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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文化论文精选(九篇)

道家文化论文

第1篇:道家文化论文范文

 

关键词:儒家  道德文化  现代意义

千百年来,儒家道德文化与社会礼俗相结合,共同造就了中国人温柔敦厚、和平礼让的东方古典主义的人文品格,给传统中国人提供了稳定的价值支撑和理想认同。这种道德文化和伦理精神为我国的现代化建设提供了重要的道德资源。我国的现代化建设正以其前所未有的速度突飞猛进地发展。然而现代化不仅局限于经济领域,还包括精神领域,即思想道德观念的现代化。在实现经济现代化的同时,如何实现人的思想道德观念的现代化,是当前我国思想道德建设面临的重大课题。尤其是对中国传统伦理的核心儒家道德文化进行创造性转换,是当前思想道德和伦理精神建设的重要内容,也是实现人的思想道德观念现代化的重要环节。

一、儒家道德文化的现代价值

关于儒家道德文化的现代价值,笔者拟概括为内在价值和外在价值两个方面。所谓内在价值,是指儒家道德文化对现代道德主体心性的修养、人格塑造的作用,是为了满足主体的内心需要和精神追求,因而是“内在”的;所谓外在价值,是指儒家道德文化对协调和规约现代社会人际关系,营造和谐社会氛围的作用,是外在于主体自身的功能,具有工具性,因而是“外在”的。内在价值与外在价值的统一共同构成了儒家道德文化的现代价值。

儒家道德文化的内在价值的具体表现,首先是理想人格的追求。孔子主张,在物质生活基本满足的情况下,把追求崇高的理想人格作为人生需求中一种高层次的需要。他甚至认为,即使在物质生活条件极端困苦的情况下,只有抱有一种高尚的追求,仍然可以生活得乐观愉快、奋发有为。他说:“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孟子进一步将这种人格理想具体化为“大丈夫”的人格楷模。他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孟子·滕文公下》)正是这种人格力量激励着无数中华儿女,在完善人格的道路上坚贞不屈、矢志不渝。现代人将从这种重气节、重操守的道德观中受到启迪和教益。其次,仁爱品德的养成。孔子强调仁爱,指出:“仁者,爱人。”(《论语·颜渊》)他认为,判断一个人有无道德或道德觉悟的高低,最重要的标准,就是看他能不能“爱人”。“爱人”主要体现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卫灵公》);“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吾不欲人加诸我也,吾亦无欲加诸人”(《论语·公冶长》);“能行五者(恭、宽、信、敏、惠)于天下为仁矣。”(《论语·阳货》)在这里,孔子把仁爱看作一种最高的道德准则和道德品质。而现代社会最需要的就是:让世界充满爱。再次,自强不息的精神。自强不息是一种自我超越、不断进取的品质,它体现的是一种不屈不挠、顽强奋斗的道德力量。孔子提倡并努力实践“发愤忘食,乐以忘忧”(《论语·述而》)的精神,鄙视“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论语·阳货》)的人生态度,强调“日新”、“革新”,如《礼记·大学》称赞:“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强调天天有进步,日日有创新。《易传》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就像天体运行,周而复始,刚健有力,君子应当效法这种精神,不懈努力,持之以恒,力求进步,改革创新。正是这种自强不息的精神,增强了民族的向心力,孕育了中华民族自信、自尊、自立的精神和反抗压迫、不屈不挠的品质以及不断学习、不断改革、不断进取、不断开拓的决心。

儒家道德文化的外在价值的主要表现,首先是天下为公的价值取向。儒家道德文化强调个体与群体、个体与社会之间的统一性,主体个体生命的存在与发展,必须同群体、同整个社会的存在与发展统一起来。这种整体主义精神,本质上是先公后私,个人私利服从社会公利的精神。《礼记·礼运》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正是这种“天下为公”的价值理想,培育了人们对社会、民族的义务感、历史感、责任感、使命感,造就了一批批“以天下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仁人志士。其次,重义轻利的处世原则。孔子说:“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论语·宪问》),“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在区分小人与君子中,孔子提出“重义轻利”的处世原则,要求人们在现实生活中超脱功利,追求道德仁义。他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他的“重义轻利”的思想,到孟子那里,发展成为“舍生取义”的精神,即当物质利益(乃至生命)与道德正义不能兼顾时,宁愿舍去物质利益(甚至生命)也要维护道德正义。孟子提倡的这种“舍生取义”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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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励着一代代的志士仁人,为维护民族的整体利益,为国家的尊严,为了坚持真理,奋不顾身,大义凛然。再次,普遍和谐的社会理想。《语论·学而》说:“和为贵”,主张人与人之间、人与家庭之间、人与国家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和谐共处,相互支持,共同发展。在家庭中做到“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实现家庭和谐;在与周围人的关系上,要“和长幼”、和邻里、和朋友,实现人我和谐;在人与社会群体之间,提倡“舍个人而就群体”、“舍小家而顾大家”,实现群己和谐;在民族国家关系中,提倡“四海一家”、“和谐天下”,推崇和平外交,反对不义之战,以实现民族国家的和谐。达到这种普遍和谐的境界后,人便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论语·为政》),实现与道和、与人和、与天地和,使社会成为理想社会,使世界成为完美的世界。

