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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文学中中国形象的嬗变

西方文学中中国形象的嬗变

[摘要]中西方文明的交流促进了文学中对异域环境和人的想象,喜欢抒写爱情的西方文学,自文艺复兴以来,在中西文明交流的背景下,便开始热衷于描写异国恋情。随着中西文学交流日渐频繁,到20世纪,这类小说层出不穷,但与文艺复兴时期的爱情模式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由此可以看出西方文学中的中国形象是被西方话语想象出来的,中国其实是西方人不断构建超越自我、肯定自我的一个文化他者。对此现象进行研究,有利于我们反思自我文化,重塑良好形象。

[关键词]异国恋情小说;西方文学;中国形象;嬗变

一、欧洲男性对中国女性的狂热追求

14世纪的欧洲因自身的落后愚昧而渴望救赎,加之当时的很多传教士、商人从东方带回的文明令其艳羡,西方人不自觉地将东方国家想象为异于自己的人间天堂,而中国便是其想象最多的一个东方国家,从《曼德维尔游记》《马可•波罗游记》中可以得到最为典型的印证。因此,很多作家也带着这种救赎的目的,去抒写异国爱情故事,企图从中国女性的爱情中实现超越自我的目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出色的宫廷诗人博雅尔多,在《热恋中的奥兰多》中,写了美丽的中国契丹公主安杰丽嘉令西方很多基督教骑士与臣民神魂颠倒,被称为“天下第一勇士”的奥兰多也疯狂追求她,甚至为了她经常放弃自己的职责。这个中国公主在西方人面前极富优越感,任何西方男子都不能抓住她。之后,阿里奥斯托又在《疯狂的奥兰多》中[1],续写这个故事。诗中的东方公主安杰丽嘉的美貌,使基督臣民和阿拉伯人都为之倾倒。但是,美丽的契丹公主安杰丽嘉觉得欧洲在各方面都不如东方,最为杰出勇猛的欧洲骑士也不被她放在眼里,在基督教骑士与摩尔人的战争中,她在战场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摩尔人麦多罗,用神奇的东方草药将他救活,发现他与欧洲富有侵略性的男性有很大不同,于是选择与他恋爱并成婚。而且她嫌弃欧洲不好,带着这位摩尔人由西班牙乘船回到她的“契丹”故土了。可怜的奥兰多自认为是最为英勇神武的骑士,也为安杰丽嘉花费了很多心血,却没有想到她最后竟然选择了一个自己最为藐视的摩尔人,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被安杰丽嘉彻底抛弃之后,痴情的奥兰多撕破自己的衣服,满身沾着污泥,到处嚎叫,彻底变成了疯子。这两部作品中的白人男慕中国女性,最后被中国女性所抛弃,无疑显示出了中国人在西方人眼中的优越性,由此折射的那个时代———西方在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方面劣于中国的事实,西方人以中国作为参照物,想要重新构建自我,超越当下的现实,并将拯救自我的理想寄托在中国这个文化他者的身上。因此,作品表面上的这个爱情故事,其实隐藏着西方人对中国的态度和想象。因为对自我意识形态的不满,中国女性被美化了。中国女性最终未能接受白人男性,而是选择了黑皮肤的摩尔人离开了欧洲,她带着来自西方的摩尔人回到契丹故土,其中寄托着西方人渴望去人间天堂般的中国得到救赎的愿望。这个情节模式类似套话一样,使欧洲白人与中国人之间有了很明显的等级关系,被乌托邦化了的中国人,被西方作家赋予了救赎自我的意识形态内涵。

