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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主义美术精选(九篇)

现代主义美术

第1篇:现代主义美术范文

后现代主义涉及文学、艺术(包括建筑的风格等)、语言、历史、哲学等社会文化和意识形态的许多领域。虽然这一思潮至今仍处于一种纷繁复杂、多元化的发展状态,但从总体上看,后现代主义思潮的目的性是非常明确的,就是要对现代文明发展的根基、传统等各个方面,进行全方位的批判性反思。因此,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兴起,可以说为观照现代性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

一、后现代主义思潮兴起的背景

后现代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思潮,有其特定的社会背景。通常认为,现代化只是一种自然的社会变迁过程。但这种观点在现代社会遇到了挑战。许多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表明,现代化既是社会历史和文化的一种自然变迁的发展过程,也是一种可以选择,并力图追求的目的和目标。因此,现代化是目的和过程的统一体。正是这种目的和过程的矛盾导致了人们对现代化的反思。自工业革命以来,科学给社会带来了在物质利益方面的巨大进步和发展,以至于人们对科学技术的作用产生了片面、夸张的看法,认为科学技术可以解决社会的所有问题。随着人们对科学技术副作用认识的加深,对科技理性的怀疑逐渐成为思想界的思考主题,以怀疑和否定为特征的后现代主义思潮应运而生。

二、后现代主义的基本特征

尽管后现代主义的各种理论观点不尽相同,但可以从总体上对后现代主义的特征进行把握,后现代主义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倾向。

(1)反对理性,崇尚非理性。哈贝马斯认为:非理性主义是后现代主义的主要特征,非理性主义又以对传统理性的“非难”和“批判”为表征。在后现代主义看来,正是现代主义的理性主义的泛滥造成了一系列社会问题和人类的灾难,因而否定、批判理性主义、推崇非理性、结构理性主义,成为后现代主义所致力的目标。

(2)反对同一性、整体性,崇尚差异性。在对“现代性”的审慎反思中,后现代主义把矛头直接指向现代性的一套整体性、同样性的叙述,对现代性中许多不言自明的真理持怀疑态度。

(3)反对基础主义、本质还原主义。传统哲学对事物的认识就是去追寻事物的“始基”,即世界的终极基础,还原式寻找事物的终极本质。后现代主义认为“始基”、“终极本质”是一种形而上学的立场,是“逻各斯”的一种表现形式。

(4)反对真理符合论,强调实用主义的真理观和知识的商品化。认为事物的本质不是客观的,只是人解释的结果,事物不存在一个先天的本质、基础,等待人们去客观地、如实地反映和把握,事物的本质、意义只存在于人们对事物的阅读和解释行为中,应坚持实用主义的真理观。

总的看来,后现代主义主要表现为思维方式的转换和变化。它开始了对以往的理性世界的怀疑,向着自然回归。但它又是不纯粹的,它引用、纯化、重复过去的东西;它在方法上是综合的;既强调语言上的大众化和行为上的大众参与;同时它把艺术看成是整体作用的结果。这样一来,现代主义充分地注重事物的表面,而后现代主义则不断地破坏事物的稳定,以期更充分地揭示各种可能的意义。

三、后现代主义历史条件下形成新的审美心理变化

传统的艺术形象是讲究典型化原则的,艺术家忽视运用审美体验的创作原则很可能造成人物形象的贫薄乏力。人们一方面参与高技术的竞争,提倡适者生存,并以成功作为评价社会生活的标准。哲学家应该比以往更加关注宗教、健康医学、文学与环境伦理、种族偏好等等问题。而另一方面,享乐主义也在蔓延,享受生活是每个人的权利,异质、相对、变化或许为我们所额外需要。当代社会意识潜在地要求反对中心边缘化改革。边缘化的主张有助于组织成员游离于激烈的权利竞争之外,充分享受现代化生活宁静里的乐趣,纵使实现这一状态要以经济上的损失为代价。它主张放弃宏大理论,不要奢谈空洞抽象的本质,放弃我们心理上始终的依托,使自己身处于商业活动之外。

后现代主义艺术同时打破了艺术与生活的界限,使得一向被认为是崇高和典雅的艺术打上了当代商品经济的印记,它强调艺术的大众性和公众的参与,消解现代主义艺术中的经营主义情结,主张重新利用民族文化资源,采用通俗的日常生活化符号,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艺术的普及。但它也同时彻底承认了传统文艺的美学追求、文化信念和叙事规则,形成行为反常的怪异追求,有迎合低俗趣味的倾向,导致古典主义崇高理想的衰落。

四、后现代主义对美术教育的影响

如何看待教育,这是后现代主义思想家们所要思考的一个重要的问题。后现代主义思想家根据各自不同的立场和理论观点,从不同角度阐述他们对教育的理解和看法。我们可以分别从教育目的、课程、师生关系、美术教育的评价标准等方面来看后现代主义美术教育的基本立场。

(1)在美术教育观念上,反对理性主义的教育目的。后现代主义在对现代性进行反思和批判的基础上,对以理性美术教育为基础的教育目的进行了猛烈的抨击。在他们看来,由于现代主义对理性、集体、制度和秩序的强调,教育目的是把个人塑造成现代性工程的零部件,其结果必然是忽视人的个性,导致人的异化、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远和个人生活意义的丧失。因此,后现代主义者在反思理性主义文化的基础上,反对确立任何理性原则,主张对学校教育采取较为宽泛的态度,不局限于单一的美术教育目的,因为今天没有谁不再追求多元性。

(2)在课程观上,反对学科中心倾向,主张构建动态的开放式的课程。后现代主义者从他们各自的立场出发,要求在课程组织上倾听各种不同的声音,关注课程活动的不稳定性、非连续性和相对性,以及个体经验相互作用的复杂性。学科中心倾向是传统理性主义在课程理论方面的表现,它难以使学生用开放的眼光看待具有无限多样的现实世界。后现代课程是一种发展的过程,而不是特定的知识体系的载体,因而课程的内容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是师生共同探讨新知识的发展过程,这个过程具有开放性和灵活性。课程的目标不是预先设定的、不可更改的,而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加以调整,承认和尊重价值观的多元化。

(3)在师生关系上,后现代主义认为建立一种师生平等的交流关系非常重要。无论是以教师为中心还是以学生为中心,都存在着根本的缺陷。前者基本上是让教师充当着文化传递者的角色,而学生则扮演着接受者。从某种意义上讲,传递者与接受者角色的扮演是放任自流,学生无法很好地获得长者人生阅历的教益。学生失去了向导,与纷纭复杂的大千世界隔绝开来。因此,在对现代性进行解构的基础上,后现代主义强调教师与学生之间平等的交流关系,由此可见,后现代主义理论有其合理的因素。

第2篇:现代主义美术范文

关键词:浪漫主义;插画;情感

中图分类号:J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3)33-0175-01

国内外学术界一般将浪漫主义定义为:由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中期,发源于德国随后影响了整个欧洲的一场思想、文化运动。浪漫主义美术产生于大革命失败后的波旁王朝复辟时期,当时的社会大众对之前社会上占主流地位的理性主义感到失望,并逐渐对僵化的权威、传统和古典模式产生反叛心理。浪漫主义自诞生之日起,就着重强调画家在创作时要注重表达内心的感受和情绪,通过激昂的色彩和夸张的手法来表达炙热的情感和对理想世界的向往。因此浪漫主义作品都极具打动人心的感染力,也符合人性对于超越目标,追求更完美生活的本质。从洞窟壁画到中国版画形式的佛经图解再到日本浮世绘传统,插画艺术的产生发展源远流长。现代插画作为视觉传达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早已跳脱出夹插在文字中做阐述说明的作用,现代插画以其独特的感染力,广泛应用于电子媒体、书籍、广告、产品包装、企业形象宣传等多个领域,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浪漫主义美术与插画有很多共同之处,例如两者都试图通过某种形式快速抓住读者的注意力,并通过颜色或夸张的造型为读者提供广阔的想象空间。因此,对浪漫主义绘画与现代插画特点的比较分析,有助于插画的发展与进步。

现代研究认为浪漫主义具有重中古、重自然、重感情、重形式、重对比五个方面,我们依次进行对比分析。首先,与古典主义推崇古希腊、古罗马为典范不同,浪漫主义提倡的是在中世纪较为荒诞的文明中寻找灵感。这一方面是因为中世纪欧洲处于大大小小封建领主的割据状态下,社会处于不稳定状态,富有戏剧色彩的事件时有发生。另一方面,中世纪时期宗教在欧洲占有统治地位,骑士、游侠的传奇故事广泛盛行。这两方面都为浪漫主义的创作提供了素材。现代插画创作也应将历史题材融入到创作中,在以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为题材创作时,其人物形象、环境场景的设定,在尊重历史的同时,不必过于墨守成规。如法国画家德拉克洛瓦的名作《自由引导人民》,画家以1830年巴黎市民与波旁王朝展开斗争时,首先在巴黎街头竖起象征法兰西共和制三色旗的姑娘克拉拉・莱辛为原型,创作了位于画面中心的女性形象。历史上克拉拉・莱辛当时的样貌和衣着肯定和画面中有所不同,德拉克洛瓦将其形象与自己心目中自由女神的形象相结合,进行了大胆的修改。因此观众在看到画面中手举三色旗、衣裙滑落到下方的女性形象时,会由衷的感受到当时法国人民坚信革命一定会成功,自由一定会到来的信念。

其次,浪漫主义重视自然、重视形式。浪漫主义的重视自然可以理解为两重含义:一、浪漫主义绘画希望突破城市、文明对人思想和身体的限制,真正投身于没有经过人工修饰的田园、山村、大海等自然环境中。二、浪漫主义绘画希望打破封建主义长期以来对人的禁锢,通过革命为人们带来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生活。只要能达到这样的目次,采用什么样的绘画手段都是可以接受的,因此浪漫主义对于绘画形式持有开放的态度,鼓励通过多样的形式来加强画面效果。我们在进行插画创作时,应将选材范围放宽,到大自然的环境中去寻找灵感。在选择绘画形式时更多样化,现代插画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油画、水粉、水彩等手绘创作方式,包括摄影、绘画插画、立体插画等多样的形式都可以为插画创作服务。20世纪以来随着个人电脑的普及,发展迅速的CG绘画具有上手简单、绘制方便、易于修改等特点,尤其是近些年“笔刷”概念被引入电脑绘画。通过手写板创作者可以轻易的在电脑中模拟出各种方式的绘画效果,为插画的创作开辟了新的途径。

其三,浪漫主义绘画注重感情表达,强调“感情高于理性”、“信仰高于理性”,因此浪漫主义绘画作品大多充满激情,画中人物个性鲜明,整个画面具有较强的戏剧张力。例如法国画家籍里柯的作品《梅杜萨之筏》,画面的中心由扬起的风帆和木筏上饥渴疲倦的人们组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画面上部由一个手挥红巾的黑人为引领,一群努力求生的人们振臂呼喊,又形成了一个富于激情,试图冲破束缚,获取生的希望和自由的三角形。整个画面通过强烈的光影对比和人体结构的扭曲,充满了戏剧的效果。无声的画面使观众感同身受到海难求生者孤独无助的境地,效果不亚于一场声情并茂的戏剧。现代商业插画的重要作用就在于能够吸引观众的主意,从而带来广告效果。浪漫主义绘画带来的这种打动人心的效果是非常值得借鉴的。

第3篇:现代主义美术范文

随着我国当代美术教育的日趋多元化发展,不同类型的艺术创作信息大量的涌入高校课堂,高校专业学生在创作意识与手法方面与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有了大量的接触、交流和探讨的机会。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现实主义的精神价值取向方面受到了学生的质疑,值得我们关注。总的来说,在题材内容上当代美术的不会超越以下两种,一种是现实的,它是生活的,是视觉层面,和现实关联比较近;一种是非现实的它是现实的跨越,是心理层面,含有精神性。如果加以仔细剖析,两者的差异并不是截然的鸿沟不可逾越,而实际上,它们是构成现实的外部和内部的具体的形而上的表现,两者缺一不可。现实题材的绘画描写现状,而非现实题材,具体体现在幻想的、参与未来的或者回归过去的等等,这几方面的表现都是艺术家立足于当代,是其情感的宣泄和精神的需要。现实主义精神也是我国艺术家创作过程中长期关注的方面。那么,现实主义精神在我国当代高校专业学生的美术创作中又如何认识和彰显其价值,我们教育者又该如何因势利导,这些都是是本文重点探讨的问题。

现实主义精神在不同时期的发展与精神价值

原始社会中现实主义精神借助巫术的传载与表现形式,是对大自然的模仿,然后深刻反映出人们主宰自然的力量和希望。古希腊在经过一连串的革命之后,不仅将占有土地的贵族势力打到,对于古代的神话与原始社会中魔术活动进行了扫除,使得艺术创作从原始的想象往现实中转变,古希腊的艺术家开始有意识的借鉴生活,现实主义精神在这个时期是处在一个发展的时期,艺术创作开始了对于生活题材的选择,注重人的元素,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唤起人们不同的真挚情感,因而在社会生活中起到了积极的认知和探索作用。欧洲中世纪的绘画艺术在宗教图像的浩瀚镌制中,艺术家仍旧依据对当时生活的观察而描绘,兼顾对人的观察。因此,中世界的艺术也拥有现实主义精神。还为文艺复兴与现实主义精神在之后的发展埋下了种子。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仍然是以宗教题材为主要形式,但是这时候的艺术家不再受束缚,可以自由的发挥,表现最真实的社会生活,而这个时候也是现实主义精神大发展的时期。这个时期的艺术中出现的现实主义精神,立足于现实,表现最为真实的现实主义世界。在这个时期的艺术创作对于现实主义精神的体现是在生活中人与人的关系。这是以往现实主义精神所不能企及的。之后到17-19世纪现实主义便迅速登上了艺术舞台的中心。

传承现实主义精神在当下的中国美术现实主义是对现实生活的真实体现。因此,现实主义的前提是真实性,是对生活艺术化了的具体体现,这对于注重实事求是的中国来讲,正是时代所需要的。实事求是与现实主义异曲同工、一脉相承。当代艺术家对于国家的命运与前途应该具有责任感与历史使命感,无论选择哪一种艺术形式,对于表达社会生活、劳动和人们的真实情感永远是不变的主题,这也正是现实主义精神所以能艺术创作的基石。现实主义在中国不仅创作土壤肥沃,也能够积极融入到艺术创作的环境中来,人们对于从内心深处表达的艺术形式感到亲切、真实,从这些真实的艺术作品中感受真善美与假丑恶,这是其精神价值葆存不衰的原因,这不仅仅是艺术创作的一种形式,更是民族审美价值趋向的所在。所以,现实主义精神已经融入到整个民族文化的建设中来,这也是现实主义精神的魅力所在。

现实主义精神的重新认识

现实主义所包含的范围非常的广泛,包括文学范畴、戏剧范畴、绘画范畴、音乐范畴等等,而现实主义是一场文艺运动,这对欧洲的艺术影响深远,现实主义精神的起源要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启蒙与十八世纪,十九世纪掀起了现实主义精神浪潮.现实主义包含了多种现实主义者的理论与观点,是建立在对道德的提升与人们对于悲观情绪的认识基础之上的,现实主义者把历史看作是不断进步的重复过程。现实主义更多的是看到人性中好的一面,而现实主义精神则是体现这一过程的精神层面,那么现实主义艺术作品中往往包含以下几个方面的特点。

首先是艺术作品细节中的真实性。对于细节描述要真实,要具体的真实的反应人类的生活现状。现实主义作品中就是用这样形象的现实来吸引人们的,这能够帮助观众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作品所描绘的生活的真实和精神的写照。其次是形象的典型性。选择典型的形象,对现实生活中素材进行分析、提炼和总结,从而发现生活的重要特性。生活是简单的,生活又是复杂的,将这种既简单又复杂的典型形象真实的表达在艺术作品中,以此来抓住艺术表现的重心,感染人们的情感中枢。最后是具体描写方式的客观性。通过对现实生活客观的具体的描述,通过作品体现出作者对于生活的真实感受与对生活的热爱。法国文学史家爱弥尔・法盖解释说:“现实主义是明确地冷静地观察人间的事件,再明确地冷静地将它描写出来的艺术主张”。要从几千几万的现实事件中,选择出最有意义韵事件,再将这些事件整理起来,使之产生强烈的印象。