二、我国的现代化需要儒家道德文化

年来,我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取得了辉煌成就,同时也遇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新问题和新情况,出现了一些不良倾向,对我国的社会风气、人们的思想观念和精神面貌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其一是重金钱,轻做人。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社会经济的迅猛发展,有些人短期内变得富有,对金钱特别看重。他们衡量人是以金钱为主,不是以智慧和人格为主。这种“重金钱、轻人格”的思想观念对青少年的心理产生了不少的负面影响。

比如,在学校里求学的学生竞相购买名牌货,互相炫耀,以满足其虚荣心。更可悲的是,在金钱挂帅的情况下,有些学生把自己当成雇主,把同学当成雇员,出钱雇同学写作业,刻苦攻读的精神已荡然无存。而儒家道德文化十分注重人禽之别和做人的道德准则。孟子说:“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孟子·公孙丑下》)以此为出发点,进而提出做人的问题,他指出:人的生活不能只限于“食色”本能的物质生活欲望的满足,仅限于此,则与禽兽无异;要真正实现人的价值,就要学会做人,努力提升自己的道德境界,追求理想人格。显然儒家道德文化在这方面为我们提供了指南。

其二是重利益,轻道义。在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人们普遍把利益的追求作为经济生活的驱动力,金钱、利益成为衡量一切的“秤砣”;人们热衷于讲“经营之道”,而“做人之道”日益被淡忘;一事当前,人们但问“值与不值”?是非善恶,道德良心却被抛诸脑后,“良心能值几个钱?”成了不少人的口头禅。依此,为获利可以不择手段,能挣会捞就是能人;坑蒙拐骗,贪污受贿,走私行窃,杀人越货,卖淫嫖娼等等,只要有利可图,只要物欲得以满足,便肆无忌惮,不以为耻;甚至暴利之下,铤而走险,无恶不作。如此种种,严重败坏了我国的社会风气。而儒家道德文化强调“知耻”,孔子提倡为人要“行己有耻”。(《论语·子路》)孟子则从人性上强调人皆有羞恶之心,“羞恶之心,义之端也”。(《孟子·公孙丑下》)“义”就是要有所不为,不做那些会使自己蒙受耻辱的事。这就是说,我们要懂得道德的是非善恶,在自己心中立起一杆秤,以自己的道德良心为秤砣。因此,要从根本上改善目前的社会风气,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要弘扬儒家的良心道德,唤起人们的道德意识,教育人们突破“值与不值”的狭隘功利眼界,在谋取利益之时,为自己树起一个道德标准,行已有耻,有所不为。

其三是重自我,轻他人。自信、自爱、自我奋斗、自我实现本是一种良好品质,但如果过分强调自我,而轻视他人,则可能导致个体中心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其后果十分严重。改革开放以后,在商品大潮的冲击下,“重自我、轻他人”的现象不在少数,尤其是在规章制度不够健全的企业中最为突出。有的企业主和老板,只顾自我价值和自身利益的实现,而无视员工的基本权利,强迫员工超时超负荷地干活,一旦发生工伤事故则置之不理,不负任何责任地把员工赶走;对不服从自己的员工,任意呵叱、殴打和侮辱,造成严重的身心伤害;经常克扣、拖欠员工工资等等。这些现象的发生,都是企业主和老板只顾自我、缺乏仁爱之心的表现。而儒家道德文化强调仁爱精神,认为“仁者,爱人”,“爱人”主要是爱他人,即对他人表示仁义和慈爱。仁爱精神的具体化,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尊重他人权利和自由。因此,要改变当前的不良社会风气,就要大力弘扬儒家道德文化的仁爱精神,培育我国人民尤其是青少年一代的仁爱之心。

可见,在我国的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儒家道德文化所提倡的传统美德,不仅没有过时,而且对改善目前的社会风气、净化社会环境具有重要意义。儒家道德文化可以为我国的现代化建设,尤其是思想道德建设,提供丰富的教育资源;对儒家道德文化中传统美德的教育和弘扬,将有助于提高全国人民尤其是青少年一代的思想道德素质,这是当前精神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

