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式家具设计风格探析

家具蕴含着悠久的历史文化，是人们在社会生活、生产劳动中必不可少的器具，同时也是一个国家、地区的物质文明的代表。家具设计的美学特征是人们在设计实践中不断总结、不断完善后所形成的[1]。西方文化理性而充满人性化的审美，而中式文化则是感性的充满了象征意义的艺术，就家具造型而言，它是具体存在的一种形式，但是满足同一功能的具体形态是多种多样的，这也使得家具造型艺术设计具有了广阔的空间想象力。这种想象力是不被任何思想所束缚的。但无论如何，家具造型的设计必须要达到物质与精神双重结合。“物质”是家具造型中应满足其功能的前提下让使用更加合理、安全等人性因素；“精神”是家具的造型形象，通过人的感官，装饰自己的生活，提高生活品质，有一定的生活情调。只有将物质与精神相结合，才能使家具造型设计不断地突破自身的局限性，设计出更加合理、舒适的家具。

一、家具造型艺术

（一）家具造型设计

从古时席地而坐的家具造型，到现代的人性化、个性化的家具造型，人们是按照不同时期的文化、生活水平、手工艺技术和审美创造各类家具的。现如今，随着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对家具造型的设计要求也在不断提高。衡量家具造型设计的优良与否主要是看其结构性能所表现的实用性和外观形态所表现的艺术性。而明式家具正是因为同时具备了实用性和艺术性而被世人所看重和模仿。明式家具不论在加工工艺和选材上，都彰显了中华民族手工艺技术和敦厚的中华文化内涵。

（二）家具风格的形成与发展

家具不光是一个看得见且摸得着的实体，同时还是是以其具体的形象本质存在着的，因此它的发展直接受生产力水平、生活方式、政治背景、审美需求和风俗习性等因素的影响。这种影响会在一定的历史时期里、一定的地域环境中所表现出来，使其区别于其他家具类型的形式与功能，而在这一历史时期中，家具在工艺、材料、结构、造型等方面可能会具有相同的特点，也可能会与其他时期的家具完全不同，这一时期的家具也许只产生在某一地区，但它对当时甚至是对于以后家具的设计风格都有着很大的影响，于是，这一时期的家具设计风格就形成了，并是值得人们学习并发扬的风格。家具是人类一种特有的文化符号，具有非常明确的时代性、地域性、国家性、民族性、文化性和阶级性，家具设计的风格正是因这些性质而被区分出来的。其产生和发展要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在这期间必然会发展成区别于其他类型的文化符号。然而无论任何时期、任何国家、任何地域或民族所形成的家具设计风格，都是在继承前人成就的基础上，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的演变，并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的物质技术条件，不断地革新创造出来的。因此，一个家具风格的形成不仅需要有鲜明的个性，还需要有与其他文化符号相通的共性，这种共性既是家具的形式与功能的统一也是设计观念和其技术表现的统一。家具风格也可以在世界各地固有的文化基础上，吸收外来文化的影响，将其融合为不同历史时期的设计风格，或是在各种不同的文化相互影响，而促使由一种风格渐渐地演变成另外一种新的设计风格。但不论是将传统风格推陈出新，还是将其推向现代化，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并且促进人类社会文明的发展，只有这样家具设计的风格才会永远被后人继承和发展。

（三）中式家具风格

中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灿烂的文明造就了神秘的东方文化，我们的先人以勤劳、聪敏和艺术创造力，在数千年的史籍中塑造了一座宏伟的历史丰碑。我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各民族在风俗、文化上有着不同的地域特点，所以在审美观念和审美风尚上也有着一定的差异，这就形成了艺术、文学等，包括家具风格在内的特征。中国的家具起源于夏朝，是寰宇家具史上最早的国家之一，经历了不同的朝代多层次的变革，在不同时期，形成了不同的设计风格。

二、明式家具

很多人误以为我们所说的明式家具指明代家具或是明朝家具，不知道明代家具是在明朝这一历史时期所制作的家具，而明式家具则是制作于明代至清代前期的一种独特的家具风格或者说是一种艺术风格。

