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期刊网 论文中心 正文

从灵与肉看文学改编剧的价值

从灵与肉看文学改编剧的价值

一、于细微之处体察土地依恋

电视剧《灵与肉》前32集的情节框架脱胎于原著小说,在后10集中创作者将张贤亮本人后半生的经历搬上荧屏,实现了文学蓝本与影视再创作的无缝对接,其中土地依恋是贯穿全剧的重要主题,同样也是联结前后部分的情感线索。该剧围绕许灵均的命运轨迹展开叙事,每一个闯入主人公生活的角色,都会带来一场灵与肉的思想交锋。初到七队时,面对场长养女黄菊花的追求、面对姜文明夫妻的责难,许灵均已然表现出对于理想与初心的坚定,创作者在这些过渡情节中加入了很多年代元素,例如姜文明与许灵均冰释前嫌后的夜谈中,二人模仿起苏联电影《列宁在1918》中的场景。当谢狗来对同队的赵大夫心生好感时,见利一下子说出了《冰山上的来客》中的经典台词—“阿米尔,冲!”。这些颇具岁月感的细节瞬间拉近了该剧与原著之间的时间距离,营造出久违的历史真实感,更易于触发观众的情感共鸣。剧中许灵均下放的农场旁便是镇北堡遗址,贺兰山下曾经的军事重镇,许灵均对其的形容是“既破败又堂皇”,这同样是众多来到边疆的知识分子的心境,即物质世界的凋敝不能掩盖其精神世界的辉煌。镇北堡遗址是剧中空间概念的象征,在更变千年如走马的时空中,它的永恒更反衬出生命白驹过隙般的短暂,印证了该剧“灵魂不灭”的主旨思想。除了镇北堡遗址外,剧中还有数不胜数的地域元素,例如郭谝子口中永不停歇的宁夏坐唱,赵大夫在回北京途中遇到的沙漠列车等。同时,剧中人天南地北的口音也非常符合宁夏回族自治区刚成立时的人文面貌,因为农场大部分队员都是来自于外地,场里也经常同时响起东北话、河南话、四川话等多种方言。生动的细节描写构建出了许灵均生活的真实空间,让观众能够从细微处体察他对于这片土地,从陌生、出离到亲切、眷恋的情感变化,这也正是该剧土地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灵与肉》最大的戏剧冲突在于灵均父亲归国探亲,希望儿子能够移民美国、继承家业,该剧同样采用了细节描写,如父子重逢时灵均下意识的躲闪动作等。许灵均最终拒绝了父亲所安排的优越生活,选择永远留在贺兰山,并建立了镇北堡影视基地,这样的结局赋予了该剧更强的纪实性,将主人公的命运与现实社会联系起来,将土地依恋的情怀渲染到了极致。

二、于情感交锋中诠释复杂人性

近年来,国产电视市场不断尝试经典文学作品的改编,《灵与肉》也不例外,面对与原作近40年的时空间隔,尤其是谢晋电影作品《牧马人》珠玉在前,把这部一万八千字的短篇小说拓展为42集电视连续剧,的确颇具难度。电视剧版《灵与肉》保留了原著的三位灵魂人物,即许灵均、李秀芝、郭谝子,并在此基础关系上原创了其他数十个角色,以许灵均为中心,构建出贺兰山农场完整的人物关系与真实的社会环境。土瓦土房、马车马棚,就是许灵均的灵与肉的栖居地,在等待平反的二十年蹉跎岁月中,他见识了草场上万马齐鸣的壮阔豪迈,也品咂了自我放逐的无奈悲凉。该剧没有将贺兰山农场美化成一个远离尘嚣的桃花源,反而通过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呈现了善与恶、正与邪的正面交锋,用强大的戏剧张力突显出人性中那份不可磨灭的坚韧。剧中配角的形象来自于编剧对于许灵均社会关系的想象,却又在抚慰他人的过程中,实现了自我价值的创造。许灵均开篇即被下放至农场改造,在陌生而又艰苦的环境中,老梅、姜文明几位知己的出现,成为他聊慰寂寞的“良药”,秀芝、何琳不期而遇地闯进许灵均的生命,又让他经受了一场爱情洗礼与亲情补偿,梁大嗓、赵静、狗来、见利,七队平凡的社员们,更是从生活的摸爬滚打中改变了灵均,使之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劳动者。主人公实现了灵与肉双重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与此同时,其他人物也在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人生价值,该剧的高明之处在于它并非平视,而是站在高处回望历史,用时展的积淀去反思过去,而非态度强硬地审判过去。《灵与肉》没有用对错、黑白、正反这样武断的方式来评判人物,更没有苛责平凡人与生俱来的不完美,以老白干为例,他处处与许灵均作对,却几乎每次都弄巧成拙,因为不认识英文,差点撕毁许灵均的藏书;因为不知道赵静回北京探亲的情况,向厂长“乱点鸳鸯谱”。老白干每次在七队“兴风作浪”,结果却总是自导自演一场闹剧,他身上集合了小人物的喜剧性与时代的悲剧性,例如极度讲求原则,日常小事也必须上纲上线。当许灵均初次站在讲台上,老白干申请当“监督员”,在课堂上处处抬杠、打断发言,最后被学生轰出了教室,他的蒙昧与要强、可怜又可悲的挣扎,让观众透过闹剧留下的一片狼藉,看到了真实历史遗留的痕迹。随着时代的变迁,老白干也逐渐放下了固执,全力支持村里娃娃进城高考,更学着与自己的养子和解,人物的自我救赎再次印证了该剧题旨:没有简单的善恶分界,只有个人的一念之差与群体的历史选择。郭谝子这个角色更是如此,一个老迈、不起眼的人却能在终日牧马饮犊的生活中悟出真谛,每当许灵均向他倾诉心中的痛苦时,郭谝子只是直言“听不懂”,却又用实际行动指引着他,让灵均从被动接受到习惯再到热爱生活。剧中郭谝子的善,蕴藏在人物的大智若愚之中,而曹场长以工作为要挟,令许灵均娶自己患有精神病的养女黄菊花,看似自私的表面下,是他告慰老战友的良苦用心。该剧摒弃了二元对立的人物塑造方法,没有采用“非善即恶”的观点,避免了以往经典文学改编过程中脸谱化严重的弊端,从多元化、多方面去考量角色,从而有助于该剧全面展现时代的迁流变化。