对于现实主义精神我们可以理解成为不同艺术所展现出的现实性,也要理解它是对艺术作品特质展现的原则与方式。所以现实主义精神对于艺术创作的意义深远。从事物内在发展和辩证统一的客观规律分析看,非现实的题材内容也能切入到现实里面来,也是对时代的心理反映和现状的折射,是现状对心理的刺激。而现实的艺术题材、绘画要赢取人们的认可,也必须要升华到非现实和精神层面上面去。因此,并不是说画点生活里的人和物,手法写实就是现实主义,很多绘画在风格上可能是表现主义的,但里面让人感受到对现实的探求和挖掘,有它客观现实的一面。至于绘画的风格流派上来说,就有现实、超现实、梦幻现实、表现现实等等很多还建立在具象基础之上的绘画形式,无论哪种风格、手法,只要是立足生活,表现生活,面对人生,它就都包含现实主义精神。

对高校专业学生美术创作的指导意义

当下高校学生的艺术创作,背离和缺乏现实主义精神的写实绘画比较普遍,这类作品比较表象,图像制作痕迹严重,背离了情感的真实体验,忽略人对精神生活的诉求。表现真实的确也是现实主义的一个表现,但有很多画真实的学生,知道记录真实,也有一定的意义,但是不深刻,很苍白,因为他们在作品中没有体现出关怀,只见呈现而无提升,缺乏精神力量。这种作品其实与现实主义的艺术精神相去甚远。深刻理解把握现实主义精神,在实践当中我们首先应该认识到其对学生的指导意义,总结起来可有以下几个方面。

1.帮助学生学会观察生活、分析生活

现实主义的特点就是反映真实的社会,通过对典型的形象进行细致的描述,以此来吸引人的眼球,因此,高校学生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要结合现实主义的这写特性,学会认真的观察生活的细枝末节,然后进行剖析,这也是为学生在艺术创作中提供灵感的方式之一。客观存在的东西肯定是真实的,但是它不一定有价值,它之所以有价值在于我们对现实关注、关爱,把现实里有价值的深刻的东西呈现出来,挖掘出来,以此矫正现实,使我们在面对现实的时候不会迷失,让我们触摸到精神,不会被动的活着。这是绘画的意义所在,也是现实主义的艺术精神在当代美术创作的意义。因此,现实主义精神的价值首先要教会学生在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学会观察生活、分析生活。

2.帮助学生提升对现实美的认识

现实主义精神是对事物的真实反映,是将人性的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因此,对于真善美与假丑恶的辨别一目了然,学生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将社会生活真实的反应出来,就是对真善美与假丑恶的体现,所以,学生在这个过程中就会学会辨别是非好坏,而对于美的认识就会更进一步,这些都是现实主义精神在学生艺术创作中所带来的价值体现。同时也让他们更加关爱现实、关爱人和这个世界,把艺术创作的目的指向了现实背后的深刻而隐秘的问题,比如人和劳动的问题,情感的问题,生死的问题等等,通过反映可感可信而深刻的问题,引起自我反思,真正认识现实之美,以正确指引未来。

3.增强学生自身的社会责任感,建造实践到艺术创作的桥梁

在高校学生的艺术创作中,现实主义精神就是教会学生不仅要注重作品的吸引力,还要在作品中反应出自身的社会责任感与使命感,而现实主义精神则会在学生艺术创作的过程中引导学生注重这些内容的体现,描述我们当下所具有的好的东西,激励人们把好的东西发扬光大。比如鲁迅的文风很敏锐,甚至有点刻薄,但是他的背后是大的爱,是要唤起人们改造现实的热情,这也是现实主义精神。艺术创作是架在现实世界与艺术家理想之间的一座桥梁。艺术家把对现实的感受、对生活的渴望和自己的理想,通过艺术创作的形式表达出来,寄予作品之中。艺术创作就像是一把门上的钥匙,门的这边是生活,那边是理想,拿着这把钥匙的人,穿行于门的两边,在一边感受,在另一边升华,现实主义精神必会引领学生走向艺术创作的自由大道。

综上所述,现实主义精神的价值对于学生的艺术创作有着深远影响,这不仅仅是在学生艺术创作的过程中教会学生如何吸引人的眼球,更加教会学生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中体现一份责任,使艺术变得更有价值,使创作思路更加的宽广。

第4篇:现代主义美术范文

关键词:戏仿 存在主义哲学

中图分类号:J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3791(2012)05(c)-0246-01

戏仿是后现代主义文学创作的重要手法之一。这是一种最具意图性和分析性的文学手法。这种手法通过具有破坏性的模仿,着力突出其模仿对象的弱点、矫饰和自我意识的缺乏。戏仿“本质上是一种文体现象——对一位作者或体裁的种种形式特点的夸张性模仿。其标志是文学上、结构上或者主题的不符”。戏仿“夸大种种特征,它把不同的文体并置在一起,使用一种体裁的技巧去表现通常与另一种体裁相连的内容”[1]戏仿的功能就是讽刺。巴思在《路的尽头》中运用戏仿这一手法冷嘲热讽了20世纪50年代在美国正风靡一时、炙手可热的存在主义哲学,并创作出这样一部富有独创性的作品。

进入了20世纪50年代以来,美国出现了最适于存在主义这种充满着悲观绝望、颓废情调的哲学生长的良好条件。存在主义不仅限于哲学领域,也像欧洲一样渗入文学、艺术、社会学、道德、教育、宗教等意识形态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及各种群众运动中。存在主义表现为资本主义全面危机时期人们心理上的紊乱和对新的出路的寻求。存在主义哲学把个人的存在作为研究对象,特别指孤独的个人同自身的关系,他得自我表现感;指孤独人的非理性的情绪体验。存在主义哲学思想大师萨特从现象学一元论出发,划分了两个存在范畴:自在的存在和自为的存在。自在指客观存在,它纯粹地无条件地存在着,它是偶然的、不可思议的,是一个巨大的虚无;自为是指人的意识、人的自我表现,它纯粹是预谋和意向。它处在永恒的流动变化之中,不断地否定着自己,并通过否定和虚无把自己展示为世界。自在和自为相互依存,是不可分的。萨特根据自为存在的特征引出了“存在先于本质”的“存在主义的第一原理”。萨特认为,在一定条件下人可以在面临的好几种可能发展道路中进行自由选择,这种选择的后果就是他的本质。“存在先于本质”不是通过一次选择,而是通过不断的选择来完成的。存在就是要不断超越现存状况,人之所以得以存在,正是通过自由实现超存在[2]。

法国哲学家、小说家兼剧作家萨特曾用小说,如《自由之路》等用来阐释他的存在主义哲学思想。巴思戏仿萨特,也用小说《路的尽头》以“神话疗法”的失败来嘲讽当时在美国正时髦的存在主义哲学。小说的主人公雅各布·霍纳(Jacob Horner)是一位年轻的大学生,他的问题是不能确定目标和方向。他发现可行性选择太多了,但他却找不到一个有吸引他的特殊选择。在一次采访中,巴思说杰克·霍纳(Jake Horner)的名字同时取自摇篮曲(Jack Horner,《杰克·霍纳》)和使人带绿帽子习俗(“horns”)[3]。其名字意义的不确定和动机与方向的缺乏,暗示杰克(即雅各布)没有个性或没有目的。杰克的医生建议他做教师,教授规范语法。杰克遵从了医生的建议,成了一名语法教师,此间,他又成了另一位教师乔·摩根的好友且又卷入与朋友之妻伦尼的三角关系之中。导致伦尼在做流产过程中死于手术台上。死亡的事实使杰克彻底剥去了他的各种面具,又恢复了他的“绝对不动”状态。

雅各布·霍纳有麻痹症史。他看不到生活中的价值,于是“选择了绝对不动”。这时他遇上了一位专治麻痹症的黑人医生。医生对雅各布的病情作了“存在主义哲学”分析。他认为雅各布的病症是“在许多情况下不能做出选择”。

这俨然是萨特在阐述“存在先于本质”的原理。当“病人”杰克问“为什么人人都得选择行动”时,这位庸医运用存在主义哲学原理,作了一个荒谬的回答:“不为什么!不选择行动也不为什么。一个人成了病人那只是由于他选择了一种只有通过治疗才能获得解放的存在方式……一段时间内我的所有的治疗就是要使你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按照医生的逻辑,仿佛生病也是人为了实现本质的一种选择。这位庸医建议杰克去“读萨特,作个存在主义者”、“这能使你不断活动”。医生把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作为他的治疗方法之一,名曰“神话疗法”。何为“神话”?神话就是幻想和虚构。这位庸医倒是有力地揭示了存在主义哲学主观唯心主义的本质。

接下来,医生解释“神话疗法”——存在主义哲学。萨特认为,“任何结果都是人的自由选择的结果,自由选择可以改变过去,甚至通过自由选择,懦夫可以变成英雄,英雄可以变成懦夫,关键在于你的选择”。[4]根据这一原理,医生建议杰克,“在实际生活中,一定要演主角”。医生指出:“这种角色分配就是制造神话;当他有意无意地用于提高自我或保护自我—可能始终是这个目的—这就成了神话疗法”。医生让杰克“诚心诚意地去学习如何戴上面具,”因为“自我意味着我,我就意为着自我,自我的定义就是个面具。哪儿没有自我—哪儿就没有我”。杰克立即将其付诸实践。

因为杰克不相信真正的自我,他喜欢扮演不同的角色。同时他想扮演上帝,因为他说:“生活中人们时刻都在充当导演,若能意识到自己的角色分配充其量是对演员个性无端的曲解,这个导演就是明智的”。杰克把明智的角色留给自己,把次要的角色留给他人,以此给他们的“本质”贴上了标签。这种贴标签做法最终把杰克带到了灾难的边缘,在伦尼死后,这种贴标签做法又把它送回了医院。因为他被对伦尼之死负有的责任弄的完全麻痹。但是杰克在“选择行动”的过程中却没有意识到,他对伦尼的行为要负有责任,他虽然反复强调“我渴望承担责任”,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还都是要从责任重压之下解脱出来,而且最后他成功了:“我已经不用去承担社会责任了。伦尼已经入土了。我仍然在工作,而且名声丝毫未损,但是乔失业了”。他不能不感到这“太丑恶了”。这就是杰克“自由选择”之后的结果。使杰克意识到:“神话疗法变得越来越不适用。因为人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所承担的一切角色都是苍白无力的。存在不仅先于本质;就人类的情况来说,有存在未必有本质。一旦某人非常了解另一人并抱有各种与他相左的看法,神话疗法便彻底没戏了”。巴思也就此否定了存在主义。

参考文献

[1] Ibid,31.

第5篇:现代主义美术范文

 

关键词:法兰克福学派 现代艺术 辫护 文化批判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问题意识在其发展史上有一个调整的过程,“自二十年代以来,西方马克思主义渐渐地不再从理论上正视重大的经济或政治问题了”,“它注意的焦点是文化”,“自始至终地主要关注文化和意识形态问题。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和意识形态批判是西方马克思主义文化和意识形态批判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对法兰克福学派文化理论的审视,我们认识到,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的文化批判是以艺术批判作为中心的,“在文化本身的领域内,耗费西方马克思主义主要智力和才华的,首先是艺术”。当然,需要说明的是,我们在此所称的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是指法兰克福学派第一代代表人物。

    法兰克福学派为之辩护的现代艺术,准确地说,是现代主义艺术或现代派艺术。现代主义首先是一种西方的文化倾向、文化情绪或称文化运动。这场运动带有足够的反叛和颠覆性质。它与“否定”紧密相联,二者的结合进而扩张为2p世纪的一种“神话”,广泛植根于西方人的日常生活形态之中。以至于欧文·豪认为,要给现代主义下定义,必须用否定性的术语,把它当作一个“包蕴一切的否定词”。从这一基本观念出发,他认为现代主义“存在于对流行方式的反叛之中,它是对正统秩序的永不减退的愤怒攻击”,但正因为如此,现代主义面临着两难困境:“现代主义一定要不断抗争,但绝不能完全获胜;随后,它又必须为着确保自己不成功而继续奋斗。丹尼尔·贝尔对现代主义的存在方式及其困境的认识与此相似,进而他确认现代主义是对于19世纪两种社会变化—感觉层次上社会环境的变化和自我意识的变化—的反应;但作为一个整体来说,现代主义又与19世纪末叶社会科学的一种通行理论—现实基础的非理性与表面现象的理性并行不悖一一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在对资本主义文化的总体矛盾进行严格的诊断之后,贝尔注意到资本主义矛盾最为严重的断裂和逆转发生在经济基础和那个更高地悬浮于空中的思想领域之间。现代主义运动是当代经济、政治与传统文化阵营冲突战的文化结晶,而且,现代主义文化已经在西方当代文化生活中获得了霸权地位。特别是到了20世纪60年代以后,现代主义文艺思潮已同大众文化、商品生产合流,从而经过百年反叛与颠覆,现代主义终于“至高无上”地统治了整个文化领域。但是,当贝尔以典型的文化保守主义尺度去审视西方现代主义文化所代表的“准宗教”文化霸权时,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文化悲观情绪。他认为西方现代派文艺作为宗教思想消亡之后的替代物,在本质上是经不起冲击的。事实证明:在一味的翻新和反抗之后,现代主义思潮像一只泼尽了水的空碗,它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否定失去了创造力,徒留下一个反叛的外壳;而更随着中产阶级文化趣味对它的侵袭和改造,高深严肃的现代主义思想已经沦为一种“中产崇拜”( Midcult )。后现代主义文化的兴起,最终导致了现代主义“思想的终结”。正因为是保守的,丹尼尔·贝尔就缺少了一种激进的文化反抗精神。与贝尔的悲观主义文化情绪形成对立,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在进行文化思考时没有采取其对文化既存现象或事实的单面评述的总体文化逻辑,而是怀着一种对当代资本主义文化的主观对抗的文化情绪,为现代主义艺术作出辩护。

    为现代主义艺术进行辩护,对现代主义艺术作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文化哲学阐释是法兰克福学派文艺、美学理论的一项重要内容。在法兰克福学派中,文化和美学问题主要是阿多尔诺和本雅明的特殊研究领域。而其中,阿多尔诺为现代主义作出的辩护最多。“阿多尔诺的艺术理论相当于一种现代主义理论或先锋派主义理论。现代派艺术理念实际上是阿多尔诺的艺术理想。那么,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为什么要为现代主义艺术作出辩护?或者说,他们推崇现代主义艺术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首先,现代主义艺术表现出了高度的自律性品格,这与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尽力维护艺术的自主性的美学倾向达成了一致。现代主义艺术从其先行者所开创的由传统引导的艺术模式的羁绊中解脱出来,而成为一种自律的个人引导的艺术。不仅如此,正因为严格的自律,现代主义艺术同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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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受他人引导的大众艺术以及后现代主义艺术划清了界限。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尤为强调现代艺术的自律性。在他们看来,现代艺术是一种自律的艺术,现代艺术的自律性本身显示了其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体化统治的不调和姿态,而把这种姿态呈现在人们眼前的现代艺术也因之而具有鲜明的政治倾向。本雅明认为,一部文学作品只有文学标准是正确的,它才能在政治上是正确的。这可以视之为本雅明对艺术自主与艺术的政治倾向二者之间关系理解的极好的理论注脚。在马尔库塞看来,艺术的特质是其审美形式,它是艺术永恒的审美品质。同时,他又认为,艺术的自主性源于美学形式。他通过对形式这一“审美之维”的理论肯定来维护艺术的自主性。他坚决主张:一种真正的反主流艺术必须坚持艺术的自主性,坚持它特有的自主品质;同时,艺术品只有作为自主的作品,它才能在政治上达到目的。在此,他与本雅明的以上认识形成了一致。我们又注意到,在《审美之维》中,马尔库塞更多地强调的是艺术自律的否定性;而且他还指出,艺术的自主性反映了个人在不自由社会中的不自由。就这样,马尔库塞关于艺术自主性的论述成为对于否定的、颠覆的现代主义艺术的辩护;甚至可以认为,它正是对现代主义艺术一个方面特质的解说。《美学理论》是阿多尔诺为现代主义艺术进行辩护的重要著作,他同样宣扬、维护艺术的自主性。在他看来,散布调和、提供慰藉并对社会现状持赞许态度的传统艺术极大地损害了艺术的自主性,它是受动的,艺术只有保持自身的纯洁性而不顺应现有的社会常规并成为对社会有用的艺术,才可能通过其单纯的存在对社会进行批判,也就是说产生一种政治倾向。他批评萨特的“介人”论,而坚持艺术的自律性。他认为萨特的那种理念式的“介入”已经滑到了不顾客体性的地步,它必然地会葬送艺术本身所固有的批判功能。在这里,我们看到,阿多尔诺强调艺术的自主性,更多地是在对艺术与社会二者间关系的阐释中体现出来的。这一运思和考察方式与他一生致力于把哲学、社会学、美学等融为一体的理论努力相协调。

