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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文学文本细读分析

外国文学文本细读分析

一外国文学教学现状

四川大学刘亚丁教授表示:“我国的外国文学教学走入了极大的误区,多数教师在课堂上讲思潮、讲流派……就是不涉及具体文本阅读体验。”[1]刘教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外国文学教学中的弊端——忽视文本阅读的重要性。目前,教师多注重对文学史、文学思潮和文学流派的讲解。解读作品时,教师多因循一种模式:介绍作家生平,简介情节,总结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而很少引导学生深入文本本身,通过细读文本来归纳总结知识点。复旦大学陈思和教授强调了文学史教学必须重视对文本的解读:“离开了文学名著,没有了审美活动,就没有文学史。”[2]因此,外国文学教学需要重视对文本的细读,形成以细读文本为主,文学史教学为辅的科学教学结构。文本细读是美国新批评派的文学主张之一,指“细密地研究作品的上下文及其言外之意,它要求批评家注解每一个词的含义,发现词句之间的精微联系,包括词语的选择和搭配,隐呈程度不等的意象的组织等。”[3]作为一种阅读方法,文本细读的起点和立足点就是直接为教学服务的,目的就是培养学生面对文学文本的专业审美阅读能力。新批评的先驱瑞恰兹提出细读法的目的即:“为若干角色比我们目前的教学方法更有效地提高分辨能力和提高对于所读所闻的理解能力的教育手段铺路搭桥。”[4]21世纪,文本细读进一步发展,摆脱了传统形式主义文本阅读与社会历史语境相脱节的局限性,进化为新形式主义的一种文本阅读方式,开始将作者因素、语境因素和读者接受因素等纳入其中,形成一种多层次、多角度的文本解读方式。本文出现的“细读”即接近于新形式主义的“细读”,因此更接近该词的中文本意——“仔细的阅读”。