第2篇:道家文化论文范文

[关键词]儒家思想; 孝道思想;佛教文化;《父母恩重经》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115(2015)16-0036-02

甘肃省博物馆馆藏宋代《报父母恩重经变》绢画,立轴,高182厘米,宽127厘米,于甘肃敦煌千佛洞出土。画中心绘阿弥陀佛及观世音、大势至二菩萨并坐说法,上部绘“七佛”、“七宝”及仙山楼阁等。下部有十弟子、十二菩萨分列两侧供养。画轴绢地敷彩,绘佛、菩萨和僧俗人众等110多人。人物形象生动,经变故事分列在说法图两侧,以经变画常用的连环画形式展开,一个情节一幅图,共有15幅图。它们各自独立,相互之间用山石分隔,每幅画的右侧或左侧都有墨书榜题,说明所画内容。《报父母恩重经变》是国内现存幅面较大且有纪年的一帧绢本佛教故事画,由敦煌《父母恩重经》经文演变而来。其内容主要包含三个层次:其一,父母哺乳养育之恩深重,子女仅以无怨心报之是不够的; 其二,子女报父母之恩,就是要让他们去除愚昧、悭贪,增长智慧和乐善好施的佛性,使父母得到善报和解脱; 其三,一切信众,僧徒诸子,都应奉行这种法教,造作福田。

佛教认为,父母对儿女有十大恩德,分别为怀胎守护恩、临产受苦恩、生子忘忧恩、咽苦吐甘恩、推干就湿恩、哺乳养育恩、洗濯不尽恩、为造恶业恩、运行忆念恩和究竟怜悯恩。通过讲说父母的这些大恩大德,倡导众生牢记父母养育之恩、恪尽孝道。内容多有佛教色彩,但却有一定的现实教化意义。

儒家认为,孝是一切道德规范的根本及其发展前提。儒家经典《孝经》中有一句话:“孝乃天之经也, 地之义也。”从理论上肯定了孝是人伦最重要的要素之一。仁是孔子强调为圣人的必要准则,而孝作为仁的内核,可见其地位之重要。

在以儒家文化为主导的中华民族的人文精神和道德传统中,孝道思想不仅体现出一种家庭伦理观念,也体现出人类对于自身生命的关怀,它是人类所特有的一种生命价值观,是人类追求生命永恒的一种体现。祭祀祖先是对生命的追思意识,孝养父母是对生命的爱敬意识,生儿育女、以期传宗接代是对生命的延伸意识,儒家孝道思想的生命意识正是通过这三个层面展示出来,这也是儒家孝道文化独特魅力所在。

儒家认为:“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父子之道,天性。”而且,儒家的孝道思想,最终是要为政治服务的:“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故不孝是绝对不能为中国统治者所容的。为了消解人们对佛教缺乏孝道的攻击,佛教僧徒便努力在佛教经典里挖掘阐述孝道的思想资源,如西晋时期的《盂兰盆经》,就极力宣扬应该全力报父母“长养慈爱之恩”。但是,佛教毕竟没有系统论述孝道的经典,中土僧人只好通过伪造经典来阐释孝道学说,以向世人表明佛教也重人伦、讲孝道。《父母恩重经》就是佛教自身努力调和儒、佛思想,特别是自觉与儒家孝道思想融合的产物。其中“人生在世,父母为亲。非父不生,非母不育”,“父母之恩,昊天罔极”的思想,显然与儒家的孝道达到了一致。

佛教自西汉末传入中国,并没有很快获得迅速传播。到了魏晋时期,开始产生一定的社会影响。直至南北朝、隋唐时期,才真正获得迅速的传播和发展。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佛教传入中国后,面临着与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冲突。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的互动和调适结果,关系到其在中国的生死存亡。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的佛教僧人,对这一矛盾冲突具有明确的认识,于是开始变通,结合儒家思想的理论核心,自觉改造佛教学说,尽力争取统治者的支持和认可。

