然形貌进行创作

莆田的神像雕刻,十分注重利用自然材质的天然形貌进行创作,一些宫庙的神像造像的处理,都很巧妙地利用了天然条件。如莆田涵东村的盛云庙,建于清代,祭祀保生大帝,神像为木雕材质。虽然年代久远,但雕刻匠师巧妙运用木材的纵纹走向和彩绘的亮丽,在形象上追求出神像的富丽堂皇之感。保生大帝为宋代民间医生吴本的“封号”,庙中奉有保生大帝神像,以纪念这位民间郎中。明代末期,郑成功收复台湾,保生大帝传到台湾,因此台湾也多有供奉。盛云庙中的保生大帝神像初看似乎平静安详,但神像刻画及神态的追求在沉静中透出威严,特别是五官的表情及胡须,使人感受到一种摄人心魂的威力。民间匠师对其形象的塑造显然是他们自己对神信仰崇敬的表达,这种心理不仅是外表的处理,也包含内心的真诚。利用天然形貌创造,体现了莆田神像雕刻匠师对含蓄韵味的追求,因为天然形貌,能够为艺术构思与艺术表现,增添无限丰富、深广的象外之意,给人们带来丰富的联想。这些遍及村镇山林的民间寺庙,供奉的神像造型有别于那些帝王敕命开凿的著名石窟造像,在造型上和彩绘形式上没有严格的宗教教义风格,但不失其神韵,其艺术风格显得十分质朴而亲切。

(四)细腻衣纹雕刻中的线条艺术

“线”的艺术,几乎在各门艺术中都有所表现。传统建筑中的斗拱和飞檐,即是它的艺术表现形式。传统舞蹈中的“长袖”,京剧和其他戏剧中仰扬顿挫的“拖腔”等,实际上都是“线条”在不同艺术形式中的具体体现。作为以体积为主要表现手段的神像雕刻,同样也离不开“线”的艺术,“线”成为雕刻艺术重要的表现手段,是中国雕刻艺术独有的特征。道教神像雕刻艺术中,辅之以既有表现力又有形式美的线条手段,随处可见。莆田地区的神像雕刻,十分注重衣纹的处理,衣纹的平直圆润、简洁繁密,常常成为品评雕刻水平和雕刻技巧的重要内容。如莆田江口蒲坂园顶村的关帝庙,里面供奉的关帝神像为立式,雕刻简练而少修饰,形象大气浑厚,战袍中的衣纹线条,借用绘画中“线”的表现方法,使衣纹如毛笔描画的一样,富有韵律感和节奏感,而且能真切地刻画出衣纹质地的轻薄或厚重之感,雕刻匠师在神像衣纹的雕刻上,表现了非凡的艺术创造力。不同的人物穿着不同,衣纹的描刻手段也各异。雕刻匠师通过衣纹的走向、折变,表现优美的人体动态和身段,用衣纹表现人体美,是传统神像雕刻艺术特有的方法。

(五)追求艺术整体性效果

不同的艺术种类,有不同的艺术特征,他们相互独立,自成系统。但中国的神像雕刻,除恪守自己固有的特点外,又能相互渗透,融为一体。在神像造像中,我们可以看到,几乎每一个寺庙宗祠里供奉的神像,都不是独立的单品,而是与周边的环境相互呼应、相互关联的完整的艺术世界,带给信徒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在莆田的有些宫庙里,人们常常看到三尊像并列在一起的景象。如莆田涵东村后度的元极殿,建于清代,其中的玉皇大帝造像,在两侧各塑一侍者,组成三位一体,庄严而具气势,周围有楹联、香炉、台案、供瓶,与塑像前后呼应,整体性效果凸显无疑。雕刻神像的组合,是中国宗教艺术的特色。莆田地区的神像雕刻艺术,追求整体性的艺术效果,体现出中国传统的思维特点。中国人认为,宇宙是一个和谐的整体,世上不存在孤立的事物和现象,要了解某一事物,必须从整体上把握一切事物;要表现某一事物,也必须从整体上下手,不能孤立地表现单一的事物,因为各事物间存在着内在的统一性。这种强调万物一体的整体把握的思维方式,在艺术创造和表现上,也必然追求艺术的整体性,把艺术看成一个完整的世界,从而体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

结语

文学家劳伦斯(D.H.Lawrence)曾针对地方的特性做过相当感性的诠释:“每个大陆都有其自己的伟大的地方精神,每个民族也有其地方的特性,那就是家,那就是故乡。在这大地上,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活力,不同的震荡,不同的化学的气味,不同的星星,不同的特性,你要叫它甚么都可以,但地方的精神是一种伟大的实在。”[5]神像雕刻是莆田地区古老的民间技艺,流传迄今有数千年的历史。宗教信仰膜拜偶像是民间普遍现象,神像雕刻蔚然成一种行业。那些从事神像雕刻的匠师们都是世世代代相传的技艺匠人,他们素以师徒相授方式,传授各种技艺。莆田地区的道教神像雕刻师们,依据传统的模式风格,或多或少地加进一些新意,由于世代相沿,也自然流露出他们审美的观点,把共通性在无意之间显示出来,这样就形成了民族的性格,也充分显示出其地域特色。从民族、民间艺术传统的研究角度来说,莆田地区的道教神像雕刻不仅作为民间美术本身有其特殊的艺术价值,应予重视和保护,而且在其造型方法和用色等技艺方面,对于现代雕塑和绘画,也给我们在继承和创新中提供了宝贵的启迪。研究这类优秀而极其丰富的民间艺术,乃是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艺术传统以发展我国现代艺术之根本,因为民间美术是民族艺术中最有生机的主要部分,是有待我们开发研究的最宏博的宝藏。(本文作者:涂慷 单位:集美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