二、中国男性与白种女性的爱情禁忌

从19世纪开始,中国由于鸦片战争、太平天国运动等事件,给西方人留下了很多负面印象,加之西方人出于侵略或者自我肯定的目的,在文学作品中开始丑化中国形象。西方异国恋情小说的抒写立场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其中的中国女性和男性都黯然失色,中国人与西方人的爱情在西方社会都得不到认可与成全,注定成了一段令人绝望的爱情。20世纪法国女作家杜拉斯在自己的《情人》中,写了一段法国白人少女与中国男性的动人爱情,作品中的中国男人没有胡须,缺乏阳刚之气,衰弱胆小,在白人少女面前缺乏自信,事事显得被动、卑微。小说中描述到中国情人说起话来却像吼叫,散发着野蛮的气息。中国人居住的环境散发着各种像是从森林中偏僻村庄发出的气味。在西方人看来,与中国有关的一切都是与文明对立的,文中女主人公的母亲认为中国情人是低劣种族,反对女儿和他在一起,当中国情人请女孩的一家吃饭时,在狼吞虎咽之后,女孩的亲人从来都不会对中国情人说声谢谢,中国情人只知道乖乖充当付款人,对于她的母亲和大哥充满了惧怕。作品中提到:“而我的情欲也必须屈从大哥的威严,是他否定了我的情人。每当我同时看见大哥和情人的时候,我就觉得无法忍受。在我大哥面前,他成了一个不可告人的无耻之辈,我们的关系也成了一种应该隐瞒的羞耻。”[2]在这种白人对中国人极其蔑视和排斥的森严环境中,女孩觉得自己的中国情人变得可望而不可即,被社会集体想象物同化的白人少女,甚至也从未想过要和中国情人结婚。女孩的大哥身材魁梧强壮,他和自己的母亲都瞧不起身体虚弱的中国人。尽管女孩与中国情人爱得刻骨铭心,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他们不可避免地要远离爱情禁区,后来白人少女被家人带回了法国,与中国男性分道扬镳。很多年以后,中国情人带着自己的妻子来到巴黎,当他给白人少女打电话时,声音依然是颤抖的,表现得没有自信、胆怯。由此可以看出,在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与西方的差距依然很大,西方不再像18世纪之前那么艳羡中国,对中国的态度已经由原来的狂热变为歧视了。在杜拉斯笔下,东方中国总是被描写成传统的、农业的、附属的,而中国人的形象也总是阴柔的、弱小胆怯的,西方人眼中的中国情人的财富与他皮肤的丝绸黄金气息,其实也隐藏着强大而工业化的现代西方想要在经济上征服中国的一种欲望。从这部作品可以反映出,自18世纪以后,中国在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方面都在走向衰落,而西方却日益强大起来,西方人不再需要美化中国形象来寄托自己的意识形态理想,也不需要通过乌托邦化的中国来进行自我救赎。相反,他们可以在中国这个他者身上来确认自我的先进,正如萨义德在《东方学》中所说:“欧洲文化通过将东方作为人甚或潜在的自我,保持自身的活力和身份。”[3]20世纪西方与中国的关系与14世纪恰好颠倒了,不同的是,14世纪西方人爱慕中国女性,中国女性不喜欢白人男性和其居住的地方,而使爱情无疾而终。但是在《情人》里,白人少女与中国男性的爱情是因种族、政治的等级关系而被禁止的。这种差异,一方面是西方的对抗文化比东方的和谐文化更具侵略性所致;另一方面,也是西方人的帝国主义意识形态导致的爱情悲剧。