佛教要真正生存并取得发展,首先要取得皇权的支持。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统治者刚开始对佛教的传播保持警惕态度,如北魏初期的统治者就对佛教传播的影响每每心存顾虑:“魏氏之王天下也,每疑沙门为贼。”面对如此现实的强硬政治阻力,佛教高僧总以佛法和儒学具有内在统一性来极力说服最高统治者。史载:“孙皓即政,法令苛虐,废弃淫祀,乃及佛寺,并欲毁坏。皓曰:‘此由何而兴? 若其教真正与圣典相应者,当存奉其道。如其无实,皆悉焚之。’”意即如果佛教宣扬的道义和儒家思想不一致,就要焚毁佛经、取缔佛教。在这危急时刻,康僧会对曰:“夫明主以孝慈训世,则赤乌翔而老人见;仁德育物,则醴泉涌而嘉苗出。善既有瑞,恶亦如之。故为恶于隐,鬼得而诛之;为恶于显,人得而诛之。《易》称积善余庆,《诗》咏求福不回。虽儒典之格言,即佛教之明训。”这才去除了孙皓对佛教的顾虑,从而使佛教获得合法生存地位。

《父母恩重经》的出现,与当时的文化政策有着密切的关系,尤其与唐朝前期帝王对《孝经》的提倡直接关联。唐朝前期,统治者大体上执行儒、释、道三教并举,佛、道二教并行提倡的宗教政策,但不同皇帝在位时期,对佛、道二教的态度又存在一些轻微的差异。唐太宗对佛、道二教基本采取一视同仁的政策,既提倡佛教,也尊崇老子和道教。唐高宗和武则天时期,佛教开始受到统治者的高度重视。而佛教徒也通过伪造《大云经》神化武则天而受到赏识,于是,武则天极力提倡佛教。唐玄宗时期,对儒、释、道三教都加强了提倡力度,其中最突出的则是对儒学和道教的偏重,对《孝经》一书的提倡,更成为唐玄宗时期文化政策方面最突出的特征之一。

佛教的基本教义是无我、无常,认为人生是充满痛苦的,为了抛掉这种痛苦,就必须放弃世俗生活,进行修行。中国的儒家思想虽然也重天命,但更多的是“敬天命而尽人事”。在道德理想方面,佛教追求精神解脱,这是以放弃现实生活为代价的。儒家所追求的是成为圣贤君子,而圣贤君子的道德修养是与齐家治国平天下联系在一起的。

当佛教与中国本土文化发生了冲突,就不得不做一些调整,以适应当时的统治需要。《父母恩重经》宣扬的子女应该践行孝道、回报父母养育之恩的思想,与中国儒家思想,特别是《论语》、《孝经》所提倡的孝和孝道伦理是一致的。《父母恩重经》的出现,也是佛教自觉调和与儒学思想的矛盾、努力融入中国文化的产物。《父母恩重经》是对佛的信仰,是虔诚而纯洁的,它的内容是庄严的,表现的墨痕是心灵轨迹的流露。佛理禅法主张破除妄想, 遗荡一切诸相,罪福并舍,空有兼忘,众生们神游于佛的神圣、冲虚幻的境界中,《父母恩重经》成为一种精神上的超越。它也反映了佛教中国化过程中很值得注意的一种趋向,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总之,《父母恩重经》的产生过程及其基本精神,值得深入研究和解读。它在中国佛教史乃至思想史上的有着重要地位。这是一部沟通儒、释的佛教经典,是佛教中国化的典型产物。它见证了佛教一步步融入中国、为更广大民众所接受的过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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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篇:道家文化论文范文

论文摘要:中国武术之所以博大精深,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它内部饱含着丰富的中国古代哲学理论和方法。中国传统武术文化在其自身的发展中从道家思想中汲取了许多重要内容,对武术自身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文章从道家本体论与中国传统武术文化关系的视角进行分析与探讨,对传统武术文化蕴涵的道家思想进行了刹析。

1中国传统武术与道家思想的发展渊源

1.1道家思想为中国传统武术文化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道家思想作为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以老子、庄子的思想为代表并包括秦汉黄老、魏晋玄学等思想的总称,其哲学的最大特点是崇尚自然、无为而治。道家思想从形成至今已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它曾为促进中国古代的政治、科学、文化的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武术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的一颗明珠,是中国四大国粹之一。武术经历了中华民族数千年的继承与发展,到现在仍然散发着它独特的魅力,原因就在于它生长于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中华民族,受到深刻的中国哲学思想的影响,也就是说中国传统哲学文化为中国传统武术理论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才使得中国传统武术文化体现出浓厚的民族特色。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与其它事物有着密切的联系,当然武术也不例外。它的变化发展过程受到了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尤其是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学说的影响,这些不仅可以从武术的运动方式、技术理论、训练手段中可以看出,而且在武术精神及其运动理念中也都深刻的体现出来。