二文本细读的阅读范式

本文以福楼拜小说《包法利夫人》的分析为例,力图探索文本细读在外国文学教学中的课堂实践问题,并提出几种文本细读的具体阅读范式。

(一)专题研究与文本细读结合

教师在教学中,可以以专题研究为依托,以文本细读为提供论据的途径来进行深入的文本解读。本人在解读《包法利夫人》时,采用专题研究的方式,确立了“解读爱玛的幻想图示与欲望错位”的专题,并结合文本细读,为自己的论点提供了充分的论据。首先,进行第一层次的文本分析:从爱情、生活、伴侣三个角度分析爱玛的幻想图示。爱玛因阅读浪漫传奇小说而形成的不切实际、想入非非的品性被称为“包法利主义”。她耽于幻想,心中已形成一个既定的幻想图示,这个图示为她的欲望提供了明确的坐标。“幻想不仅以虚幻的方式实现了欲望,它的功能更像康德所说的‘先验图示’,幻想构成了我们的欲望,为欲望提供坐标系。”[5]P39提供理论依据后,结合文本细读,引导学生分析并总结爱玛的幻想图示和欲望坐标。爱情幻想图示:“这东西对她来说就像一只玫瑰色翅膀的大鸟,飞翔在诗意的美丽的天空中。”[6]“爱情应当骤然而至,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仿佛九霄云外的狂飙,吹过人世,颠覆生命,席卷意志。”[6]P96“玫瑰色”、“诗意”、“狂飙”这些词的色彩和属性暗示爱玛欲望的爱情是浪漫、奇幻,充满激情的。生活幻想图示:“在她眼里,巴黎比海洋还大,笼罩在玫瑰色的云雾中,……他们过着一种超越世俗的生活,傲然于天地之内,翱翔于风雨之中,带有几分神奇的味道。”[6]P57“他们”指贵族,爱玛加在贵族身上的形容词有:“超越世俗的”、“神奇的”,动词有“傲然”、“翱翔”,这些词透露出爱玛对贵族及其生活方式的美化和神秘化,暗示她渴望过上一种经主观美化而显得超凡脱俗、自由不羁的上流贵妇生活。伴侣幻想图示:“他可能很漂亮、聪明、有地位……”“;假如哪里有一个既壮实又漂亮,生性勇敢,有细腻多情,有诗人的情怀,又有天使的外貌……”[6]P44“漂亮”、“壮实”、“天使的外貌”是对伴侣外表的幻想,而“勇敢”、“细腻多情”、“诗人的情怀”则是对伴侣内在素养的期待,“有地位”则暗示理想伴侣的社会地位和阶级归属是贵族绅士而非平民百姓。由此可见,爱玛欲望的伴侣是一位内外兼具的优秀贵族绅士。其次,进行第二层次的文本分析:从爱情、生活、伴侣三个角度分析爱玛的现实生活图示。经济地位和婚姻状况决定了爱玛的幻想图示必然遭遇残酷的现实。现实爱情图示:爱玛用“例行公事”来形容夏尔表达爱情的方式。现实中的爱情“就像吃完一顿单调的晚饭之后,人们照例准备吃点心一样”平淡无奇,沉闷单调。现实生活图示:现实中的爱玛只能与“这些愚蠢的小市民”一起过着庸俗平凡的小市民生活,丝毫不能超凡脱俗,“傲然于天地之内”,“翱翔于风雨之中”。现实伴侣图示:爱玛的丈夫夏尔是一个平庸的乡村医生,“谈话就像人行道一样平板,内容平庸……不会游泳,不会击剑,什么也不能教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想。”[6]P126他没有优越的社会地位,没有卓越的外表,更缺乏深邃的内涵。最后,进行第三层次的文本分析:分析幻想图示与现实图示分裂、矛盾的深层原因:爱玛的幻想图示及其体现的欲望坐标与她的现实身份发生了错位。简言之,爱玛的欲望与现实身份不符。爱玛的欲望和幻想图示都来自于他者——修道院学校的贵族同学和浪漫骑士小说中的贵妇人。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认为:“人的欲望就是他者的欲望;人的欲望与他者的欲望相同;人所欲望的就是他者所欲望的。”[7]教师提供理论依据后,引导学生细读文本找出证据:“他可能漂亮,聪明,有地位,她在修道院时的老同学没问题都是嫁的这样的人。她们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她们会住在城里,街上车马喧闹,剧院里人声鼎沸,舞厅灯火辉煌。”另外,在成长旅程中,爱玛阅读了大量浪漫骑士小说,这些小说使爱玛幻想自己是古堡中的贵妇人,盼望着英俊骑士骑着黑色骏马从旷野深处奔驰而来。爱玛的欲望不是自发的,而是来自于“他者”,爱玛的同学和小说中的贵妇人即拉康所说的“他者”,爱玛所欲望的爱情和生活正是他者所欲望的。爱玛的欲望是贵族阶层的欲望,然而她的现实身份则是小市民,欲望与身份的错位注定了她的悲剧人生。

(二)西方文学批评方法与文本细读结合

教师提供批评方法和理论视角,学生以此为依据进行文本细读。本人提出从女性主义视角解读《包法利夫人》,并明确了解读的具体切入点——男性视域中爱玛的身体,引导学生找出文本中有关爱玛身体描写的片段,从女性主义角度解读文本片段。学生发现文本中爱玛的身体是叙述所注视的对象和焦点,但她的身体缺乏形象上的完整性,破碎成局部或转喻为饰物。文本中几乎没有对爱玛的详细肖像描写,她的身体形象只是支离破碎地、印象式地呈现在三位男性人物的视域中。例如,鲁道尔夫视觉下的爱玛是这样的:“牙齿长得美,眼睛黑黑的,脚也很小巧,模样儿就像巴黎女人。”莱昂“在她肩上看到‘出浴妃子’的琥珀肤色;她有着封建贵族女子修长的腰肢。”[6]P259“她的指甲白得使夏尔吃惊,晶莹有光,”[6]P15此外,学生还能从叙述者口中找到关于爱玛身体的一些零碎细节描写,它们同样是吉光片羽的,如“棕色的眸子”、“黑油油的睫毛”等,很难找到一个完整的身体的呈现。只有在死后,作为一具尸体,爱玛的身体才以完整形象呈现:“被单从她的胸前倾斜下来,直到膝前,然后又上升,直到脚趾尖。”[6]P326然后,向学生阐述相关的女性主义理论:身体是性别权力支配与斗争的领域,女性身体是父权制权力凝视与规约的对象与客体“。视觉领域——更确切地说,位居现实主义叙述中心的视觉领域里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联系着窥视癖,在注视中的性欲投入,传统上被界定为男性的,其对象是女性的身体。”[8]P148在父权制文化的视觉领域中,女性身体沦为男性主体窥视的欲望客体。女性身体被抽空了精神内核与主体自我,沦为纯粹的欲望对象与他者,呈现为一堆支离破碎的肉体碎片。由此引导学生运用上述理论解读文本片段,并得出结论:“爱玛•包法利没有身体——没有她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是看她的男人们社会性的、幻想性的建构。”[8]P114爱玛的身体始终处于被三位男性人物注视的位置,而观看与被观看者之间通常有一种欲望关系,这意味着爱玛的身体是男性人物欲望的对象。在三位男性人物充满欲望的凝视下,爱玛的身体不可能得到理性层面的认识,她的浪漫情怀和理想追求不可能被理解——她的身体和精神世界都是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