三、于苦难叙事中寻唤人生真谛

片名“灵与肉”实际上暗含了整部剧的矛盾冲突,选择爱情抑或是屈服于强权,选择孤独的高贵,还是从众如流,去拥抱优越的物质生活,该剧结尾许灵均曾反复提到,这些选择对他而言都是一次次灵与肉的“撕扯”。撕扯一词概括了主人公数十年来内心深处的挣扎,下放改造之初,当许灵均第一次走进盘丝洞般布满灰尘的马棚时,他为命运的不公而泪流满面,此时一匹白马冲进门,久久徘徊于灵均身边,特写镜头下白马的眼中荡漾着悲悯的泪水。该剧用白马这一符号来象征希望,支撑许灵均从孑然一身的岁月中走出,在低矮简陋的马棚中度过了漫长的数十年。当他最终等来了平反的曙光,离开镇北堡前往银川时,送行的不仅有乡亲们,具有象征意义的白马也再次出现,宣告着灵魂的胜利。象征手法多见于电影,在文学改编的电视剧中出现较少,《灵与肉》中的这类细节,赋予了作品更多的艺术性与审美意味,可以看作是电视剧代表的大众话语与原著深邃情感的结合。剧中许灵均经常勉励姜文明“活着就是胜利”,秀芝更是将“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挂在嘴边,他们在困厄中依然坚守的乐观精神,便是该剧所要传达的人生真谛。当下的电视剧将更多地关注投向了繁华都市,过去的天空却罕有人迹,《灵与肉》将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故事、八十年代的文学作品与当今的时展串联起来,从文化追溯与历史教育的角度而言,其社会价值远远超出同类作品。该剧以逆境成长为主题,以苦难叙事为基调,不仅对于许灵均而言,其他人物同样在承受着苦难。他们在苦痛煎熬中“守得云开见月明”,尤其是许灵均与李秀芝,二人因苦难而结为夫妻,携手从昨天的风雨、时代的得失中走出,任何洪流都未能将他们冲散,在当下而言剧中的情感坚守无疑能够起到价值引导作用。在人生观的建构上,电视剧《灵与肉》逐步消除了灵与肉之间的对抗性,从开篇许灵均在肉体的痛苦中获得灵魂的锤炼,到结尾时主人公的灵与肉已然融为一体,实现了自我的升华。与刻意地粉饰生活相比,该剧毫不避讳地点明了生活中必然存在的残酷性,同时验证了人在痛苦中成长蜕变的可能性,在叙写真实过去的过程中,也不忘温情的人性关怀,这样的现实主义才能引发观众灵魂深处的共振。对于文学改编的影视作品而言,注入时代精神尤为重要,电视剧《灵与肉》不仅细致刻画了半个世纪前的生活细节,更重要的是实现了两个时空的话语对接,不失为一次成功的再创作。

作者:岳大为 单位:哈尔滨师范大学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