1.2道家思想是影响传统武术文化发展的核心思想

温力先生认为:“武术的民族特色不仅表现为中华民族对武技的理解和运用,而且也表现为中华民族的共同心理素质,包括思维特点、欣赏习惯、感情意志、理想道德观等等,这些不仅影响到了中国武术技术的风格特点,并且影响到了武术技术体系的形成”。所以要真正了解和领悟武术的精神,就必须深人的分析研究其内在包含的中国哲学思想文化内涵。中国几千年的哲学思想体系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儒家、佛家和道家,但是从这三种哲学思想的地位来看,道家思想的地位是最重要的。因此,可以说,道家思想是整个传统文化的哲学基础,是影响整个传统文化的重要因素。

英国著名科学史家李约瑟也有过精辟的论述:“道家对大自然的思考与探究,奠定了中国古代科学基础”。中国武术的各个方面都与道家哲学思想存在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道家思想是非常博大精深的,在各个发展时期的观点也不完全相同的,各个代表人物的观点也不尽相同,但是道家思想的核心是不变的,这就是道家的本体论。哲学中所说的本体论,主要是探讨何为万物之本源的问题,道家的本体论主要表现在道论、气论、天人合一论这三个方面,而这三方面是中国武术文化形成的主要理论基础。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中国武术哲学思想的形成和发展离不开道家思想的核心作用。

2道家本体论对中国武术文化的渗透和影响

2.1道论与武术的关系

道家的创始人相传是春秋时期的老子,老子认为“道”是宇宙万物之本源。中华武术吸收了这一思想,认为“道”也是武术的最根本的本质特征。道家认为,“道是万物之始,万物之宗”。而武术理论中的“一招变万招、万招归一”的理论思想正是从“道”的思想中领悟而来。“一招变万招、万招归一”的思想指的是武术的动作是从原始单一的进攻防守动作,按一定的路线演变成千万个技术动作,而千万个技术动作又通过长期演练最后达到形成一种形神合一。这种形神合一就是武术训练阶段的至高境界。

“道”的观点首先是由老子提出的,老子关于“道”的学说是宇宙生成论,即“道”是世界万物的总根源,演化出了天地万物;同时又是本体论,即“道”是世界天地万物的总根据。道生万物,万物归于道,拳术理论也是如此,武术种类虽然千变万化,而它们包含的道理是相通的。这种思想将中国武学的理念推至了最高顶峰。所谓武学最高境界实质也就是摆脱武术招式的束缚,这也就是俗话所说的“无招胜有招”。追求武术的本质和“悟性”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有经过日积月累的实践、摸索才能“得道”。“道”生成了万物,是万物存在的根据。那么,“道”是怎样进行活动和遵循什么样的法则行事呢?老子提出了“道法自然”的命题,他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所谓道法自然,就是不违背自然,一切顺应自然。老子主张人们的思想行为应该像道一样“生而不有,为而不悖,长而不宰”,就是说道生养万物,哺育了万物,而不占为己有,有所作为而不居功自恃,成长了万物却无意做主宰。万物自相治理,不加任何干预。从形式上看,道是无为的,自然而然的,这充分体现了“道法自然”。

2.2气论与武术的关系

在先秦时期,人们对宇宙的认识比较模糊,道家学派虽然提出“道”是宇宙万物的本源,仍尚未能给道一个合适的命名。道家为了表述本体观,用“气”字来代表万物的根本,来体现“道”。庄子继承和发展了老子的思想。“气”是庄子对老子“道”的具体化。庄子认为,构成宇宙的本体是阴阳之气,万物的生成,是阴阳之气的聚合,而万物的灭亡,则是阴阳之气的离散。“气”在武术中占有重要地位,俗话说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气被看作是武术的根本,是武术的本体与精华所在。气与养生更为密切,气是武术养生的重要理论基础。庄子本人也非常注重养生,他的养生基本方法是,“合斋”与“坐忘”。道家认为:气是构成、维持、充养人体和生命活动的根本物质。武术养生是以养气炼气为主旨。武术养气皆不外通过静心平息,存养气息,以求全身内气凝聚充盈于丹田,太极拳的“气沉丹田”、形意拳的“聚气于丹田”、少林拳的“气贯丹田”等,将养气炼气法融人站桩的“桩功”练习,以意念引导气息,配合劲力的聚蓄、运转、爆发的劲力练习等,都是武术内气炼法。

道家认为精、气、神是人体生命活动最基本的物质,故以精、气、神为修炼的基础,以宝精、固气、音神为修炼原则,从而达到精足、气充、神旺的目的。道家的行气、吐纳、服气等养生术,实际上就是道家的“气功”,是道家以“气”为万物本源的认识论基础上创造的种养生方法。道家气功特别是内丹功被广泛融于武术体能和技能锻炼中。道家气功同武术结合,是中国武术的一大变革和跃进。