（一）中国传统家具的鼎盛时期

中国传统家具可谓是历史悠久，从原始社会开始萌芽，夏商、春秋、秦汉时期为席地而坐的生活习惯所创作的低矮家具，两晋、隋唐开始由低矮家具向高型家具过渡，直至宋朝才形成了基本是垂足而坐的家具。到明代中国家具发展到了了历史上的顶峰，在家具制作工艺上和艺术造型上都达到了最高的水平。明代家具总是给人一种简约、精巧、典雅、朴素大方的印象。对此，王世襄先生曾对明式家具艺术风格进行了高度的概括，提出了明式家具的“十六品”，即简练、淳朴、厚拙、凝重、雄伟、浑圆、沉穆、秾华、文绮、妍秀、柔婉、空灵、玲珑、典雅、清新。并进一步将其概括为“简、厚、精、雅”[2]四个特点。明朝是我国继汉唐盛世之后的又一个文化、经济繁荣昌盛的朝代，这是促使明式家具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在“文化”方面，由于政局的长期稳定，造就了一些文人墨客、艺术家、文官阶层，生活的闲适，一些为乡绅、儒商、文官而投其所好的消费品推动着家具、建筑、器具的发展，而这些家具就被称作“文人家具”。其不同于宫廷家具那般奢华、繁杂，也区别于民间家具的那种简单、朴实，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内敛、简约、典雅而丰富多彩家具形式。这也是明式家具设计风格之所以能够形成的文化因素之一。在“经济”方面，明朝时期的手工业和农业的昌盛极大地推动了商业的繁荣。明代航海技术的强大，又促使中国打开大门对外贸易。郑和七次下西洋，其规模大，航线长，起初是将我们的产品运往东南亚、印度等地，作为交换带回来了一些黄花梨木、紫檀木等珍贵的优质热带木材，这就使得明式家具在物质材料上得到了满足。在商品经济的繁荣中，许多城市得到了发展，其中以我们最为常见的园林建筑为代表，像苏州的拙政园和无锡的寄畅园等也相继筑成，而园林建筑的发展，则需要用家具去完善园林的内部设施，这样就出现了我们现在称之为的成套系列家具。

（二）明式家具的制造工艺

明代的家具不论是在制造工艺上、家具结构上还是在装饰纹样上都是史无前例的。明式家具主要是以立木作为整个家具的主心骨，在结构上基本沿用了木框架结构。彼此相连的横木便是整个家具的衔接材料，它起着横向联搭的作用并成为家具的主体构件。而在明式家具中，与横框相连接的就是立柱，横框与立柱相连接就用到了我们所说的榫卯结构了。明式家具在横竖之间多用榫卯使木材之间相互联系，而不是现代家具中出现的钉、胶，可以看出那个时候攒編技法是相当成熟的。这种榫卯在日本的家具中是频繁出现。用这种榫卯结构不仅可以掩盖木材不衔接的纹路，还可以使木材自己发生膨胀去适应家具的整体，果真是结构精致、整体大方，并能呈现简洁之美。而在家具的边框上喜用曲线形的劵口，使曲线与直线完美结合，并运用侧腿、攒边、镶板及各种卯榫进行连接，不仅能满足家具的基本功能，也使形与美也得到了完美结合。榫在明代这一时期得到了极好的发展，像抱肩榫、粽角榫、暗榫、托榫、扣榫、托角榫、插肩榫、抢角榫、与燕尾榫等等，这使得明式家具在满足其稳定的使用的功能同时又有简洁优美的艺术造型。

（三）明式家具的特征

1.明式家具的造型特色明式家具大致可以分为五大类：第一类为床榻宝座；第二类为椅、凳、墩；第三类为桌、案、几；第四类为橱、柜、箱；第五类为屏风及其它家具。任何一件家具的设计都要考虑到家具的基本功能的使用，而明式家具就是将功能与造型完美结合的产物。明式家具在造型设计上不仅符合人机工学，在美感上造型简洁，加上一些恰到好处的装饰真的是堪称完美之作。被王世襄先生誉为“海内圈椅第一”的黄花梨透雕圈椅，不仅其本身的比例符合人体的曲线，其设计风格还融入了“天圆地方”的传统。在圈椅的扶手和靠背上形成的斜度，还有座位的整体高度都在现代家具设计中有所表现。椅腿的直线与椅圈的曲线形成强烈对比，但是在设计中我们看得出这种对比是不冲突的，而且线条在整体造型上体现得非常到位，椅子腿的圆形截面与椅圈又相呼应。这就是明式家具中所体现的种整体与局部，局部与局部的完美结合。《考工记》中说道：“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我们可以看出明式家具使材料的本身散发着让人沉醉的美，这是因为明式家具的制作选料配料上极其注重木材本身的自然纹理和色泽，而明式家具恰恰是利用材料本身的美来装饰家具的。像黄花梨家具呈黄褐色，纹理细腻，色调柔和，不喧不静，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那种天然之美是任何现代加工产品所无法替代的。工匠们正是利用木材自身的的特质让明式家具在色彩上有了别具一格的装饰效果。作为当代设计师更应该取其精华，我们设计中不仅要设计功能的合理，更应该去感受大自然带给我们的。当然，我们也看到，虽说明式家具注重木材本身的特质和纹理，但也有贵重金属的镶嵌进行点缀装饰，而且这些金属构件从功能、色彩、造型上来说都是合理的，在一定程度上也使得家具的寿命延长，这不仅是一种装饰手法，更让家具锦上添花。