第6篇:现代主义美术范文

[关键词]浪漫型艺术;转型;美与丑;现代艺术

一、浪漫型艺术的转型

黑格尔宣布艺术在发展到浪漫型以后将走向终结。艺术有没有终结,以及如何终结曾引起国内外学术界的热烈讨论。但这只是黑格尔意义上的终结,终结只是转型的一种话语模式。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机器复制艺术的迅速增值,艺术已深入人类生活并成为人生的一部分。艺术并没有终结,却有艺术史家惊呼“艺术史终结了”。

黑格尔关于艺术发展的象征型、古典型、浪漫型三大系列的观点虽然提出了一些深刻的美学见解,但它是否符合艺术史的实际却值得怀疑。后现代艺术精神的发展,打破了历史决定论的迷梦。艺术所具有的个体创造性,使艺术充满直觉、灵感、偶然与断裂。艺术的转型不是历史的必然,恰恰是历史断裂的呈现。艺术的最高价值并没有高低之分,在艺术的类型之间也不存在孰优孰劣,只存在人的判断力的差异和个人主观兴趣的爱好。艺术史的面貌是由不同的风格组成的,风格来源于时代的精神状况和天才艺术家的独创性。这一独创性以打破旧的束缚,形成新的风格为标志。

继浪漫型艺术以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先锋艺术异军突起,逐渐成为时代的大潮。20世纪的艺术家们再也不囿于古典艺术概念的束缚,而是采取一种反传统和反常规的艺术观念,同传统的艺术背道而驰。“艺术并没有死亡。结束的只是其作为不断求新的进步过程的历史。”艺术已不纯是诗意的,艺术成了散文形式;艺术不再追求纯美而是呈现丑恶;艺术不仅表现崇高,也表现媚俗;艺术不仅表现现实,更多是表现幻想;艺术的种种悖论在现代艺术中并存。

仔细研究黑格尔以后浪漫主义艺术精神的发展,我们可以看到两次大的转型:第一次转型是现代主义的,第二次是后现代主义的。

先谈第一次转型。浪漫主义精神根源于中世纪的罗曼司,在德国哲人的沉思中则纯化为一种美学原则。有人把浪漫主义概括为“现代性”的第一次自我批判。尽管法国的卢梭是浪漫主义的直接先驱,德国古典哲学却是哲学领域里的浪漫主义运动,德国人的哲性思维、宗教神秘感的情绪,天生便具有浪漫主义的气质。叔本华、尼采、狄尔泰、西美尔,在哲学和社会学中使浪漫主义得到新的表达。浪漫主义美学传统张扬这样的价值:人生应是诗意的而不是散文化的,精神生活应该以本真的情感为出发点,人应以自己的灵性作为判断事物的根据,人的直觉和信仰比起知性来,更接近人的真实。科学技术使人和自然分离,人应该与大自然相统一。浪漫主义企图拯救被工业化和数字化所淹没的人的内在灵性智慧。浪漫主义的这一特点和先锋派艺术的追求是一致的,先锋派几乎是浪漫主义美学原则发展的一个必然。英国社会学家伯尼斯·马丁教授对二战以来当代西方世界的文化艺术流变的过程做了研究,将“战后数十年的文化变革视为浪漫主义原则持续发展的产物”。他着重探讨了1960年代末期的“反文化”风潮,认为它是某种至关重要的浪漫主义价值观的突出表现,并在1970年代融入我们的文化机制中。

浪漫主义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现代主义。黑格尔说:“浪漫型艺术的真正内容是绝对的内心生活,相应的形式是精神的主体性,也即主体对自己的独立自由的认识。”朱光潜先生在翻译了黑格尔《美学》中的《浪漫型艺术的解体》后评论说:“黑格尔指出浪漫型艺术的基本出发点是主体性原则,这就导致实体性内容的放弃,主体与客体的分裂和各自独立,内容与形象的分裂,艺术的创作能力和技巧成为艺术的主要因素,为什么运用某一种内容和某一种形式,都听命于偶然和主体的任意幻想。这就是浪漫艺术解体的根本原因”。从诗学的意义上看,现代艺术推崇主体性的绝对自由的观念是浪漫型艺术精神发展的结果。

西里尔·康诺利在1965年出版的《现代运动:英国、法国和美国一百部重要作品,1880—1950》中说:“法国人是现代运动之父,这个运动慢慢移到海峡对岸,然后穿过爱尔兰海,直到美国人最后继承下来,并把他们自己的魔力、极端主义和对异常事物的趣味带人这个运动之中。”赫伯特·里德说:“我们已经看出,当代的变革有着不同的性质:它并不是暗示倒转,甚至倒退的变革,而是解体,是退化,有些人会说是崩溃。它的特点是灾难性的。”这是一个与一切传统猝然决裂的运动,欧洲人五个世纪努力的目标被公然放弃了。在这个时代产生了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没有的作品,如,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表现主义、未来主义、象征主义、意象主义、立体派、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的作品,这些作品以艺术家独特的感觉和情感宣泄方式,以十分怪异而又令人着迷的艺术形式,表现了一个时代和个体的全新的感觉。罗兰·巴特说:“传统的写作崩溃了,从福楼拜到今天的整个文学都成了语言的难题”。一种新的时代的异端风格,成了“想象的博物馆”,构成了文化的地震学。它记录了文学艺术和思想史上的感情变化和转移的过程。时代的更迭稍纵即逝,思想情感的变化层出不穷,历史与现实悠然脱节,传统价值瞬间崩溃,启蒙以来的理性大厦颓然倒塌,过去时代的广大领域化为一片废墟。现代主义已经形成了一种无形的社会风格。这个词语,曾被用来包括各种破坏现实主义或浪漫主义激情的运动,它与实验艺术或先锋艺术一起引起了人们的注目,成为20世纪艺术的一个中心。

现代主义是我们这个混乱时代的一个形象体现,它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朝着内在性、技巧表现、内心自我怀疑方向前进。它不仅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也是一种极大的艺术灾难。它不仅表现了实验的、先锋的、嬉皮士的人生观念,而且代表着存在的深奥、困难和新奇;它也表明凄凉、黑暗、异化和崩溃。它是我们这个时代唯一与混乱情景相应的艺术。现代艺术不是艺术的自由,而是艺术的必然。所以现代艺术是一种非人性化的艺术,艺术成了骗局、颠倒、怨恨和反讽,反时间、反大众、反历史、反人性。现代主义不仅是一个艺术事件,而且是一个美学事件。它包含着一个信念,现代意识或经验不是表现上的问题,而是深奥的文化和美学上的问题,是结构形式、语言表现、形式统一的问题,是艺术家的生命存在和社会存在的意义问题,是艺术作品存在价值的问题。现代艺术是正在迅速现代化的世界的艺术,是工业、科学技术高速发展,全球一体化进程和文化相对主义抬头,世俗文化成为中心的世界的艺术。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浪漫型艺术终结了。

如果我们把现代主义看作浪漫型艺术的第一次转型的话,那么后现代主义则是它的第二次转型。近30年来,关于后现代主义的讨论风起云涌,形成了20世纪文化变革中的又一思潮。20年来中国学术界也紧跟世界潮流,对这一问题展开了讨论,但什么是后现代主义,它与现代性的关系及其美学特征的问题,仍然是歧见纷呈。尽管有像哈贝马斯这样的哲学家提出后现代只是现代性的一部分(哈贝马斯的《现代性对后现代性》),是其自我反思,但是利奥塔等后现代的思想家则要“重写现代性”,后现代主义从时间、价值和思维上与现代主义都是有很大不同的。后现代思潮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络,它对启蒙的现代性以来提出的种种真理、价值、美学观念进行了反思和解构。如果说现代主义的特征是对基础、权威、统一的迷恋,视主体性为基础和中心,坚持一种抽象的事物观,而对这一切的质疑则构成了后现代主义的主要特征。后现代主义终结了现代主义的霸权,不再假设有一个基点来支撑真理和秩序的合法化。伟大的目标、伟大的航行消失了,人们不再相信那些所谓的历史上的伟大主题和英雄主角,他们在一个“被粉碎的时代”,看到的是理性的死亡,因此他们持一种历史悲观主义的态度,要在语言游戏的撒播中消解自己。

在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哈桑那里,后现代主义有下列特征:(1)不确定性。它包括多元论、反叛、随机性、分化、模糊和破裂。(2)破碎性。这包括对综合和总体性的不信任。(3)反正统性。对权威的挑战是其主要内容。(4)非我性。抛弃将主体等同于实体的传统。(5)内在性。反对超验性,强调心灵与语言的自生能力。我们这个时代,是由支离破碎的片断组成的,一切都走上“不归路的时代”,一切都变得不确定了,一切都是游戏。

后现代主义的文学使真实和虚构模糊不清,时间和空间杂糅重组,多元和平面相辅相承,艺术品在机械的复制中失去了韵味,一切走向了不确定性。罗纳德·苏肯及克说:“一切关于我们经验的表述,一切关于‘现实’的谈论,本质都是虚构的。”虚构演变成了真实,后现代的艺术就走向一种反艺术的艺术,无艺术的艺术,艺术走向了世俗,走向了日常生活。黑格尔曾预言的艺术的消亡已经开始了,艺术演化到生活的各方面去了。后现代的美学也是一种反美学,也就是一种与传统美学决裂的美学,就是一种后现代的美学。这种美学消解传统美学家人为设置的种种界限,取消美学与非美学的区别,艺术的消亡与真实世界的审美化,成为不可改变的历史进程,审美观念已逾越了艺术的界限,渗入到社会的各个层面。后现代美学重新审视了美与丑,将美与丑等量齐观,重新审视了艺术与非艺术,生活中的物品被命名后就可成为艺术品,如波普艺术;重新审视艺术与生活,艺术绝不再是生活的再现和模仿,“文艺是对生活的增补”,不是艺术模仿生活,而是生活模仿艺术。后现代主义反对文化的精英化,而走向一种世俗,过去艺术和审美仅是艺术家和美学家谈论的事,后现代推倒了艺术博物馆的围墙,把艺术还原为生活本身。从吃喝玩乐到衣食住行,从城市建设到两性关系,从卡拉ok到mtv,从广告生活到形象设计,审美无孔不入。

二、美与丑的互文性阐释

黑格尔认为,古典型的艺术是一种美的艺术,其理念内容和其感性显现是相吻合的,艺术的形式完全显现了理念的内容。到了浪漫型艺术,观念则大于形象,浪漫型推崇个性的感受性,并把其合法化。结果,精神欲望的过度张扬,则导致了艺术中的丑。黑格尔说:“在浪漫型艺术的表现里,一切东西都有地位,一切生活领域和现象,无论是最伟大的还是最渺小的,是最高尚的还是最卑微的,是道德的还是不道德的和丑恶的,都有它们的地位。特别是艺术愈变成世俗的,它也就越来越多地栖息于有限世界里,爱用有限事物,让它们尽量发挥效力。”黑格尔预言了传统浪漫型艺术终结后的艺术将呈现出世俗的、个体的、丑的形态。这一点有其合理的一面。

鲍桑葵在他的《美学史》中对西方美学史中丑的历史进行了追溯和论述,他认为,在希腊尽管有一些丑、悲剧和罪恶的描写,但它是以和谐一致为基础的。只是到了近代,随着19世纪浪漫主义运动的兴起,美才不断失去它往昔的光彩,而丑走进了历史的前台。黑格尔时代文化人类学还不发达,人们对人类原始艺术的知识还是很少的,还不理解原始艺术中的丑是一种必然。原始人因自身还未获得自身的本质力量而把自然与社会环境看成是异己的,因此产生了种种怪诞的信仰,创造了种种丑怪的形象是很自然的。玛克思·德索认为,原始艺术无论在过去,还是在现在看,都不是一种美的艺术,而是一种丑的艺术,原始人的自我丧失,必然导致原始艺术以丑怪的形式出现。黑格尔从欧洲中心主义出发,以古希腊艺术作为立论的根据,把人类的古典艺术看成和谐的。尽管现代先锋派艺术看上去往往是不美的,或者是丑的,但丑绝不仅仅是现代艺术的唯一特征。丑是一个历史范畴,而且还是一个逻辑范畴。近现代艺术中的丑,往往是历史回归的表现。先锋派艺术中张扬着一种原始主义、野兽主义、超现实主义的情结,就是它的具体表现。靠人类的梦和幻想,人类把现实状况和原始社会血与火的搏斗以及对未来理想的追求和憧憬,定格在同一平面的图像上。

丑是古今中外皆有的,丑的探讨则是近现代的产物。康德和黑格尔在其美学著作中,都没有把丑作为一个重要的独立的问题来进行探讨。但康德论述了崇高,黑格尔则提出了浪漫型艺术,其中都包含有丑的美学问题。伏尔泰、卢梭、莱辛、雨果等则开始讨论丑的问题。1853年,罗森克兰兹出版了大约是人类历史上探讨丑的第一本专著《丑的美学》。但作为黑格尔的信徒,他的审丑观仍局限在旧的美学之内。他认为:“丑本身是美的否定”,丑“不在美的范围之内”,“产生美的那些因素可以倒错为它的对立面,这就是丑”。艺术不仅要描述美,也要描述丑,“艺术就不能忽略对于丑的描绘”。“如果艺术不想单单用片面的方式表现理念,它就不能抛弃丑。”但他仍未能突破传统的“丑服从美”的老原则。他认为“吸收丑是为了美,而不是为了丑”丑只是作为美的衬托物才被吸收入艺术中,描写丑并不是目的。因此,从中可以看出,罗森克兰兹的审丑观还是古典型的,他对丑的重视则隐约地表现了以丑为美的现代性艺术的产生。鲍桑葵在批判了罗森克兰兹的审丑学说后,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他认为:“如果要想把具有全部戏剧性深度的心灵和自然纳入表现中,就决不能忽略自然界的丑的东西,以及恶的东西和凶恶的东西。希腊人尽管生活在理想之中,还是有他们的千手怪、独眼巨人、长有马尾马耳的森林之神、合用一眼一牙的三姊妹、女鬼,鸟身人面的女妖、狮头羊身龙尾的吐火兽。他们有一个跛脚的神,并且在他们的悲剧中描写了最可怕的罪行,令人作呕的疾病,还在他们的喜剧中描写了各种罪恶和不名誉的事情。”我们对原始艺术进行探讨后就会看到,原始艺术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往往都是不美的;恰恰相反,丑怪却是最根本的表现形式。各民族的图腾神、祖先神,埃及、印度、玛雅和中国原始的造型艺术,往往是丑怪杂糅的。在中国最古老的典籍《山海经》中,记载着九头的兽,三足的鸟,一头双身的蛇等“丑类恶物”。先秦时代的审美理想是“铸鼎像物,使民知神奸”。古代的丑怪是原始人对异己的自然神秘力量的恐惧的图像呈现。