三、西方男性对中国女性的拯救

萨义德在《东方学》中指出,西方人把自己的殖民心态往往会美化为对野蛮东方的拯救,西方异国恋情小说中,白人男性对中国女性的拯救,背后也隐藏着种族与政治的等级关系。中国女性对欧洲白人男性嫌弃的情节模式,在20世纪演变成了对其崇拜,欧洲男性摇身一变,成了中国女慕的对象,并且承担了中国女性的救世主角色。美国作家赛珍珠的《群芳亭》是这一情节模式的典型代表。作品里的女主人公吴太太,在西方女权主义思潮涌入中国的“五四”时代,受到时代风气的影响,女性意识不断觉醒,与一般的封建妇女有很大区别,但是在走上独立自主这条路上,她也迷茫,不知道怎么跨出这一步,怎么去做。当她遇到了意大利传教士安德鲁的时候,吴太太注视着他的眼神:“那目光不带个人感情色彩,像是举起来给人照亮陌生之路的灯一样。”[4]安德鲁在与吴太太的频繁交往中,不断启发她的女性意识,他用自己的基督教人道主义思想感染着吴太太,也用自己帮助穷人、收养孤儿的慈善行为打动着吴太太,在他的影响之下,吴太太的精神得到升华,她明确了自己追求独立自由的方向,也懂得了其真正内涵,在安德鲁死后,她继续了安德鲁生前的慈善事业,再次承担责任照顾他人的时候,她内心是愉快的,因为她从安德鲁身上学到了真正的爱的含义,实现了心灵的真正的自由和宁静。不得不说,吴太太这个中国女性在西方传教士安德鲁面前是弱小的、迷茫的、精神境界不够高的;安德鲁在小说中,则被塑造成高大光辉的形象,不仅外表魁梧漂亮,而且还有着渊博的知识和一颗金子般的心灵,他引领着吴太太一步步飞升,拯救了这个弱小、无法开启自由独立之路的中国女性。西方显然充当的是强大男性的角色,而中国是弱小女性的角色,赛珍珠在作品中毫无疑问带着西方民族的优越感来审视中国,将中国当成了凸显自我优越感的文化他者。赛珍珠笔下的中国形象一贯被认为是最接近真实中国的,因为她在中国久居近40年,对中国社会状况和中国人的民族性格极为了解,但是从《群芳亭》这部作品看来,她后期回到美国之后,思想也渐渐被美国社会所同化,对中国的态度带上了明显的主观色彩。这种后殖民主义思想使她后期展现中国形象的作品不再像其《大地》三部曲那么客观公正。

四、结语

奥兰多与安杰丽嘉公主的爱情模式,隐含的是滞后的欧洲对先进中国的爱慕,是白种人—黄种人、落后—文明的对立关系。可以看出文艺复兴时期,西方与中国的关系形态是狂热的。《情人》中的白人少女与中国情人掺杂着物质企图的悲剧爱情,其实象征的是发达的欧洲对中国的歧视和经济掠夺欲望;隐喻着白人—黄种人、文明—野蛮的对立关系,中国人的形象和中国肖像被意识形态化了。《群芳亭》中,中国妇女吴太太与西方传教士安德鲁的爱情,则隐藏着强大西方对弱小中国的拯救模式。处于异国恋情中的中国人的地位,由最初的主动变为被动,爱情模式与角色地位的转换,也象征着中国人与西方人等级关系的变化。每一时期文学作品中的中国人形象,也象征着整个中国形象,从这些异国恋情小说中,也可以窥视到其中的中国人形象,在西方人眼中由古代的内外兼修演变为近现代的胆怯卑微再到弱小。其实,古代的中国女性远非《疯狂的奥兰多》中所描述的那么完美,近现代的中国男性也没有《情人》中描述的那样阴柔,《群芳亭》中所描绘的西方男性对中国女性意义非凡的拯救也是夸张的,中国人的变化更不会如此之大。因此,西方文学中的中国人形象所表现的并非真实的变化中的中国人,中国人形象嬗变折射出的,其实是西方人自己的欲望态度的变化。西方人其实也是在通过中国来不断超越自我,最终达到成全自我的目的。

[参考文献]

[1]阿里奥斯托.疯狂的奥兰多[M].吴雪卿,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1.

[2]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M].萧乾,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52.

[3]萨义德.东方学[M].王宇根,译.上海:三联书店,1999:6.

[4]赛珍珠.群芳亭[M].刘海平,等译.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121.

作者:刘佳 李娟 单位:延安大学西安创新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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