(三)以关注细节为切入点

著名美国小说家纳博科夫在讲授《包法利夫人》时,设置了一些关于文本细节的问题供学生思考,如:爱玛读过哪些作品,描述爱玛的穿着、发型和外貌等。以关注细节为切入点,引导学生寻找文本中反复出现的词汇、意象、场景等,经过系统地归纳分析必然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发现。在《包法利夫人》的课堂实践中,本人抓住文本中两个重要细节解读爱玛的悲剧命运。第一个重要细节是文本中多次出现的“雪茄烟匣”意象。雪茄烟匣是爱玛在安戴维里叶侯爵家参加舞会后离开时意外拾到的物品:“四周滚着绿缎子边,中间有家族的徽记,形状像高贵马车的车门。”[6]P54精致的做工和独特的装饰,以及特殊的徽记都暗示这个烟匣高贵的出身和社会地位:很显然,它是上流贵族特有的生活用品。“夏尔不在家时,她常从衣柜里把她藏在内衣里的绿缎子雪茄烟匣拿出来。她瞧着它,把它打开,甚至嗅嗅里边那种马鞭草夹烟丝的味道。”[6]P55从爱玛收藏匣子的谨慎和把玩匣子的专注,可以看出她对匣子倍加珍惜,充满好奇。烟匣不仅仅是具体的物品,它的特殊身份已经使其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象征爱玛所欲望着的生活方式——上流社会贵族生活。第二个重要细节是文本中三次出现的“瞎子乞丐”意象。爱玛和莱昂幽会回来的路上,瞎子乞丐第一次出现:“在跟着马车跑时他唱着一首小歌:明艳艳的太阳热烘烘,小姑娘做着爱情的梦……”[6]P261瞎子的歌声震撼了爱玛的灵魂,她不禁怀疑自己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场虚空的梦,不由地“沉浸在忧伤中”,“心就像死了似的”。爱玛服毒自杀,奄奄一息时,瞎子乞丐第二次出现:“突然人们听到人行道有木头鞋的响声和拐棍柱地的声音,一个沙哑的喉咙唱了起来:明艳艳的太阳热烘烘,小姑娘做着爱情的梦……”[6]P322如果说上一次瞎子的歌声只是震撼了爱玛的灵魂,那么这一次则是让她彻底惊醒:“这是瞎子,她叫道。爱玛开始笑了起来,这是一种凶野的癫狂的绝望的笑。”瞎子乞丐第三次出现是在小说结尾,药剂师鄂梅为了保住声誉,将自己没能成功治愈的瞎子关进拘留所。反复出现的“瞎子乞丐”与爱玛的悲剧形象密切相关。其实,爱玛在精神上就是一个瞎子和乞丐。她被子虚乌有的爱情幻想蒙蔽了双眼,是一个心灵的瞎子。她一心向往并追求浪漫脱俗的爱情和生活,却一步步陷入肉欲的泥淖,沦为情欲的奴隶。因此,在精神层面,爱玛又是一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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