浪漫主义的艺术家们深切感到丑的力量,他们把激情放在重要的地位,在极端体验中便通晓了丑的魔力。他们不仅描绘了艺术中的种种丑,而且在理论上也加以张扬。丑在浪漫主义以后极度增值,价值愈来愈高,并不断获得学术的力量。雨果在《(克伦威尔)序言》中提出美丑对比的法则,并指出了近代艺术中丑的合法性侵入。他说:“近代的诗神也如同基督教一样,以高瞻远瞩的目光来看待事物。她会感到,万物中的一切并非都是合乎人情的美,她会发觉,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丑怪藏在崇高的背后,美与恶并存,光明与黑暗相共。”自然丑怪无处不在,因此“诗着眼于既可笑又可怕的事物”,把丑作为模仿的典型,把滑稽丑怪作为艺术的要素。这不仅区分了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这“跨出去决定性的一大步,好比地震的震撼一样,将改变整个精神世界的面貌。”“美只有一种典型;丑却千变万化。”研究丑怪滑稽在近代的运用和发展,这是一件有趣的事。首先,它侵入、涨溢、泛滥;终于像一道激流冲破堤防。雨果以艺术家的敏锐,对他那个时代艺术由美向丑的转型作了天才的感悟和预测。浪漫主义艺术中已经出现了一些丑怪和滑稽。到了现代主义则成为时代的潮流了。如果说雨果以其自身的创作体现了这种美丑对比的审美精神的话,到波特莱尔则是以丑为美了。《恶之花》,一个多么现代性的书名,它是我们这个时代以丑为美的象征。罗丹以老妓为题材的雕塑《哀米欧尔》则完全抛弃了美。 

20世纪现代主义艺术的发展史,也可以说是一部丑日益升值,日益膨胀最终占据优势地位的历史。过去丑是美的陪衬;现在却完全相反了,美则成了丑的陪衬;或者,艺术家干脆抛弃了美,让丑出尽了风头,独领风骚。丑再也不仅是艺术的一个契机,而“呈现出一种在本质意义上新的和不同的功能”。在现代艺术中,丑的和声学的观点已经破灭。丑绝不是近代的产物,恰恰相反,是最古老观念的现代复活。阿多诺分析道:

丑的事物的确是一个历史的和中介的范畴。该范畴或许是在古风艺术向后古风艺术过渡时期出现的,因此随后一直标志着古风艺术的再生。这正是它为何与普通的启蒙辩证法(艺术是其组成部分)关系密切的原因。原始崇拜对象的面具与纹面所体现出来的古代丑,是对恐惧的实体性模仿,一般散布在忏悔的形式之中。随着神秘的恐惧性逐渐淡化与主观性相应增强,古代艺术中的丑的特征变为禁忌的目标。继主体及其自由感形成以后,和解的思想随之诞生,丑也随之展露出自己。尽管如此,旧的妖魔鬼怪并未从此销声匿迹。历史并未履行关于自由的承诺。相反的,主体作为不自由的人,使这一神秘的魅力永存,对其既抵触又屈从。有关尼采之格言与谢林之洞见的经验主义基础,很可能就是艺术的历史;前者宣称所有美好的事物曾一度是可怕的事物,后者断言开初就存在恐怖。

阿多诺从他的否定辩证法来观察美和丑,认为美也是历史的产物,是在遥远的历史时刻,在大众对可怕的神秘力量感到厌恶的条件下出现的,而那些神秘的力量回想起来则被视为丑。丑的歧义性源自下述事实。即:主体将所有认为需要的东西,包括从变态的性欲、摧残性的压抑与死亡等一系列东西,全部纳入主体性的抽象和形式范围之中。丑借否定而被挪用,故作为美的对立面。在艺术史上,美的观念已经被吸收到“丑的辩证法”中了。人们有时把那些伪劣媚俗的作品即纯化的美,视为丑,并设下审美的禁忌,在此禁忌中伪劣媚俗的作品便被判定为丑。阿多诺认为,丑与美之间在形式区别上的潜在内容具有一种社会的维度或层面。艺术应当追究那些被打上丑的烙印的东西的起因,不应当借助幽默的手法来消除丑,“艺术务必利用丑的东西,借以痛斥这个世界,也就是这个在自身形象中创造和再创了丑的世界。”这是因为,在艺术中丑恶与残酷并非单单是对丑恶与残酷事物的描绘。尼采认为,艺术自身的姿态就是残酷的姿态。王国维在上世纪初就论述了“媚美”的眩惑说,实际上是对20世纪艺术中丑的全面侵入所作的天才的预警。从美学一道德的方法看,“媚俗艺术是虚假艺术,是一或大或小的规模生产形形色色的‘美学谎言’”。

阿多诺对丑的分析是深刻的,充满辩证法的因素。丑是一个历史的范畴,它有一个发展的过程。丑在原始艺术中是恐惧的表现,以后转化为美。但在现代艺术中,丑一直是一个原型和阴影。现代主义艺术中的原始文化因素,盖源于这个原型。人们把艺术视为理想的美的化身,是人们在幻想状态下对世界理想图像的描绘,它的表现形式往往是丑的。艺术就是把人的丑的一面展演出来,先锋派艺术与现代主义就是以丑为美,丑在现代艺术中纯化为一种审美的呈现,因为它表现了人类生存的恐惧和残酷。鲍桑葵看到20世纪艺术中丑的主导地位,但他并不悲观,他在《美学史》的结尾处说:“即令我们被我们自己所制造的丑包围起来,我们也有了更大的和更敏锐的美感”。

在科技不断发达,全球一体化的进程中,社会的不断规范化带来体制中的种种问题。艺术牺牲了美而走向了丑,不能不说是一种历史的遗憾。人类靠艺术的感性化、边缘化、破碎化、感官化、解构化、拼贴化、平面化来表现生存者的种种状态,以及张扬生命的张力和个性的意义。原始的欲望,扭曲的灵魂,碎片化了的生命,存在的虚无,弃世者的厌恶,性欲的倒错,生命的迷茫,使艺术呈现了丑的辉煌。

三、两种现代性

现代性理论在自我发展中,不断地自我反思、自我批判和自我超越。卢梭首先使用现代性的概念并对其保持着警惕。他的结论是:科学技术的发展并没有敦风化俗,反而使社会风气堕落。马克思分析了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它却又造成了空前的阶级对立。革命曾打碎旧的国家机器,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未找到使社会保持平等的合理方式。马克斯·韦伯分析了现代性所形成的社会生活的合理化、体制化;同时又揭露了官僚化的压制和服从,使合理化异化成了“铁笼”。现代性的艺术,一方面极端张扬个性精神,另一方又呈现了人性之恶。因此现代性的两难,表现了现代性文化和人生存之间的紧张的对抗关系。

理论家们重新审视现代性问题,认为存在着两种现代性,一是启蒙的现代性,另一种是浪漫的现代性。两种现代性表现了两种不同的价值。启蒙的现代性是建立在启蒙运动以来理性主义之上的一种观念,它是科学主义、基础主义、乌托邦主义的现代主义。其特征是追求数学上的精确性和明晰性,追求形而上学的绝对性和合理性,要求社会的体制化官僚化。这种现代性是资本主义制度发展的必然产物。“浪漫的现代性”是一种审美的现代性,它的着重点不在科学和技术的发展给社会带来的变革,而是注重启蒙运动以来的文化价值,对资本主义依据科技的现代性铸就的社会持一种批判和否定的态度。尼采曾要求重估一切价值;马克思要推翻一切人压迫人的制度;阿多诺要否定资本主义的文化产业;马尔库塞要建立一种“新感性”来拯救“单向度的人”;利奥塔否定“非人”的现代性;鲍德里亚揭露了现代社会创造的消费的幻象以及一些无政府主义、存在主义、自由主义在现代主义艺术中的种种呈现,都是这种浪漫的现代性的表现形态。卡利奈斯库在《现代性的五张面孔》中对此分析认为,现代艺术是浪漫的现代性或审美的现代性的基本表现形态,它与启蒙的现代性有明显的对立冲突。现代主义艺术也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形态,早期现代主义的先锋派明显地反对现存的资产阶级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倾向性,所以曾被当时一些流行意识形态的代言人视为颓废艺术。而在极盛期的现代主义,则逐渐被资本主义体制化了。早期的现代主义,以康德的无功利引申出的艺术的自律性,使艺术为自身立法。艺术家可以站在社会的对立面,以一个批判者的姿态站在一个不合作的立场上,使艺术还保留一些警惕性。极盛的现代主义则和先锋派艺术处在一个对抗的状态,它已经被社会制度所同化,成为流行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先锋艺术则异化为一种软弱无力的自言自语,或个人生存欲望的无意识呈现,有时甚至不断以展示自身之丑来表现这个社会之恶。

现代主义艺术的产生和发展,往往具有一种巨大的颠覆性,就是以一个社会批判者的眼光对现存的文化规范和基本精神进行否定。因此,现代主义艺术的基本精神乃是一种对不合理制度的反抗。但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到了晚期资本主义时代“消费社会”的来临,文化成为一种产业,货币交换已经转换成一种哲学话语,随着社会的公共机构对现代主义艺术的认可、接受和赞扬,现代主义艺术也被同化掉了。如塞尚、毕加索、马蒂斯、凡·高的绘画在现代的审美观念中已成为经典,不仅在大学的课堂上被讲授,在拍卖行里被炒作,在美术馆里被收藏,而且成了大公司财阀或富有者的收藏与装饰。昔日批判的表征,已经成为炫耀财富和地位的符码。

但真正地反抗现实的浪漫主义的精神并没有泯灭。尽管社会有强大的要求和能力来把一切所谓的先锋艺术变为体制化的附属物,艺术要求的创造性、感性化,仍使艺术呈现一种批判的精神。作为社会良心的知识分子,也在反思这个充满怪异的社会。伯尼斯·马丁曾对1960—1980年代的文化艺术进行的分析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西方在1960年代形成了一种反文化的运动,其核心任务是专门猛烈攻击那些既定的界限和结构,这场改革运动旨在将阿里尔、非限定物和表现性的混沌状态引入日常生活。服从幻觉剂,追求性刺激、穿异装、反英雄的喜剧和反文化的讽刺作品,形成了一场“表现方式的革命”。但“到了70年代的中期,许多在前十年里看来是破坏性的,惊天动地的种种革命的东西,已经融汇到主流文化中去了。60年代的反文化运动的先驱试图破坏所有框框,但实际的结果则不像预想的那样过激。原有的框框也一度被打破,甚至被搞得面目全非,但到头来这些框框又恢复了原来的界限和边缘级本性”。

第7篇:现代主义美术范文

黑格尔宣布艺术在发展到浪漫型以后将走向终结。艺术有没有终结,以及如何终结曾引起国内外学术界的热烈讨论。但这只是黑格尔意义上的终结,终结只是转型的一种话语模式。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机器复制艺术的迅速增值,艺术已深入人类生活并成为人生的一部分。艺术并没有终结,却有艺术史家惊呼“艺术史终结了”。

黑格尔关于艺术发展的象征型、古典型、浪漫型三大系列的观点虽然提出了一些深刻的美学见解,但它是否符合艺术史的实际却值得怀疑。后现代艺术精神的发展,打破了历史决定论的迷梦。艺术所具有的个体创造性,使艺术充满直觉、灵感、偶然与断裂。艺术的转型不是历史的必然,恰恰是历史断裂的呈现。艺术的最高价值并没有高低之分,在艺术的类型之间也不存在孰优孰劣,只存在人的判断力的差异和个人主观兴趣的爱好。艺术史的面貌是由不同的风格组成的,风格来源于时代的精神状况和天才艺术家的独创性。这一独创性以打破旧的束缚,形成新的风格为标志。

继浪漫型艺术以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先锋艺术异军突起,逐渐成为时代的大潮。20世纪的艺术家们再也不囿于古典艺术概念的束缚,而是采取一种反传统和反常规的艺术观念,同传统的艺术背道而驰。“艺术并没有死亡。结束的只是其作为不断求新的进步过程的历史。”艺术已不纯是诗意的,艺术成了散文形式;艺术不再追求纯美而是呈现丑恶;艺术不仅表现崇高,也表现媚俗;艺术不仅表现现实,更多是表现幻想;艺术的种种悖论在现代艺术中并存。

仔细研究黑格尔以后浪漫主义艺术精神的发展,我们可以看到两次大的转型:第一次转型是现代主义的,第二次是后现代主义的。

先谈第一次转型。浪漫主义精神根源于中世纪的罗曼司,在德国哲人的沉思中则纯化为一种美学原则。有人把浪漫主义概括为“现代性”的第一次自我批判。尽管法国的卢梭是浪漫主义的直接先驱,德国古典哲学却是哲学领域里的浪漫主义运动,德国人的哲性思维、宗教神秘感的情绪,天生便具有浪漫主义的气质。叔本华、尼采、狄尔泰、西美尔,在哲学和社会学中使浪漫主义得到新的表达。浪漫主义美学传统张扬这样的价值:人生应是诗意的而不是散文化的,精神生活应该以本真的情感为出发点,人应以自己的灵性作为判断事物的根据,人的直觉和信仰比起知性来,更接近人的真实。科学技术使人和自然分离,人应该与大自然相统一。浪漫主义企图拯救被工业化和数字化所淹没的人的内在灵性智慧。浪漫主义的这一特点和先锋派艺术的追求是一致的,先锋派几乎是浪漫主义美学原则发展的一个必然。英国社会学家伯尼斯·马丁教授对二战以来当代西方世界的文化艺术流变的过程做了研究,将“战后数十年的文化变革视为浪漫主义原则持续发展的产物”。他着重探讨了1960年代末期的“反文化”风潮,认为它是某种至关重要的浪漫主义价值观的突出表现,并在1970年代融入我们的文化机制中。

浪漫主义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现代主义。黑格尔说:“浪漫型艺术的真正内容是绝对的内心生活,相应的形式是精神的主体性,也即主体对自己的独立自由的认识。”朱光潜先生在翻译了黑格尔《美学》中的《浪漫型艺术的解体》后评论说:“黑格尔指出浪漫型艺术的基本出发点是主体性原则,这就导致实体性内容的放弃,主体与客体的分裂和各自独立,内容与形象的分裂,艺术的创作能力和技巧成为艺术的主要因素,为什么运用某一种内容和某一种形式,都听命于偶然和主体的任意幻想。这就是浪漫艺术解体的根本原因”。从诗学的意义上看,现代艺术推崇主体性的绝对自由的观念是浪漫型艺术精神发展的结果。

西里尔·康诺利在1965年出版的《现代运动:英国、法国和美国一百部重要作品,1880—1950》中说:“法国人是现代运动之父,这个运动慢慢移到海峡对岸,然后穿过爱尔兰海,直到美国人最后继承下来,并把他们自己的魔力、极端主义和对异常事物的趣味带人这个运动之中。”赫伯特·里德说:“我们已经看出,当代的变革有着不同的性质:它并不是暗示倒转,甚至倒退的变革,而是解体,是退化,有些人会说是崩溃。它的特点是灾难性的。”这是一个与一切传统猝然决裂的运动,欧洲人五个世纪努力的目标被公然放弃了。在这个时代产生了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没有的作品,如,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表现主义、未来主义、象征主义、意象主义、立体派、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的作品,这些作品以艺术家独特的感觉和情感宣泄方式,以十分怪异而又令人着迷的艺术形式,表现了一个时代和个体的全新的感觉。罗兰·巴特说:“传统的写作崩溃了,从福楼拜到今天的整个文学都成了语言的难题”。一种新的时代的异端风格,成了“想象的博物馆”,构成了文化的地震学。它记录了文学艺术和思想史上的感情变化和转移的过程。时代的更迭稍纵即逝,思想情感的变化层出不穷,历史与现实悠然脱节,传统价值瞬间崩溃,启蒙以来的理性大厦颓然倒塌,过去时代的广大领域化为一片废墟。现代主义已经形成了一种无形的社会风格。这个词语,曾被用来包括各种破坏现实主义或浪漫主义激情的运动,它与实验艺术或先锋艺术一起引起了人们的注目,成为20世纪艺术的一个中心。

现代主义是我们这个混乱时代的一个形象体现,它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朝着内在性、技巧表现、内心自我怀疑方向前进。它不仅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也是一种极大的艺术灾难。它不仅表现了实验的、先锋的、嬉皮士的人生观念,而且代表着存在的深奥、困难和新奇;它也表明凄凉、黑暗、异化和崩溃。它是我们这个时代唯一与混乱情景相应的艺术。现代艺术不是艺术的自由,而是艺术的必然。所以现代艺术是一种非人性化的艺术,艺术成了骗局、颠倒、怨恨和反讽,反时间、反大众、反历史、反人性。现代主义不仅是一个艺术事件,而且是一个美学事件。它包含着一个信念,现代意识或经验不是表现上的问题,而是深奥的文化和美学上的问题,是结构形式、语言表现、形式统一的问题,是艺术家的生命存在和社会存在的意义问题,是艺术作品存在价值的问题。现代艺术是正在迅速现代化的世界的艺术,是工业、科学技术高速发展,全球一体化进程和文化相对主义抬头,世俗文化成为中心的世界的艺术。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浪漫型艺术终结了。