2.3天人合一论与武术的关系

所谓“天人合一”指的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自我身心内外的和谐统一。所谓“天”并不是指天上的神灵主宰,而是“自然”的代表。所谓“天人合一”是说人与自然在本质上是相通的,世间一切人事,都应该顺应自然,不能违背违自然规律,才能够获得生存与发展。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更认为天人本是合一的,《庄子·齐物论》中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因此天人合一思想的主旨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

武术是人体的运动,只有严格遵守自然的法则,顺应自然变化,遵循自然规律,才能达到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武术练功十分重视按自然界四季和人体机能的变化,采用不同方法,来达到相应的练功目的。只有顺应四时气候变化,才能达到更好的锻炼效果,道家强调要达到天人合一,就应该要遵从自然。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武术主张从大自然的生物与现象中获得灵感和启迪。武术模仿各种飞禽走兽的形象、动作、攻防,创造出新的武术动作。如大鹏展翅、白鹤亮翅、金鸡独立、野马分鬃、神龙摆尾等拳术术语。又如五形拳是根据虎、蛇、猴等五种动物的攻防动作创出的。形意拳更是依据道家“五行”之说立论,用“五行”与“五拳”相配,用“金、木、水、火、土”分别对应“劈、崩、钻、炮、横”五拳。习武要与社会和谐相处,要先立德后学武。道家“天人合一”思想中所主张的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在武术中则表现为追求“人际关系和谐”。武术非常注意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提倡武德,处理人际关系时强调宽厚、容忍。习武与比武中点到为止,避免致人于死地;遵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以门派规矩约束人的行为,维持武术内部的和谐平衡。武术将人体视为心与身是统一,将人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和锻炼。内外兼修、和谐发展,绝不是为了培养争勇斗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

第4篇:道家文化论文范文

论文摘要:马克思主义认为,世界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并不排斥个别发展阶段在发展形式和发展顺序上表现出特殊性。在20世纪中国革命的进程中,毛泽东正确分析了世界历史状况和中国国情,提出中国只有经过新民主主义,才能最终走向社会主义。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形态理论,对于经济文化落后国家选择适合自身的社会发展道路,对于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等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

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是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国共产党人,从近代中国和世界的实际出发,提出的关于中国社会发展道路问题的科学论断。然而长期以来,我国理论界对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的研究,缺乏从世界历史性的整体高度来进行考察,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较大缺憾。本文力图从世界历史的角度对新民主主义论的某些有益方面作些尝试,以求教于各位学仁。

一、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观的理论基础

1、马克思恩格斯的东方社会发展道路理论,是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的理论基础。19世纪70年代以后,马克思恩格斯在研究俄国公社的发展道路问题时指出,由于俄国公社不是脱离现代世界而孤立存在的,它处在现代劳动环境和文化较高的时代.和资本主义生产所统治的世界市场联系在一起,如果俄国农村公社通过俄国革命能够在西方社会主义革命胜利以后得到及时帮助,实现先进文明成果和落后生产方的跨时空融合那么俄国就有可能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实现社会制度的跨越。虽然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提出俄国可以在农村公社的基础上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但他们关于俄国社会发展道路的思想是非常深刻的。那就是:在世界历史发展进程中,东方经济文化落后国家只要得到代表人类社会发展水平的先进文明成果的灌输、并运用这种成果对国内落后的生产方式进行根本改造,那么,它们就可以在世界历史的既有范围内实现社会制度的跨越。这是因为:随着巧世纪末以来世界历史的生成和发展.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不一定非要等到这种矛盾在某一国家发展到极端尖锐的地步。才导致这个国家内发生冲突。由广泛的国际交往所引起的同工业比较发达的国家的竞争,就足以使工业比较不发达的国家内产生类似的矛盾。也就是说,在世界历史时代,任何一个民族国家探讨适合自身的社会发展道路.不仅要从本国生产方式的实际出发,而且必须充分考虑到世界范围内生产方式的影响和制约。只有把两者结合起来,才能找到正确的社会发展道路。