2.明式家具的装饰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建立明帝国，将元朝时期的旧习一洗殆尽，实施休养生息的政策，使社会经济得到空前发展，手工业、农业的繁荣昌盛又加快了资本主义的萌芽。明式家具在装饰图案上十分讲究，其装饰手法多种多样，不仅融合了汉、唐时期的民族传统和繁华，并在传统的基础上突破自我，新颖独特且不刻意雕琢。在满足整体需要的同时进行局部的装饰，锦上添花。明式家具的装饰纹样大多是受那一历史时期的民风、文学、宗教、经济等多方面的影响而被赋予了一定的寓意，像是有些植物、动物、人物、几何等纹样看似是祈福，实际上也体现出了当时人们的思想和社会背景。杨耀先生认为，明式家具主要有以下特点：

（1）造型大方，比例适度，轮廓简练、舒展；

（2）结构科学，卯榫精密，坚实牢固；

（3）精于选料，重视木材本身自然的纹理和色泽；

（4）雕刻、线脚处理得当；

（5）金属配件式样玲珑，色泽柔和。优质的木材加上精巧的手工艺，明式家具的那种自然、和谐、淳朴、厚拙、玲珑、典雅、清新的艺术特色被体现得淋淋尽致。明式家具不论是从艺术造型上还是装饰手法上，它所蕴含的文化及艺术都是现代设计所无法比拟的。

（四）明式家具设计中的哲学思想体系

在中国古代儒家思想、道家思想等的影响和熏陶下，艺术领域也是百花齐放，不论是在家居装饰上、景观园林建筑上，还是服装设计上，明式家具都有上佳表现。审美和表现手法都彰显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典雅、自然、简朴、内敛的文化精髓。在这种文化的影响和陶冶下设计出来的明式家具，自然是中华民族值得骄傲的文化遗产，也是世界家具中的典范。

1.儒家的“中庸之道”与“礼”《中庸》:“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正”与“中行”是中庸之道的精髓，其主张凡事都不要过度，要含蓄，以免适得其反。而明式家具就在这方面最好地体现了儒家文化的思想内涵和审美情趣。明代家具造型中，曲线运用得当，直线挺拔有力，使得家具造型有收有放，刚柔并济，形神兼备，恰到好处。如圆角柜腿足的收分，四出头官帽椅（如图4)前枨的飘肩，四件柜（如图5)上的抬肩，等等，都体现了明式家具的中庸、含蓄。孔子曰：“兴于诗，立与礼，成于乐。”“礼”主张各种身份之间应当遵循礼节，处事应当规范，长幼尊卑应当有序。礼法中讲究礼貌坐姿，上身要挺直，双脚放在椅子的前面或脚凳上，或盘足而坐，当然这是古时人们的生活习惯。在明式家具中许多椅子的设计，靠背与坐面垂直或接近90度（如图6)。有些椅子的设计将坐面和扶手设计得较宽一些，正是反映了中式家具的端庄大方，浑厚冼练。这就可以看出，明式家具除了满足其作为家具的基本功能外，还要应是人们日常生活中遵守的礼教尺度的衡量器具，这就使得古时人们“行得稳，坐得正”的思想得到了落实。而这些不正是现代设计师在设计上所要着重思考的吗？

2.道家的“天人合一”道家崇尚自然，提倡道法自然，无所不容，自然无为，与自然和谐相处。老子说：“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认为美在本真。明式家具使用天然材质，追求材质本身的美，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体现了老子“天人合一”的思想。在明中期之后，出现了儒家思想与道家思想相互交融的情况，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明式家具设计风格的发展。简洁的装饰、优美的线型、天然的材质，正是道家思想在明式家具中呈现的“返璞归真”“天人合一”哲学思想的具体体现。

三、结语

我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有很多优秀的文化遗产，但是我们却不是文化强国。在现代化日新月异的发展中，对于文化的继承还如何走下去，是一个国家乃至个人都不容忽视的问题。现代化并不意味着要割裂传统，彻底抛弃传统，而是要更加重视传统[4]。我们要继承自己的传统文化，而不是要在现代化的道路上将传统文化弃之千里。设计也是如此，我们不能一味地在表面做设计，而是要做设计的内涵，只有在汲取自身民族文化的同时，借鉴世界不同的文化，中国的现代化设计才能走得更好。在全球化科技地快速发展的形势下，家具的制造工艺也日渐走向同化，一个成功的家具设计是离不开深厚的文化底蕴的，作为家具设计师要能时刻走进家具设计的历史，进行灵感的交接，这正是现代设计师应当具备的素质。

作者：张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