如果我们把现代主义看作浪漫型艺术的第一次转型的话,那么后现代主义则是它的第二次转型。近30年来,关于后现代主义的讨论风起云涌,形成了20世纪文化变革中的又一思潮。20年来中国学术界也紧跟世界潮流,对这一问题展开了讨论,但什么是后现代主义,它与现代性的关系及其美学特征的问题,仍然是歧见纷呈。尽管有像哈贝马斯这样的哲学家提出后现代只是现代性的一部分(哈贝马斯的《现代性对后现代性》),是其自我反思,但是利奥塔等后现代的思想家则要“重写现代性”,后现代主义从时间、价值和思维上与现代主义都是有很大不同的。后现代思潮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网络,它对启蒙的现代性以来提出的种种真理、价值、美学观念进行了反思和解构。如果说现代主义的特征是对基础、权威、统一的迷恋,视主体性为基础和中心,坚持一种抽象的事物观,而对这一切的质疑则构成了后现代主义的主要特征。后现代主义终结了现代主义的霸权,不再假设有一个基点来支撑真理和秩序的合法化。伟大的目标、伟大的航行消失了,人们不再相信那些所谓的历史上的伟大主题和英雄主角,他们在一个“被粉碎的时代”,看到的是理性的死亡,因此他们持一种历史悲观主义的态度,要在语言游戏的撒播中消解自己。

在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哈桑那里,后现代主义有下列特征:(1)不确定性。它包括多元论、反叛、随机性、分化、模糊和破裂。(2)破碎性。这包括对综合和总体性的不信任。(3)反正统性。对权威的挑战是其主要内容。(4)非我性。抛弃将主体等同于实体的传统。(5)内在性。反对超验性,强调心灵与语言的自生能力。我们这个时代,是由支离破碎的片断组成的,一切都走上“不归路的时代”,一切都变得不确定了,一切都是游戏。

后现代主义的文学使真实和虚构模糊不清,时间和空间杂糅重组,多元和平面相辅相承,艺术品在机械的复制中失去了韵味,一切走向了不确定性。罗纳德·苏肯及克说:“一切关于我们经验的表述,一切关于‘现实’的谈论,本质都是虚构的。”虚构演变成了真实,后现代的艺术就走向一种反艺术的艺术,无艺术的艺术,艺术走向了世俗,走向了日常生活。黑格尔曾预言的艺术的消亡已经开始了,艺术演化到生活的各方面去了。后现代的美学也是一种反美学,也就是一种与传统美学决裂的美学,就是一种后现代的美学。这种美学消解传统美学家人为设置的种种界限,取消美学与非美学的区别,艺术的消亡与真实世界的审美化,成为不可改变的历史进程,审美观念已逾越了艺术的界限,渗入到社会的各个层面。后现代美学重新审视了美与丑,将美与丑等量齐观,重新审视了艺术与非艺术,生活中的物品被命名后就可成为艺术品,如波普艺术;重新审视艺术与生活,艺术绝不再是生活的再现和模仿,“文艺是对生活的增补”,不是艺术模仿生活,而是生活模仿艺术。后现代主义反对文化的精英化,而走向一种世俗,过去艺术和审美仅是艺术家和美学家谈论的事,后现代推倒了艺术博物馆的围墙,把艺术还原为生活本身。从吃喝玩乐到衣食住行,从城市建设到两性关系,从卡拉OK到MTV,从广告生活到形象设计,审美无孔不入。

二、美与丑的互文性阐释

黑格尔认为,古典型的艺术是一种美的艺术,其理念内容和其感性显现是相吻合的,艺术的形式完全显现了理念的内容。到了浪漫型艺术,观念则大于形象,浪漫型推崇个性的感受性,并把其合法化。结果,精神欲望的过度张扬,则导致了艺术中的丑。黑格尔说:“在浪漫型艺术的表现里,一切东西都有地位,一切生活领域和现象,无论是最伟大的还是最渺小的,是最高尚的还是最卑微的,是道德的还是不道德的和丑恶的,都有它们的地位。特别是艺术愈变成世俗的,它也就越来越多地栖息于有限世界里,爱用有限事物,让它们尽量发挥效力。”黑格尔预言了传统浪漫型艺术终结后的艺术将呈现出世俗的、个体的、丑的形态。这一点有其合理的一面。

鲍桑葵在他的《美学史》中对西方美学史中丑的历史进行了追溯和论述,他认为,在希腊尽管有一些丑、悲剧和罪恶的描写,但它是以和谐一致为基础的。只是到了近代,随着19世纪浪漫主义运动的兴起,美才不断失去它往昔的光彩,而丑走进了历史的前台。黑格尔时代文化人类学还不发达,人们对人类原始艺术的知识还是很少的,还不理解原始艺术中的丑是一种必然。原始人因自身还未获得自身的本质力量而把自然与社会环境看成是异己的,因此产生了种种怪诞的信仰,创造了种种丑怪的形象是很自然的。玛克思·德索认为,原始艺术无论在过去,还是在现在看,都不是一种美的艺术,而是一种丑的艺术,原始人的自我丧失,必然导致原始艺术以丑怪的形式出现。黑格尔从欧洲中心主义出发,以古希腊艺术作为立论的根据,把人类的古典艺术看成和谐的。尽管现代先锋派艺术看上去往往是不美的,或者是丑的,但丑绝不仅仅是现代艺术的唯一特征。丑是一个历史范畴,而且还是一个逻辑范畴。近现代艺术中的丑,往往是历史回归的表现。先锋派艺术中张扬着一种原始主义、野兽主义、超现实主义的情结,就是它的具体表现。靠人类的梦和幻想,人类把现实状况和原始社会血与火的搏斗以及对未来理想的追求和憧憬,定格在同一平面的图像上。

丑是古今中外皆有的,丑的探讨则是近现代的产物。康德和黑格尔在其美学著作中,都没有把丑作为一个重要的独立的问题来进行探讨。但康德论述了崇高,黑格尔则提出了浪漫型艺术,其中都包含有丑的美学问题。伏尔泰、卢梭、莱辛、雨果等则开始讨论丑的问题。1853年,罗森克兰兹出版了大约是人类历史上探讨丑的第一本专著《丑的美学》。但作为黑格尔的信徒,他的审丑观仍局限在旧的美学之内。他认为:“丑本身是美的否定”,丑“不在美的范围之内”,“产生美的那些因素可以倒错为它的对立面,这就是丑”。艺术不仅要描述美,也要描述丑,“艺术就不能忽略对于丑的描绘”。“如果艺术不想单单用片面的方式表现理念,它就不能抛弃丑。”但他仍未能突破传统的“丑服从美”的老原则。他认为“吸收丑是为了美,而不是为了丑”丑只是作为美的衬托物才被吸收入艺术中,描写丑并不是目的。因此,从中可以看出,罗森克兰兹的审丑观还是古典型的,他对丑的重视则隐约地表现了以丑为美的现代性艺术的产生。鲍桑葵在批判了罗森克兰兹的审丑学说后,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他认为:“如果要想把具有全部戏剧性深度的心灵和自然纳入表现中,就决不能忽略自然界的丑的东西,以及恶的东西和凶恶的东西。希腊人尽管生活在理想之中,还是有他们的千手怪、独眼巨人、长有马尾马耳的森林之神、合用一眼一牙的三姊妹、女鬼,鸟身人面的女妖、狮头羊身龙尾的吐火兽。他们有一个跛脚的神,并且在他们的悲剧中描写了最可怕的罪行,令人作呕的疾病,还在他们的喜剧中描写了各种罪恶和不名誉的事情。”我们对原始艺术进行探讨后就会看到,原始艺术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往往都是不美的;恰恰相反,丑怪却是最根本的表现形式。各民族的图腾神、祖先神,埃及、印度、玛雅和中国原始的造型艺术,往往是丑怪杂糅的。在中国最古老的典籍《山海经》中,记载着九头的兽,三足的鸟,一头双身的蛇等“丑类恶物”。先秦时代的审美理想是“铸鼎像物,使民知神奸”。古代的丑怪是原始人对异己的自然神秘力量的恐惧的图像呈现。

浪漫主义的艺术家们深切感到丑的力量,他们把激情放在重要的地位,在极端体验中便通晓了丑的魔力。他们不仅描绘了艺术中的种种丑,而且在理论上也加以张扬。丑在浪漫主义以后极度增值,价值愈来愈高,并不断获得学术的力量。雨果在《(克伦威尔)序言》中提出美丑对比的法则,并指出了近代艺术中丑的合法入。他说:“近代的诗神也如同基督教一样,以高瞻远瞩的目光来看待事物。她会感到,万物中的一切并非都是合乎人情的美,她会发觉,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丑怪藏在崇高的背后,美与恶并存,光明与黑暗相共。”自然丑怪无处不在,因此“诗着眼于既可笑又可怕的事物”,把丑作为模仿的典型,把滑稽丑怪作为艺术的要素。这不仅区分了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这“跨出去决定性的一大步,好比地震的震撼一样,将改变整个精神世界的面貌。”“美只有一种典型;丑却千变万化。”研究丑怪滑稽在近代的运用和发展,这是一件有趣的事。首先,它侵入、涨溢、泛滥;终于像一道激流冲破堤防。雨果以艺术家的敏锐,对他那个时代艺术由美向丑的转型作了天才的感悟和预测。浪漫主义艺术中已经出现了一些丑怪和滑稽。到了现代主义则成为时代的潮流了。如果说雨果以其自身的创作体现了这种美丑对比的审美精神的话,到波特莱尔则是以丑为美了。《恶之花》,一个多么现代性的书名,它是我们这个时代以丑为美的象征。罗丹以老妓为题材的雕塑《哀米欧尔》则完全抛弃了美。

20世纪现代主义艺术的发展史,也可以说是一部丑日益升值,日益膨胀最终占据优势地位的历史。过去丑是美的陪衬;现在却完全相反了,美则成了丑的陪衬;或者,艺术家干脆抛弃了美,让丑出尽了风头,独领。丑再也不仅是艺术的一个契机,而“呈现出一种在本质意义上新的和不同的功能”。在现代艺术中,丑的和声学的观点已经破灭。丑绝不是近代的产物,恰恰相反,是最古老观念的现代复活。阿多诺分析道:

丑的事物的确是一个历史的和中介的范畴。该范畴或许是在古风艺术向后古风艺术过渡时期出现的,因此随后一直标志着古风艺术的再生。这正是它为何与普通的启蒙辩证法(艺术是其组成部分)关系密切的原因。原始崇拜对象的面具与纹面所体现出来的古代丑,是对恐惧的实体性模仿,一般散布在忏悔的形式之中。随着神秘的恐惧性逐渐淡化与主观性相应增强,古代艺术中的丑的特征变为禁忌的目标。继主体及其自由感形成以后,和解的思想随之诞生,丑也随之展露出自己。尽管如此,旧的妖魔鬼怪并未从此销声匿迹。历史并未履行关于自由的承诺。相反的,主体作为不自由的人,使这一神秘的魅力永存,对其既抵触又屈从。有关尼采之格言与谢林之洞见的经验主义基础,很可能就是艺术的历史;前者宣称所有美好的事物曾一度是可怕的事物,后者断言开初就存在恐怖。

阿多诺从他的否定辩证法来观察美和丑,认为美也是历史的产物,是在遥远的历史时刻,在大众对可怕的神秘力量感到厌恶的条件下出现的,而那些神秘的力量回想起来则被视为丑。丑的歧义性源自下述事实。即:主体将所有认为需要的东西,包括从变态的、摧残性的压抑与死亡等一系列东西,全部纳入主体性的抽象和形式范围之中。丑借否定而被挪用,故作为美的对立面。在艺术史上,美的观念已经被吸收到“丑的辩证法”中了。人们有时把那些伪劣媚俗的作品即纯化的美,视为丑,并设下审美的禁忌,在此禁忌中伪劣媚俗的作品便被判定为丑。阿多诺认为,丑与美之间在形式区别上的潜在内容具有一种社会的维度或层面。艺术应当追究那些被打上丑的烙印的东西的起因,不应当借助幽默的手法来消除丑,“艺术务必利用丑的东西,借以痛斥这个世界,也就是这个在自身形象中创造和再创了丑的世界。”这是因为,在艺术中丑恶与残酷并非单单是对丑恶与残酷事物的描绘。尼采认为,艺术自身的姿态就是残酷的姿态。王国维在上世纪初就论述了“媚美”的眩惑说,实际上是对20世纪艺术中丑的全面侵入所作的天才的预警。从美学一道德的方法看,“媚俗艺术是虚假艺术,是一或大或小的规模生产形形的‘美学谎言’”。

阿多诺对丑的分析是深刻的,充满辩证法的因素。丑是一个历史的范畴,它有一个发展的过程。丑在原始艺术中是恐惧的表现,以后转化为美。但在现代艺术中,丑一直是一个原型和阴影。现代主义艺术中的原始文化因素,盖源于这个原型。人们把艺术视为理想的美的化身,是人们在幻想状态下对世界理想图像的描绘,它的表现形式往往是丑的。艺术就是把人的丑的一面展演出来,先锋派艺术与现代主义就是以丑为美,丑在现代艺术中纯化为一种审美的呈现,因为它表现了人类生存的恐惧和残酷。鲍桑葵看到20世纪艺术中丑的主导地位,但他并不悲观,他在《美学史》的结尾处说:“即令我们被我们自己所制造的丑包围起来,我们也有了更大的和更敏锐的美感”。

在科技不断发达,全球一体化的进程中,社会的不断规范化带来体制中的种种问题。艺术牺牲了美而走向了丑,不能不说是一种历史的遗憾。人类靠艺术的感性化、边缘化、破碎化、感官化、解构化、拼贴化、平面化来表现生存者的种种状态,以及张扬生命的张力和个性的意义。原始的欲望,扭曲的灵魂,碎片化了的生命,存在的虚无,弃世者的厌恶,的倒错,生命的迷茫,使艺术呈现了丑的辉煌。

三、两种现代性

现代性理论在自我发展中,不断地自我反思、自我批判和自我超越。卢梭首先使用现代性的概念并对其保持着警惕。他的结论是:科学技术的发展并没有敦风化俗,反而使社会风气堕落。马克思分析了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它却又造成了空前的阶级对立。革命曾打碎旧的国家机器,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未找到使社会保持平等的合理方式。马克斯·韦伯分析了现代性所形成的社会生活的合理化、体制化;同时又揭露了官僚化的压制和服从,使合理化异化成了“铁笼”。现代性的艺术,一方面极端张扬个性精神,另一方又呈现了人性之恶。因此现代性的两难,表现了现代性文化和人生存之间的紧张的对抗关系。

理论家们重新审视现代性问题,认为存在着两种现代性,一是启蒙的现代性,另一种是浪漫的现代性。两种现代性表现了两种不同的价值。启蒙的现代性是建立在启蒙运动以来理性主义之上的一种观念,它是科学主义、基础主义、乌托邦主义的现代主义。其特征是追求数学上的精确性和明晰性,追求形而上学的绝对性和合理性,要求社会的体制化官僚化。这种现代性是资本主义制度发展的必然产物。“浪漫的现代性”是一种审美的现代性,它的着重点不在科学和技术的发展给社会带来的变革,而是注重启蒙运动以来的文化价值,对资本主义依据科技的现代性铸就的社会持一种批判和否定的态度。尼采曾要求重估一切价值;马克思要一切人压迫人的制度;阿多诺要否定资本主义的文化产业;马尔库塞要建立一种“新感性”来拯救“单向度的人”;利奥塔否定“非人”的现代性;鲍德里亚揭露了现代社会创造的消费的幻象以及一些无政府主义、存在主义、自由主义在现代主义艺术中的种种呈现,都是这种浪漫的现代性的表现形态。卡利奈斯库在《现代性的五张面孔》中对此分析认为,现代艺术是浪漫的现代性或审美的现代性的基本表现形态,它与启蒙的现代性有明显的对立冲突。现代主义艺术也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形态,早期现代主义的先锋派明显地反对现存的资产阶级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倾向性,所以曾被当时一些流行意识形态的代言人视为颓废艺术。而在极盛期的现代主义,则逐渐被资本主义体制化了。早期的现代主义,以康德的无功利引申出的艺术的自律性,使艺术为自身立法。艺术家可以站在社会的对立面,以一个批判者的姿态站在一个不合作的立场上,使艺术还保留一些警惕性。极盛的现代主义则和先锋派艺术处在一个对抗的状态,它已经被社会制度所同化,成为流行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先锋艺术则异化为一种软弱无力的自言自语,或个人生存欲望的无意识呈现,有时甚至不断以展示自身之丑来表现这个社会之恶。