2、列宁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理论,是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的又一理论基拙。20世纪初,列宁在研究经济文化比较落后的俄国的社会发展道路时指出,随着资本主义由自由向垄断阶段的发展,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成了绝对规律,帝国主义国家间的矛盾以及剥削民族和被剥削民族的矛盾构成了世界范围的主要矛盾,由此社会主义不能在所有国家内同时获得胜利,它将首先在一个或者几个国家内获得胜利。作为帝国主义“最薄弱环节”的俄国,资本主义虽然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但由于资产阶级统治比较薄弱,各种社会矛盾十分尖锐。而无产阶级的组织程度和觉悟程度都比较高,因此可以首先爆发社会主义革命。在《论粮食税》中,列宁有一段十分精彩的论述:“德国和俄国在1918年最明显地分别体现了具体实现社会主义的两方面的条件:一方面是经济、生产、社会经济条件,另一方面是政治条件。’,乏针对第二国际的唯生产力者的论调,他深刻指出:“既然建立社会主义需要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虽然谁也说不出这个一定的‘文化水平’究竟是什么样的.因为这在各个西欧国家都是不同的)、我们为什么不能首先用革命手段取得达到这个一定水平的前提,然后在工农政权和苏维埃制度的基础上赶上别国人民呢?这是因为:虽然人类社会的基本矛盾运动决定社会发展的方向,但是,“世界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不仅丝毫不排斥个别发展阶段在发展的形式和顺序上表现出特殊性,反而是以此为前提的。也就是说,在特定的世界历史背景下,某一民族国家可以首先通过革命手段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然后通过经济建设和文化技术达到社会主义社会的整体水平。

3、共产国际的民族和殖民地革命理论,是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的另一理论基础。十月革命胜利以后,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与殖民地民族解放运动接近起来。共产国际二大明确指出,帝国主义战争把附属国的人民卷进了世界历史,全世界已经划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为数众多的被压迫民族,另一部分是少数几个拥有巨量财富和强大军事实力的压迫民族。虽然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族解放运动只能是资产阶级民主性质的,但是在先进国家无产阶级的帮助下,经济文化落后国家的发展能够突破它们目前所处的阶段。即:“在先进国家无产阶级的帮助下,落后国家可以不经过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而过渡到苏维埃制度,然后经过一定的发展阶段过渡到共产主义。共产国际三大指出,随着世界历史时代进人帝国主义时代,占世界人口的大多数的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族解放运动,必将反对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而且一定会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以后各个阶段起非常巨大的革命作用。1928年共产国际六大通过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革命运动》(提纲)中明确指出:“殖民地和半殖民地革命运动的一切基本问题,都同资本主义体系和社会主义体系之间的伟大的划时代的斗争有着直接的联系。’,逻这是因为:一战以后国际形势和殖民地半殖民地内部结构的变化.使得“幅员广大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已变成了无法扑灭的革命群众运动的策源地”。也就是说,把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在探索社会发展道路时,必须把本国的民族民主革命同整个世界范围的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结合起来,以便革命能够突破自身的发展阶段从而向更高的社会主义阶段迈进。

二、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的基本内涵

1、新民主主义论提出中国革命是新式的民主主义革命。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由于西方列强的人侵,中国逐渐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由于中国特殊的历史国情,中华民族要赢得独立。中国社会要获得自主发展,首先必须推翻的是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而不是一般的资本主义,正如毛泽东所说的,“我们现在干的是资产阶级性的民主主义的革命,我们所作的一切。不超过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范围。中共二大虽然将中国革命分为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两个步骤,但遗憾的是、二大后相当长的时间内.未能将两者的关系予以科学的阐述,却走上了“二次革命论”和“一次革命论”的歧途。在《新民主主义论》一文中,毛泽东多次指出,从中国发展的实际看,由于中国社会的基本特点,决定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性质不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而只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现阶段中国革命的性质,不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的,而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从整个世界的角度看,由于十月革命改变了整个世界历史的方向,划分了整个世界历史时代。在这样的世界历史时代,中国的民主主义革命,“不再是属于旧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而属于新的范畴了;它不再是旧的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的世界革命的一部分,而是新的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即无产阶级社会主义世界革命的一部分了。这种革命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已经不能当作世界资本主义反革命战线的同盟军,而改变为世界社会主义革命战线的同盟军了。”因此,国内和国际两个方面的因素决定了中国革命“现在已不是一般的民主主义,而是中国式的、特殊的、新式的民主主义,而是新民主主义”。