现代主义艺术的产生和发展,往往具有一种巨大的颠覆性,就是以一个社会批判者的眼光对现存的文化规范和基本精神进行否定。因此,现代主义艺术的基本精神乃是一种对不合理制度的反抗。但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到了晚期资本主义时代“消费社会”的来临,文化成为一种产业,货币交换已经转换成一种哲学话语,随着社会的公共机构对现代主义艺术的认可、接受和赞扬,现代主义艺术也被同化掉了。如塞尚、毕加索、马蒂斯、凡·高的绘画在现代的审美观念中已成为经典,不仅在大学的课堂上被讲授,在拍卖行里被炒作,在美术馆里被收藏,而且成了大公司财阀或富有者的收藏与装饰。昔日批判的表征,已经成为炫耀财富和地位的符码。

但真正地反抗现实的浪漫主义的精神并没有泯灭。尽管社会有强大的要求和能力来把一切所谓的先锋艺术变为体制化的附属物,艺术要求的创造性、感性化,仍使艺术呈现一种批判的精神。作为社会良心的知识分子,也在反思这个充满怪异的社会。伯尼斯·马丁曾对1960—1980年代的文化艺术进行的分析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西方在1960年代形成了一种反文化的运动,其核心任务是专门猛烈攻击那些既定的界限和结构,这场改革运动旨在将阿里尔、非限定物和表现性的混沌状态引入日常生活。服从幻觉剂,追求性刺激、穿异装、反英雄的喜剧和反文化的讽刺作品,形成了一场“表现方式的革命”。但“到了70年代的中期,许多在前十年里看来是破坏性的,惊天动地的种种革命的东西,已经融汇到主流文化中去了。60年代的反文化运动的先驱试图破坏所有框框,但实际的结果则不像预想的那样过激。原有的框框也一度被打破,甚至被搞得面目全非,但到头来这些框框又恢复了原来的界限和边缘级本性”。

第8篇:现代主义美术范文

       从历史角度说,艺术作为人类文化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与社会生活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的。审美发生学的研究已经证实,艺术的基本社会功能就是协同功能,通过艺术活动来教化社会成员,协调社会关系,传递文化、道德和行为方式,沟通社会成员之间的情感联系。这种功能我们可以在原始艺术、古典艺术甚至一切前现代艺术中清楚地看到。

       在前现代,艺术与社会的功能关系基本上是协调一致的,虽然在传统文化中不乏反抗现存社会的艺术,特别是面临巨大变迁的时代的艺术。但从总体上说,艺术和社会成员的日常生活及其意识形态是基本吻合的。倘使我们把艺术和社会的这种功能关系视作艺术的基本发展线索,那么,面对西方现代主义艺术,我们便不难发现一个重大的转变,那就是现代主义艺术的基本面貌显然有别于传统艺术,与其说它是与社会相一致,毋宁说是与社会处于尖锐的对立。  

       如果我们对自浪漫主义以来的现代艺术稍作回顾,就可以清晰地发现整个现代主义文化的尖锐的对抗性质和颠覆力量。文学中,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范例。且不说它笔下那些流浪汉、失意者、妓女、黑色的维纳斯和形形色色的古怪人物,就其诗集的题目来说,是极具象征性的。新奇、怪诞、丑陋,一切过去不曾进入艺术殿堂的题材、内容和风格,在现代主义中不但是可能的,而且是必然的。"恶"与"花"其语义的对立在这里典型地披露了现代主义的一个基本倾向。毕加索的立体主义作品《阿维农少女》似乎是对造型艺术各种规则和趣味的有意嘲弄,古典主义的优雅趣味荡然无存。现代主义艺术家似乎与生俱来地就是反叛者。兰波说道:"新来者自由不拘地谴责前人。"  正像一些西方学者指出的,现代主义文化与西方传统(古典)文化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断裂。古典文化中被视为经典而存在的各种规范,在现代主义艺术家那里荡然无存;追求多变、不确定、稍纵即逝的审美经验,成了现代艺术家的渴望。恰如波德莱尔所言:"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和偶然。""这种过渡的、短暂的、其变化如此频繁的成份,你们没有权利蔑视和忽略。"  [2]现代主义者不仅在自己和传统之间划出一个巨大的鸿沟,而且对当前的现实也深表不满。这一点在浪漫主义者那里已经初见端倪,现代主义更是偏激,尼采的格言可以视作这种取向的当然代表:"没有一个艺术家是容忍现实的。"          对当前日常生活现实的强烈不满,是现代主义艺术的一个重要动力,这种倾向在唯美主义、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象征主义等诸种风格的艺术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从某种意义上说,整个现代主义艺术是对过去和现在的否定,其指向显然是未来。于是,乌托邦成了现代主义艺术的一个重要标志。  

       如果我们把现代主义视为一个总的文化风格,一种文化大风格,  那么,其总体上对日常生活的否定倾向十分明显。这不但体现在艺术不是生活本身,亦即对艺术是生活的模仿的古典观念的激进反叛,而且直接把古典的模仿原则颠倒过来,不是艺术模仿生活,而是生活模仿艺术。艺术不必再跟着日常现实的脚步亦步亦趋。不仅如此,美学中那些被认为天经地义的原则,也在现代艺术无所顾忌的创新和实验中被打破了。感性与理性的对抗,个体对社会的抗拒,英雄主义对庸人哲学的批判,新奇的追求取代了对经典的崇拜和规范的恪守,审美的乌托邦彻底打碎了日常经验为基础的古典艺术。恰如尼采"重估一切价值"的呐喊一样,现代主义艺术是日常生活的彻底背离和颠覆,熟悉的世界和生活逐渐在艺术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了新奇和陌生事物的世界。

       然而,我们的疑问是,在现代主义阶段,艺术变成为日常生活的颠覆力量和否定力量,这何以可能?其原因何在?

       显然,这个问题与现代性密切相关。

       现代性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文化范畴,它既是一个历史概念,又是一个逻辑范畴。自启蒙时代以来,现代性就一直呈现为两种不同力量较量的场所。一种是启蒙的现代性,它体现为理性的胜利,呈现为以数学为代表的文化,是科学技术对自然和社会的全面征服。从社会学角度看,用韦伯的理论来描述,这种现代性的展开,就是以"去魅"与"合理化"的过程。"去魅"通俗地讲,是一个把社会和人的命运从神的力量转到人自身的力量上来解释的转变过程,社会的发展变化受制与人自身的力量,而非神性的或超自然的力量。"合理化"则是指社会的、政治的和经济的生活中,人们选择实现目的的手段,甚至所选择的目的本身,都是受制于合乎逻辑的和合理的计算。然而,当这种启蒙的现代性诞生伊始,一种相反的力量似乎也就随之降生,并随着启蒙现代性的全面扩展而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这种现代性可以表述为文化现代性或审美现代性。  

       审美的现代性从一开始似乎就是启蒙现代性的对立面。倘使说后者的代表乃是数学的话,那么,在比较的意义上可以说,文化的现代性或审美的现代性的代表形态则是艺术。从时段上说,审美现代性的典型形态正是现代主义艺术。美国学者卡利奈斯库指出,波德莱尔是第一个用审美现代性来对抗传统,对抗资产阶级文明的现代性艺术家,他提出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和偶然",这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则是永恒和不变,但波德莱尔以后,在艺术中"那一半最终也被铲除了"。"现代性已经打开了一条通向反叛的先锋派道路,同时,现代性又反过来反对它自身,通过把自己视为颓废,进而将其内在的深刻危机感戏剧化了。""在其最宽泛的意义上说,现代性乃是一系列对应的价值之间不可调和对抗的反映:第一是资产阶级文明客观化的、从社会角度说可加以度量的时期;第二是个人的、主观的、想象的时期,是由’自我’展开所创造的私人时期。后一个时期和自我的特征构成了文化现代性的基础。从这种有利的观点来看,审美的现代性揭示了其深刻的危机感和有别于另一种现代性的根据,这另一种现代性因其客观性和合理性,在宗教衰亡后缺乏任何迫切的道德上的和形而上学的合法性。"          这里,卡利奈斯库揭示了两种现代性之间不可调和的冲突。如果回到波德莱尔关于现代性的经典界定上去,那么,我们似乎有理由认为,那永恒和不变的一半虽然在艺术中消失了,却在非艺术的日常生活领域中获得了全胜。而两种现代性之争,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这一半对那一半的抗争。从这个角度来看,现代主义艺术为何追求感性、个性、神秘、多变和短暂,这一切都可以从它对已经控制了日常生活的启蒙现代性的反抗角度来加以理解。  

       那么,审美的现代性究竟怎样来实现对日常生活的颠覆呢?更进一步,它在美学上提出了一些什么值得深究的观念和原则呢?

       我们以这样一种视角来透视现代主义文化,就不难发现纷繁复杂甚至彼此对立的现代主义文化其实有其内在的逻辑性和一致性,而种种现代主义的美学尽管也彼此抵牾冲突,但一个清楚的脉络却隐含其中.以下,我将以现代美学中几种重要的学说为线索,来进一步考察审美现代性的真义.  

       唯美主义--艺术自律性观念的奠基

       唯美主义是西方文化中现代性意识的早期形态之一。从文化的现代性角度看,唯美主义提出的一系列命题都带有革命性。假使说康德率先在哲学上提出了审美无功利性的命题的话,那么,从严格意义上说,唯美主义是率先实践这种美学观的文学派别。从整体上说,唯美主义提出了一系列新的美学命题,这些命题是现代主义艺术的审美现代性的雏形(尽管有些理论在浪漫主义理论中已经涉及,但系统地作为一种美学主张提出来的,应该说是唯美主义。)  

       唯美主义率先提出了为"艺术而艺术"的口号。从戈蒂耶到王尔德再到佩特,"为艺术而艺术"可以说是一个基本的主题。强调"为艺术而艺术",实际上隐含着一个重要的诉求,那就是把艺术和非艺术区分开来。这种区分一方面反映在最早的一批现代主义者对现存的资产阶级道德的鄙视,力求把艺术从道德的约束中解脱出来,摆脱工具主义的束缚。另一方面,"为艺术而艺术"又体现了唯美主义者的一个更大的企求,那就是将艺术和生活彻底区分开来,就是艺术和日常生活的分家。这种分家是通过几个更加激进的主张实现的。第一,不是艺术模仿生活,而是生活模仿艺术。王尔德提出的这个命题几乎是颠倒了西方艺术自希腊以来的模仿论传统,艺术和日常现实的关系彻底改变了。那么,生活何以模仿艺术,而艺术又如何为生活提供楷模呢?这就涉及到第二个命题:艺术是形式的创造。在王尔德看来,"看"和"看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艺术不是看而是看见,亦即看见"美"。因为"文学总是预示着生活。前者并照搬后者,而是依照它的旨趣去塑造生活。""生活尤为欠缺的是形式。"韦勒克总结说,王尔德看出了艺术对生活的深刻作用,针对典型的单调、风俗和奴役、习惯的专制,艺术具有振聋发聩的使命和瓦解的力量。          艺术弥补了生活的不足,在王尔德看来恰恰就是它为生活提供了新的形式,是摆脱"看"的陈规旧习,进而使人"看见"美。这一主题在后来的俄国形式主义、卡西尔的符号美学、法兰克福学派,以及种种后现论(尤其是波德里亚的模拟和仿像的理论)中进一步展开。过去我们的文学史理论在分析这一倾向时往往持否定态度,即认为唯美主义是一种形式主义,反映了颓废落后的资产阶级价值观。其实,如果我们从唯美主义主张在整个审美现代性中所起的功能来看,上述看法值得怀疑。我认为,唯美主义的形式主义隐含着一种本质上的政治激进主义和颠覆倾向。德国学者比格尔在论述这一问题使发现,唯美主义是西方艺术发展的一个关键阶段,因为正是在唯美主义中提出了艺术自律性,尽管这个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康德。唯美主义率先把艺术和生活实践区分开来。这种分离一方面是对艺术的传统社会功能(如道德和宗教等教化功能等)的否定,另一方面又为其他更激进的艺术(如先锋派)的出现创造了条件。这就是唯美主义把形式视为内容,在? 飧鲎恢校裼诖成缁峁δ艿囊帐跄谌菔导噬媳环穸恕R帐跽馐贝锏搅艘恢肿跃鹾头此冀锥巍?quot;唯美主义结果成了先锋派意旨的前提条件。只有其具体作品的内容不同于现存社会的(糟糕的)实践的艺术,才能成为组织新生活实践起点的核心。"          马腾科洛的观点更值得注意,他发现,形式在唯美主义那里是一个崇拜对象,当它转入政治领域时,内容的非决定性便为任何意识形态的扩展敞开了大门。          这就是说,形式主义在现代主义美学中,是服务于审美现代性的基本倾向的。如果我们把现代性的内在张力视为启蒙现代性(工具理性)和审美现代性(表现理性或价值理性)之间的冲突,那么,可以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唯美主义主张生活模仿艺术和形式主义,有一种对抗启蒙理性的工具主义的颠覆功能。这个思想在卡利奈斯库关于两种现代性冲突的理论得到了深刻阐发。他认为为艺术而艺术在法国、英国和德国的出现,暗中隐含着一个目的,那就是对抗资产阶级平庸的价值观和庸人哲学。这种倾向在戈蒂耶的理论中体现得彰明较著。"为艺术而艺术是审美现代性反叛庸人现代性的第一个产物。 ""对于以下发现我们将不会感到惊奇,宽泛地界定为为艺术而艺术,或后来的颓废主义和象征主义,这些体现激进唯美主义特征的运动,当他们被视为对中产阶级扩张的现代性的激烈雄辩的反动时,也就不难理解了,因为中产阶级带有这样的特征,他们有平庸的观点,功利主义的先入之见,庸俗的从众性,以及低劣的趣味。"  

       难怪唯美主义把短暂的美视为永恒,强调个性主义,突出艺术的形式和媒介,这其实都可以和对抗受制于工具理性的日常经验结合起来,其政治意义和颠覆功能昭然若揭。

       俄国形式主义--陌生化的艺术

       俄国形式主义的理论往往被视为现代文学理论的基本形态,甚至有人认为现代文学理论的基本倾向就是形式主义。如果我们从审美现代性的角度来思考,俄国形式主义有何值得思考的地方呢?

       在什克洛夫斯基看来,文学所以存在的根本理由,就在于唤起人们对生活的新鲜感受。"那种被称为艺术的东西的存在,正是为了唤回人对生活的感受,使人感受事物,使石头更成其为石头。艺术的目的是使你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你所见的视象那样。"          从表面上看,这一主张和传统的模仿论并无区别,其实不然。唤起对生活的新鲜感受,就是要打破无意识的习惯性,亦即改变日常对待生活那种见惯不惊、无动于衷的眼光。我以为,这是俄国形式主义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见解。"经过数次感受过的事物,人们便开始用认知来接受,事物摆在我们面前,但对它却视而不见。……使事物摆脱知觉的机械性,在艺术中是通过各种方法实现的。"          于是,文学(尤其是诗歌)便承担了反抗和颠覆日常经验的重要任务,就是要摆脱认识事物的机械性,恢复对生活的敏锐新鲜的感受。  在这样的基础上,什克洛夫斯基提出了著名的"陌生化理论"。

       艺术的手法是事物"陌生化"的手法,是复杂化形式的手法,它增加了感受的难

度和时延,既然艺术中的领悟过程是以自身为目的的,它就理应延长;艺术是一种体

验事物之创造的方式,而被创造之物在艺术中已无足轻重。  

       诗歌所以具有这样特殊的功能,是因为诗歌语言和日常语言判然有别,它在形象创造过程中把语言陌生化,进而将形象陌生化了。所以什克洛夫斯基直言:艺术的特征就是专门为使感受摆脱机械性的无意识反应。比如,李清照的《声声慢》,开篇伊始,一连串的叠字,将日常现实中那种凄婉悱恻的情绪状态表现的淋漓尽致。这样的词语在日常语言中几乎不可能使用,但在诗句中的精心排列,颇有一唱三叹的新鲜效果和陌生化感受。于是,艺术便成为与日常生活经验那种机械的、习惯的倾向尖锐对立的文化活动。依照什克洛夫斯基的假设,彷佛改变日常经验这种惰性和翳蔽的唯一有效途径非艺术莫属。如果我们只从狭隘形式主义立场来理解这种主张,自然会把陌生化视为一种非常局限的片面立场。然而,假如我们把陌生化理论放到审美现代性的背景中来理解,陌生化的文化颠覆性是显而易见的。颠覆日常经验并不是使艺术远离现实事物,而是相反,是为了在陌生化中更加深切和敏锐地感受事物。所以从这个角度看,陌生化理论不过是在新的艺术本体论上阐释了古典的模仿论。那就是要恢复对现实事物的新鲜感受,不是依样画葫芦式地描摹现实,而是使之陌生化。于是,镜子说在俄国形式主义那里被形式本体论所取代。这里我们可以合乎逻辑地推断:也许在俄国形式主义者看来,镜子式地模仿日常现实,恰恰是屈从于日常经验的遮蔽性和欺骗性,是对日常经验那种机械性和习惯性的认同;相反,陌生化则是一个破除日常经验遮蔽性的手段。  

       在俄国形式主义的这种审美现代性的理解中,我们注意到它的一个内在矛盾,一方面,  陌生化的理论最终服务与对现实事物的感觉,另一方面,它又强调被创造之物是无足轻重的。我以为,这正是俄国形式主义与其他现代主义美学理论的有别之处,也是它暧昧和尴尬所在。因为恢复对现实事物的新鲜感受,尽管是通过各种新奇独特的陌生化手法,但艺术的本体论根据虽然被挪移到形式手法上来,最终仍与日常现实本身有着千丝万缕的复杂联系。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俄国形式主义的艺术本体论是不彻底的。我们看到,在另一些现代主义美学主张中,这种不彻底性被抛弃了。审美现代性的颠覆性和不妥协性被进一步加以强调。  

       叙事剧--间离效果的动力学

       在审美现代性的种种主张中,我们可以清楚地区分出保守与激进的不同趋向。如果俄国形式主义者的理论趋向于美学自身话,那么,在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理论中,我们可以明确地感受到激进的革命倾向性。

       从根本上看,陌生化和间离效果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妙。换言之,从美学角度说,两种理论有某种一致性;但从政治上说,两者则大相径庭。陌生化要把艺术局限在一种新鲜活泼的审美经验范围内,而间离效果则主张社会革命。虽然两者目标有所差异,可令人惊奇的是两者实现不同目标的手段和途径却惊人的相似。  

第9篇:现代主义美术范文

 

一、中国审美主义及其欧洲源头

审美主义能称得上中国现代性的一副颜面吗?审美主义,是英文词aestheticism的汉译,在长时间里曾被译作“唯美主义”。而一谈到“唯美主义”,稍有历史记忆的人都会知道,这向来是被视为资产阶级的崇尚“为艺术而艺术”的颓废思潮加以否定和清算的。现在改译为“审美主义”,这本身就表明了一种越出以往学术偏见而予以重新反思的立场。[3]审美主义是19世纪后期在英法等国曾一度兴盛的艺术思潮之一,它的主要代表有英国的王尔德(oscar wilder)和佩特(walter pater)、法国的戈蒂耶(theophile gautier)等。从20世纪初年起,审美主义及“为艺术而艺术”口号就介绍到中国,引发持续不断的争论,产生过这样那样的深远影响。[4]据研究,“周作人是第一个把唯美主义者王尔德介绍到中国来的,他也是最早推祟佩特‘刹那主义’的人之一。周作人1909年翻译出版王尔德的《安乐王子》(收人《域外小说集》), 1922年在《晨报副镌》上开辟‘自己的园地’专栏宣扬‘独立的艺术美’,最终在小品文中实践其唯美主义理想”。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周作人不仅把唯美主义当作艺术理想,更把它付诸生活实践,使之贯穿于自己生命力中的方方面面,最终发展成为一种‘生活之艺术’。[5]其实,不仅周作人个人,甚至推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其他人,也都曾心仪王尔德及其审美主义信条。在1915年11月出刊的《青年杂志》(即《新青年》前身)第1卷第3号封面上,就赫然登载王尔德的肖像。[6]激进的革命的文化启蒙刊物竟然以审美主义者王尔德为供师法之偶像,这不能不使人产生联想:“五四”新文化或多或少与审美主义相关。在“五四”青年对艺术的社会动员力量的想象中,不无道理地回荡着审美主义特有的以艺术改造人生与社会的幽灵。确实,审美主义是中国审美现代性进程中不可或缺的一副颜面。审美现代性中的革命主义原理其实就内含着审美主义的前提:由于美的艺术可以改造生活丑、成为生活美的典范,因而艺术革命才是合理的。   

然而,从中国审美主义的具体情形角度回望其西方源头,审美主义在欧洲其实可以有更为宽泛的内涵:不仅狭义地指以王尔德为代表的19世纪后期英法审美主义思潮,已如上述,而且也可广义地涉及18世纪末至19世纪前期德国古典美学思潮。这样,审美主义在西方可以有广狭两义。广义的德国式审美主义,可以称思辨式审美主义,注重从思辨角度高扬审美旗帜,主张审美与艺术是文化的最高原则、以审美去改造现有的衰败的文化。其代表主要是一批哲学家,如康德、席勒、黑格尔、谢林等。席勒认为,在“审美王国”里,“审美的创造冲动给人卸去了一切关系的枷锁,使人摆脱了一切称之为强制的东西,不论这些东西是物质的,还是道德的”[7],“惟独美的沟通能使社会统一,因为它是同所有成员的共同点发生关系的”[8]。

而狭义的审美主义在中国常被称为“唯美主义”,可以称日常式审美主义,在承认德国思辨式审美主义原则前提下,进而着重让这种原则从思辨王国沉落为现实生活行为:突出艺术本身的自为性,提出“为艺术而艺术”原则,并且身体力行地追求日常生活的审美化或艺术化。其代表人物王尔德、佩特和戈蒂耶等都是艺术家,并在艺术创造中追求美化和日常行为上追求艺术化。

无论是广义的思辨式审美主义、还是狭义的日常式审美主义,其共同点是把审美当做文化的最高原则和解决文化问题的绝对中介,并幻想以审美与艺术去改造现实社会,从而洋溢着一种审美乌托邦精神。在中国,审美主义的具体存在形态多种多样,但不难从中瞥见上述欧洲双重源头即日常式审美主义和思辨式审美主义的影响踪迹。

以王尔德为代表的日常式审美主义曾给予周作人、郭沫若、田汉等以深刻的影响。周作人早期心仪日本茶道那种“忙里偷闲,苦中作乐”的生活方式,即“在不完全的现世享乐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9]更重要的是他像王尔德那样身体力行地寻求人生的艺术化:“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10]这里的日常吃喝玩乐都以审美主义的高雅名义进行。

与此不同,来自德国源头的思辨式审美主义则容易偏于思辨层面的美化和精神生活的艺术化。例如王国维对于康德、叔本华和尼采的推崇与阐发。而宗白华对17岁时在青岛和上海生活的回忆则尤其能说明这种思辨审美主义特点:“青岛的半年没读过一首诗,没有写过一首诗,然而那生活却是诗,是我生命里最富于诗境的一段。”[11]审美主义在这里表现为生活的诗化:“青年的心襟时时像春天的天空,晴朗愉快,没有一点尘滓,俯瞰着波涛万状的大海,而自守着明爽的天真。那年夏天我从青岛回到上海,住在我的外祖父方老诗人家里。每天早晨在小花园里,听老人高声唱诗,声调沉郁苍凉,非常动人,我偷偷一看,是一部《剑南诗钞》,于是我跑到书店里也买了一部回来。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翻读诗集,但是没有读多少就丢开了。那时的心情,还不宜读放翁的诗。秋天我进了上海同济,同房间里一位朋友,很信佛,常常盘坐在床上朗诵《华严经》。音调高朗清远有出世之概,我很感动。我欢喜躺在床上膜目静听他歌唱的词句,《华严经》词句的优美,引起我读它的兴趣。那庄严伟大的佛理境界投合我心里潜在的哲学冥想。我对哲学的研究是从这里开始的。”这里的思辨审美主义导向了“哲学冥思”,“庄子、康德、叔本华、歌德相继地在我的心灵的天空出现,每一个都在我的精神人格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拿叔本华的眼睛看世界,拿歌德的精神做人’,是我那时的口号”。在青年宗白华内心里,中西哲人之间似乎是没有界限的,可以豁然化通。“有一天我在书店里偶然买了一部日本版的小字的王、孟诗集,回来翻阅一过,心里有无限的喜悦。他们的诗境,正合我的情味,尤其是王摩诘的清丽淡远,很投我那时的癖好。他的两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常常挂在我的口边,尤在我独自一人散步于同济附近田野的时候。”[12]浪漫诗人宗白华人生的艺术化决不涉及周作人那种日常吃喝玩乐,而是表现为个人内在精神生活的诗化。这里提及的“高朗清远”、“出世”、“瞑目静听”、“佛理境界”、“哲学冥想”、“清丽淡远”等术语,和《剑南诗钞》、《华严经》、庄子、康德、叔本华、歌德、王摩洁等中外人物及其作品,显然都远离日常式审美主义而贴近思辨式审美主义。   

从周作人和宗白华身上,可以分别回溯审美主义的两种不同的理论源头,并且见出其两种不同的现实取向。这两人可以分别充当日常式审美主义和思辨式审美主义在中国的典范代表。

 

二、中国审美主义的两种变体

困难不在于指出中国审美主义有其欧洲源头,而在于其自身的属于中国的独特存在方式。必须看到,中国审美主义诚然来自欧洲,但毕竟生长在中国语境中,带着这种语境的深深印记。正是在中国语境中,审美主义并没有简单地按欧洲源头所有的那两种方式存在,而是实际上呈现为两种新的独特变体:精英审美主义和市民审美主义。约略地看,前者主要在现代知识分子中回荡,后者则成为现代市民阶层的日常娱乐方式。   

精英审美主义是指王国维、蔡元培、鲁迅、郭沫若、周作人、田汉、郁达夫、宗白华、朱光潜等知识分子所信奉的以审美为最高原则的思想倾向,无论它们具体地偏向于思辨式还是日常式审美主义。蔡元培就提出了“以美育代宗教”说(1917),主张通过美育去“陶养吾人之感情,使之有高尚纯洁之习惯”[13]。宗白华有关“艺术的人生观”的论述,带有明显的审美主义色彩:“什么叫艺术的人生观?艺术人生观就是从艺术的观察上推察人生生活是什么,人生行为当怎样?”艺术的人生观意味着人生的艺术化,“积极地把我们人生的生活,当作一个高尚优美的艺术品似的创造,使他理想化,美化”。[14]把人生当作艺术品去创造,正是典型的审美主义观念。“艺术创造的目的是一个优美高尚的艺术品,我们人生的目的是一个优美高尚的艺术品似的人生。”[15]这可见出王尔德的著名的审美主义论述的影响:“我们的岁月都消逝在对生命的奥秘的追求中,而生命的奥秘就在艺术之中啊。”[16]王尔德的审美主义“总原则”是:“生活模仿艺术远甚于艺术模仿生活。”[17]这种有关人生模仿艺术的原则给予中国知识分子以深刻启迪。周作人虽然不反对“人生派的艺术”,但更强调的是艺术的独立价值:“艺术是独立的,却又原来是人性的,所以既不必使他隔离人生,又不必使他服侍人生,只任他成为浑然的人生的艺术便好了。‘为艺术’派以个人为艺术的工匠,‘为人生派’以艺术为人生的仆役,现在却以个人为主人,表现情思而成艺术,即为其生活之一部,初不为福利他人而作,而他人接触这艺术,得到一种共鸣与感兴,使其精神生活丰富而充实,又即以为实生活的基本。这是人生的艺术的要点,有独立的艺术美与无形的功利。”[18]他主张“把生活当作一种艺术,微妙地美地生活”,并且用中国古代那种“礼”来解释这种“生活之艺术”。[19]他甚至把这种“艺术”提升到“中国的新文明”的高度:“中国现在所切要的是一种新的自由与新的节制,去建造中国的新文明,也就是复兴千年前的旧文明,也就是与西方文化的基础之希腊文明相合一了。”[20]郁达夫也认为“艺术所追求的是形式和精神上的美”,他虽然不赞成“唯美主义者”的“持论的偏激”,但却承认“对美的追求是艺术的核心”,主张“自然的美、人体的美、人格的美、情感的美,或是抽象的悲壮的美,雄大的美,及其他一切美的情慷,便是艺术的主要成分”。[21]可以说,在20世纪初年至30年代以前,凡是信仰革命主义的知识分子大多同时信仰过审美主义,体现了精英审美主义的旨趣。

谈论审美主义,如果仅局限在精英层面显然是片面的。实际上,从清末即20世纪初开始,一股祟尚审美的世俗潮流就在中国上海和北京等大都市风起云涌,它似乎只是偶尔被关注(如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受到陈独秀等的无情批判)就匆匆掠过知识分子的法眼,很快沉落到市民通俗趣味的滚滚洪流中。这种注重市民日常消闲或娱乐的审美主义潮流不妨称为市民审美主义,其中心旨趣是注重文艺的日常消闲性或娱乐性。其在文艺创作界的代表先后有:吴沃尧、鸳鸯蝴蝶派、张恨水、张爱玲、金庸、琼瑶等(以及20世纪90年代以来兴起的大众文化如冯小刚电影《甲方乙方》、《不见不散》、《没完没了》,张艺谋的《英雄》及其“视觉凸现性美学”等)。   

这种市民审美主义的突出特点之一,是对文艺的商品功能和娱乐作用的强调。据研究,以民国初年的上海为例,“文学的娱乐化倾向发展迅猛”,这表现在“出版商垄断了出版界,赚钱成为出版的指导方针”。原因何在?“民初都市获得了巨大的发展,上海人口在1915年即已增加到200万以上,而且主要增加在华界而不是租界。华界的发展使都市更显庞大,经济的迅速发展使市民对娱乐的需求也大大增强,造成娱乐文学的兴盛。以‘礼拜六’为刊名的期刊,其意图便是满足市民周末消遣的需要,它的畅销,是这种娱乐文学兴盛的标志。民初上海出版的55种文学期刊,绝大部分是娱乐文学的期刊。”[22]都市消费群体的娱乐需要及其持续增长,催生了文化产业的艺术商品化进程及其不断加速,因而市民审美主义的娱乐化倾向就是必然的。对商品化和娱乐功能的过分重视,使得市民审美主义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上海的作家在面对这种商业化娱乐性文学潮流时,缺乏真正的近代作家那种自尊,那种不懈地忠实于自己生命体验的定力。”[23]

与此相应,市民审美主义的另一显著特点是强调文艺以情动人,以强烈的情感去感染公众。因为,言情正是文艺的商品化和娱乐功能切人读者心灵的最恰当渠道。其代表文类就是“写情小说”或“言情小说”。自从清末翻译小说兴盛时起,写情小说就成了都市文学的一大主潮,而“情”也受到人们的特别关注。值得注意的是,写情小说是伴随着持续的有关言情是否合理的美学争论走向兴旺的。在这里不难梳理出对待写情小说风潮的三种态度:

第一,情感放纵论,即认定放纵情感的写情小说其实合乎人的本性。这是从人性角度为写情小说辩护。作为晚清写情小说的肇始者[24],吴沃尧(吴妍人)在小说《恨海》(1906)第一回这样辩护说:“这段故事,叙将出来,可以叫得做写情小说。我素常立过一个议论,说人之有情,系与生俱生,未解人事以前便有了情。”[25]吴沃尧振振有词地论证说,“情”属人“与生俱来”的本性,由它而生长出其他一切如“忠孝大节’等。他自己写的这种“与生俱生”之“情”自然不同于通常“儿女之情”的“情痴”,也不同于“浪用其情”的“情魔”,而是符合社会传统伦理的高尚情感。他在这里通过重新论证“情”的性质和地位,为自己的“写情小说”披上合理化美学外衣,也由此表达出了他的明确的市民审美主义取向。

第二,情感恐惧论,即恐惧写情小说有伤风化。这是作为一种对于情感放纵论的反驳力量出现的,可以说是一种反审美的审美主义。早在民国之前,面对戊戌变法以来兴起的翻译小说中的写情小说浪潮,松岑就表示了一种恐惧态度:“吾读今之写情小说而惧”。[26]他指责深受西方文学影响的写情小说会让中国读者受到西方生活方式的负面影响。例如,他担心林纾译《迦茵小传》有“怀孕”一节,会导致中国女子不顾“贞操”。同时,他更为恐惧的是,这些写情小说会有伤中国风化:“恐数十年后,握手接吻之风,必公然施行于中国之社会,而跳舞之俗且盛行,群弃职业学问而习此矣。”这位道学家式的人物正确地预见到了中国社会风气发生变化的必然性,但却把这种变化的“罪魁”仅仅归结为写情小说的教唆。所以,他主张对写情小说“厉行专制”。[27]   

第三,情感促进论,即情感可以促进社会发展。觉我(徐念慈)《余之小说观》(1908)实际地起到为市民审美主义的情感论做辩护的作用:“小说者,文学中之以娱乐的,促社会之发展,深性情之刺戟者也。”他首先承认小说的特点就是让人“娱乐”,不过,又认为这种“娱乐”不会让读者沉溺在消闲境地,而是可以“促进社会之发展,深性情之刺戟”。他一方面批评那种把小说视为“鸠毒霉菌”的“冬拱头脑”,另一方面又认为梁启超等有关“风俗改良,国民进化”依赖于小说的见解“誉之失当”,转而提出第三种小说美学:“小说固不足生社会,而惟有社会始成小说者也。社会之前途无他,一为势力之发展,一为欲望之膨胀。小说者,适用此二者之目的,以人生之起居动作,离合悲欢,铺张其形式,而其精神湛结处,决不能越乎此二者之范。”[28]他在这里实际上梳理出当时的三种小说美学观:一是小说否定观,认为小说毒害人,如当时的保守论者的见解。二是小说夸大论,认为小说可以改造国民性,如梁启超等革命论者的激进观点。三是社会小说观,认为社会产生了小说、小说服务于社会,这就是他本人的主张。他认为先有社会而后有小说,小说同时传达社会“势力之发展”和“欲望之膨胀”,通过描写“人生之起居动作”和“离合悲欢”去“铺张其形式”,最终合乎社会的“势力”与“欲望”的规范。

 

三、两种审美主义变体的互渗特征

在考察中国审美主义的两种变体的时候,有必要注意到这种划分的相对性和复杂性:第一,精英审美主义与市民审美主义的分别是相对的,不存在绝对的界限。第二,这两种变体之间其实存在着复杂的相互渗透和缠绕情形,需要仔细辨别。尤其是两者之间的相互渗透更值得重视,因为它更能体现中国审美主义的特殊状况。

“五四”时期活跃的诗人康白情就曾有意调和精英审美主义与市民审美主义两种取向,这在他那里具体地表述为“为人生底艺术”(日常审美方式)和“为艺术底艺术”(精神审美方式)的“调和”:“诗起源于自己表现底艺术冲动。当其表现自己底时候,有实用主义底意义和价值。及其既成,便觉有精神的美,而生一种神秘的快乐,又有快乐底意义和价值。所以诗是‘为人生底艺术’和‘为艺术底艺术’调和而成的。”[29]

与康白情相比,周作人常常自己躬身实行市民审美主义,并支持从法国回来的张竞生博士成立“审美学社”,还在张竞生的《美的人生观》(1925)出版后予以热烈赞扬。然而,如果以为周作人仅仅是一个市民审美主义者,那就把他片面化了。另一方面,同一个周作人又在1921年与茅盾和郑振铎等一道发起创办中国第一个“写实主义”文学社团“文学研究会”,并担任执笔人起草《文学研究会宣言》(1921),这篇宣言的宗旨就不再是市民式审美主义的“为艺术而艺术”或个体人生的“艺术化”,而是吸取精英式审美主义的精神而提出的“为人生而艺术”,“将文艺当作高兴时的游戏或失意时的消遣的时候,现在已经过去了。我们相信文学是一种工作,而且又是于人生很切要的一种工作。治文学的人也当以这事为他终身的事业,正同务农一样”。[30]周作人在文学社团的集体宣言中明确地批判并超越“将文艺当作高兴时的游戏或失意时的消遣”的市民式审美主义姿态,而在他表述个人观点时或在个人生活中则又一如既往地遵循市民式审美主义信条。一人而同时信奉两种审美主义,无疑是审美主义在中国的一个耐人寻味的实例。

在民国初年崛起的鸳鸯蝴蝶派或“礼拜六派’,可以称为民初市民审美主义潮流的一批最有社会影响的注释者。这一派理所当然地竭力为文学的写情特点及其消闲与娱乐功能辩护:“买笑耗金钱,觅醉碍卫生,顾曲苦喧嚣,不若读小说之省俭而安乐也。且买笑觅醉顾曲,其为乐转瞬即逝,不能继续以至明日也。”这里首先为市民设想出日常生活中的主要娱乐方式如买笑、觅醉、顾曲,并陈述它们的缺点是“买笑耗金钱,觅醉碍卫生,顾曲苦喧嚣”,不如小说“省俭而安乐”。由此供托出小说阅读的独家优越性,并描绘出一幅绝妙的市民审美主义小说消闲图:“读小说则以小银元一枚换得新奇小说数十篇。游倦归斋,挑灯展卷,或与良友抵掌评论,或伴爱妻并肩互读。意兴稍阑,则以其余留于明日读之。晴曦照窗,花香人坐,一编交手,万虑都忘,劳瘁一周,安闲此日,不亦快哉!故人有不爱买笑、不爱觅醉、不爱顾曲,而未有不爱读小说者。况小说之轻便有趣如礼拜六者乎?礼拜六名作如林,皆承诸小说家之惠。诸小说家夙负盛名于社会,礼拜六之风行,可操券也。若余则滥竽编辑,为读者诸君传书递简而己。”[31]小说阅读“省俭而安乐”,有利于朋友交往、夫妻互爱、生活回味,确乎是日常生活的审美乌托邦了。以小说消闲去重构市民日常生括的乌托邦显然是鸳蝴派赚取市民的一大美学法宝,体现了鲜明的市民审美主义取向。

与上述正宗鸳蝴派相比,可以被归属于鸳蝴派的张爱玲就要复杂得多。她的小说由于注重“上海人”的市民趣味的满足,不无道理地可与鸳蝴派捆绑在一起,从而也带有明显的市民审美主义特征。“我一直就想以写小说为职业。从初识字的时候起,尝试过各种不同体裁的小说,如‘今古奇观’体,演义体,笔记体,鸳蝴派,正统新文艺派等等。”[32]鸳蝴派显然是张爱玲本人写作的师承范本之一。甚至她正式进人上海文坛的两篇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和《沉香屑:第二炉香》就发表在鸳蝴派的刊物《紫罗兰》上,该刊主编周瘦鹃热烈赞扬说:“当夜我就在灯下读起她的《沉香屑》来,一壁读,一壁击节,觉得它的风格很像英国名作家somerset maugham(毛姆)的作品,而又受一些《红楼梦》”的影响,不管别人读了以为如何,而我却是‘深喜之’了。”[33]张爱玲的小说写作理想,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借了水银灯来照一照我们四周的风俗人情”。[34]书写香港和上海的都市风情。张爱玲所理想的读者就是上海普通市民,并明确表示要“为上海人”而写作:“我为上海人写了一本香港传奇,包括《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茉莉香片》,《心经》,《琉璃瓦》,《封锁》,《倾城之恋》七篇。写它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到上海人,因为我是试着用上海人的观点来察看香港的。”并直言道:“我喜欢上海人,我希望上海人喜欢我的书。”[35]满足上海市民读者的日常阅读兴趣,是张爱玲的追求。

然而,如果把张爱玲仅仅归结为市民审美主义,那就过分简单了。应当看到,对于市民俗趣的追求只构成张爱玲小说写作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很重要:她并非只会迎合上海人的市民俗趣,而是别有所求。如果仅仅只有这样一种本事,那就还不能成为张爱玲。当她的天才和想象力与她所受的中国古典文艺熏染及西方文艺素养融汇起来,就使得她可以跨越一般的鸳蝴派而同时开拓出别一种美学境界—以上海人为个案而书写中国人的现代性体验、尤其是其中蕴含的传统与现代的复杂冲突。这样,市民审美主义的张爱玲其实同时有着精英审美主义这另一副颜面。应当同时看到张爱玲写作中包含的上述二重性。

透过康白情、周作人和张爱玲等个案可以看到,中国市民审美主义与精英审美主义之间不存在天然的鸿沟,而是可以相互跨越和渗透的。这表明,中国审美主义的两种变体之间存在着一种独特的互渗性关联;精英审美主义与市民审美主义之间总是相互渗透着,你中有我而我中有你。这可以说是中国现代审美主义传统的一个显著特征。

 

四、反思审美主义变体

中国现代审美主义及其两种变体如今早已成为既往历史遗迹,但在新世纪语境中加以反思是必要的,有助于为把握眼下的具体审美境遇而从审美现代性传统中寻求合理性支持。限于篇幅,这里拟着重讨论精英审美主义与市民审美主义之互渗性特征的缘由。

上述互渗性特征的缘由是多方面的,这里尤其需要看到如下两方面因素:第一,由于“五四”以来新兴的中国现代性价值指标体系为“个人主义”留下宽广的地盘,这种“人”的呼声同时呼吁尊重知识分子个人的精神生活和日常物质生活权利,因而审美主义有理由同时渗透着精英式年市民式两种不同取向。第二,来自欧洲的审美主义总是通过中国语境起作用的,而中国语境中的“感兴”传统及其现代转化进程有力地保障和推动了这种外来影响的合法化。作为精英审美主多的代表人物,鲁迅在早期(1907)就曾明确主张艺术的愉悦性:“由纯文学上言之,则以一切乡术之本质,皆在使观听之人,为之兴感怡悦。文章为美术之一,质当亦然,与个人暨邦国之存,无所系属,实利离尽,究理弗存。……涵养人之神思,即文章之职与用也。”[36]他用来自古典“感兴”说的“兴感怡悦”去解释借自西方的审美主义思想,表明他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注意从中国侧典美学的“感兴”传统中寻求合理化支持。几年后(1913)仍坚持这一观点,认为“美术诚谛,固在发扬真美,以娱人情,比起见利致用,乃不期之成果”。[37]这里的论述很难看出究竟属于精英式还是市民式取向。原因在于,中国古典“感兴”传统可以内在地兼容高雅的精神层面“感兴”和低俗的物质层面“感兴”。由于这种古典传统的巨大同化作用,精英审美主义和市民审美主多就容易呈现相互滑动、渗透的特定情形。这样看,两种审美主义之间的差异远不如想象的那么大。

不过,20世纪毕竟属漫长而艰难的中国现代性历程的事故多发时段。随着1930年代国难当头、民族矛盾与社会矛盾激化,审美主义必然地渐入低潮,尤其是受到以鲁迅为代表的新兴的文化主义的有力清算。这种清算看起来属于来自外部的严厉拒斥,实际上更多地就来自审美主义内部。因为,这些文化批判论者或反审美论者其实早年就曾经并且此时也仍然是审美主义者,只不过他们认为眼下的问题重心需要转变为文化批判了。注意到这种有趣情形,有助于我们对中国审美主义变体保持一种清醒的态度。曾经在20世纪前期兴风作浪的审美主义固然一度陷于沉寂,但毕竟作为一种现代性传统存在下来,断断续续地和顽强地生存着:首先,它在1950年代后期曾昙花一现地推演出“美学讨论”,其次,在开始于1970年代末的思想解放运动中又重新涌起,并且突然间蔚为大观;最后,进人1990年代以来,它虽然在精英层面趋于衰落,但却全力向着日常生活的全方位“实学”演进,借助市场经济、消费社会、大众媒介技术革新和大众文化浪潮等因素而复兴,与全球化、消费主义、后现代主义、享乐主义等交织成新的市民审美主义文化景观。置身在这种新的市民审美主义的汪洋大海中,回顾以往审美主义变体及其互渗传统,想必可以产生必要的启迪。例如,当前的市民消闲洪流中是否就潜藏着复苏的精英审美主义欲望呢?

 

参考文献:

[1] [美]马太·卡林奈斯库:《现代性的五副面孔》,顾爱彬、李瑞华译,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9页。

[2] 有关现代性颜面中的革命主义和先锋主义,分别见王一川《审美现代性的革命颜面》(《浙江学刊》2004年第3期)和《审美现代性的先锋颜面》(《人文杂志》2004年第3期)。

[3] 就我所知,刘小枫率先使用"审美主义"及"审美现代性"重新反思这个问题,见《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4] 参见解志熙《美的偏至——中国现代唯美—颓废主义文学思潮研究》,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7-63页。

[5][6] 周小仪:《唯美主义与消费文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54、149页。

[7][8] [德]席勒:《审美教育书简》,冯至、范大灿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11、152页。

[9] 周作人:《喝茶》,原载1924年12月《语丝》第7期,收入《雨天的书》(1925),据周作人《夜读的境界》,钟叔河编《周作人文类编》第9卷,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267页。

[10] 周作人:《北京的茶食》,《雨天的书》(1925),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2年版,第41页。

[11][12] 宗白华:《我和诗》,《美学与意境》,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72、172-173页。

[13]高叔平编:《蔡元培美育论集》,湖南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46页。

[14][15] 宗白华:《新人生观的我见》(1920),《美学与意境》,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3、34页。

[16] [英] 王尔德:《英国的文艺复兴》,载赵澧、徐京安主编《唯美主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04页。

[17] [英] 王尔德:《谎言的衰朽》,载赵澧、徐京安主编《唯美主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32页。

[18] 周作人:《自己的园地》,原载1922年1月22日《晨报副镌》,据周作人《本色》,钟叔河编《周作人文类编》第3卷,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63-64页。

[19][20] 周作人:《生活之艺术》,原载1924年11月《语丝》1期,据周作人《夜读的境界》,钟叔河编《周作人文类编》第9卷,第26、27页。

[21]郁达夫:《艺术与国家》,《达夫全集》第5卷,上海,1930年第5版,第142页。

[22][23] 陈伯海、袁进主编:《上海近代文学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98页。

[24] 阿英认为:"晚清小说中,又有名为‘写情’者,亦始自吴趼人。此类小说之最初一种,即《恨海》。"见《晚清小说史》,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202页。

[25] 吴沃尧:《恨海》,据吴祖缃等主编《中国近代文学大系·小说集》(6),上海书店出版社1991年版,第249页。

[26][27] 松岑:《论写情小说于新社会之关系》,原载1905年《新小说》第17号,据王运熙主编《中国文论选》近代卷(下),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391页。

[28] 觉我:《余之小说观》,原载1908年《小说林》第9、10期,据王运熙主编《中国文论选》近代卷(下),第403-404页。

[29] 康白情:《新诗底我见》,原载1920年3月《少年中国》第1卷9期,据王运熙主编《中国文论选《现代卷》上册》,第160页。

[30] 文学研究会同仁:《文学研究会宣言》,原载1921年1月10日《小说月报》第12卷1号,据陈寿立编《中国现代文学运动史料摘编》(上),北京出版社1985年版,第56-57页。

[31] 钝根:《<礼拜六>出版赘言》,1914年6月6日原载《礼拜六》第1期,据芮和师、范伯群、郑学弢、徐斯年、袁沧州编《鸳鸯蝴蝶派文学资料》上册,福建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7页。

[32] 张爱玲在"女作家聚谈会"的发言,原载1944年4月《杂志》月刊第13卷第1期,转引自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第3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464页。

[33] 周瘦鹃:《写在紫罗兰前头》,原载1943年5月《紫罗兰》月刊,转引自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第3卷,第464-465页。

[34][35] 张爱玲:《流言·借银灯》,载金宏达、于青编《张爱玲文集》第4卷,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第180、2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