2,新民主主义论提出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革命转变论。毛泽东坚持了马克思主义的革命转变论,把不断革命论和革命发展阶段论统一起来,正确说明了新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的内在逻辑关系。他说:“中国革命不能不做两步走.第一步是新民主主义,第二步才是社会主义。而且第一步的时间是相当地长,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就的。我们不是空想家,我们不能离开当前的实际条件。’吻七大期间,他明确提出了先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再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主张。他指出:“只有经过民主主义,才能到达社会主义,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天经地义。他提出要反对党内出现的民粹主义的思想倾向,反复强调新民主主义革命对于转变到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性。他指出:“现在中国是多了一个外国的帝国主义和一个本国的封建主义,而不是多了一个本国的资本主义.相反地,我们的资本主义是太少了”,“我们共产党人根据自已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明确地知道,在中国的条件下,在新民主主义的国家制度下,除了国家自已的经济、劳动人民的个体经济和合作社经济之外,一定要让私人资本主义经济在不能操纵国民生计的范围内获得发展的便利,才能有益于社会的向前发展。因此,中国革命必须分两步走,第一步的民主主义革命,第二步是社会主义革命。第一阶段的民主革命的结果“是要建立以中国无产阶级为首领的中国各个革命阶级联合专政的新民主主义的社会”,然后再“使之发展到第二阶段,以建立中国社会主义的社会”。 3、新民主主义论提出必须建立新民主主义社会的科学论断。毛泽东认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目的,“就是打倒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建立一个人民民主的共和国。”“它比起现在这种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状态是不相同的,跟将来的社会主义制度也不相同。甸948年9月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着重探讨了新民主主义社会的重要性问题。他指出:我们的经济性质既不是“新资本主义”,也不是“农业社会主义”,而是“新民主主义经济”。“我们在经济上完成民族独立,还要一二十年时间。我们要努力发展经济,由发展新民主主义经济过渡到社会主义。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从当时中国社会的五种经济成分状况出发,阐明了中国只有实施新民主主义的经济政策和政治制度,才能“由新民主主义社会发展到将来的社会主义社会。’,。之后,在全国政协一届一次全体会议上制定和通过的起临时宪法作用的《共同纲领》,明确肯定新中国建立后将实施新民主主义的建国纲领。正如薄一波所指出的,中共中央决定在(共同纲领》中不写人社会主义的前途,既不是一时的疏忽,也不完全是出于策略的考虑,而是从当时的实际出发,为了避免急躁地把社会主义的前途当作新民主主义社会要实行的政策,避免发生“左”倾错误。。建国以后,毛泽东在不同的范围内多次强调,中国要进人社会主义,必须以新民主主义社会的充分发展为前提和基础。他在全国政协一届二次会议上指出:“我们的国家就是这样地稳步前进,经过战争,经过新民主主义的改革,而在将来,在国家经济事业和文化事业大为兴盛了以后,在各种条件具备了以后,在全国人民考虑成熟并在大家同意了以后,就可以从容地和妥善地走进社会主义的新时期。

三、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的方法论价值

1、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社会形态的理论。马克思经典作家曾根据人类生产方式的演变,从世界历史发展的整体高度,把人类社会看成是从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等几个依次更替的社会形态。但是,这里所讲的五种社会形态,是从世界历史性的高度得出的整个人类历史发展的基本历程,它不是也不可能是某一个国家在整个人类社会历史演进中的具体模式。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既没有脱离整个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也没有脱离中国发展的具体实际,而是中国特定的国情和世界特定的环境的有机结合的理论产物。从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来看,它属于从资本主义世界历史时代向社会主义世界历史时代的过渡阶段;从中国社会的发展实际来看,它属于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跨越的过渡阶段。它既不完全属于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范畴,也不完全属于社会主义社会形态的范畴,而是兼有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这两种社会制度的双重特征,是相对于中国特定的历史环境而言的一种特殊的社会形态。虽然新民主主义论多次提到它仅仅是一种过渡形态,但更多地是把它作为独立的社会形态.强调它在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不同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这对于我们如何从具体的角度认识马克思主义的人类社会形态理论提供了重要的理论视角。

2、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为经济文化落后国家探索本国实际的发展道路指明了方向。如前所述,对于经济文化落后的民族国家如何走向社会主义,马克思恩格斯的东方社会发展道路理论以及列宁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理论明确指出,某一民族国家在一定的历史时刻选择什么样的发展道路,取决于该民族国家的自身历史条件和所处的特定历史环境。然而.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国理论界对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的理解,往往注意的是对中国历史国情的分析,而忽视了整个世界历史的发展状况对中国选择社会发展道路的内在制约性,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缺憾。其实,毛泽东新民主主义社会论,十分注重把中国作为世界历史发展有机整体的一个部分,突出强调十月革命造成的世界历史发展新趋势对中国社会发展道路选择的影响作用,自始至终把中国社会的发展方向与世界革命的发展形势结合起来。可以说,新民主主义社会论既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对世界历史发展趋势的准确把握,又是经济文化落后的中国在世界历史发展进程社会发展道路的科学选择。它对于广大的第三世界国家如何在当今全球化的发展趋势中选取适合自身的社会发展道路,对于广大发展中国家如何正确处理和解决“后发展”问题具有重要的方法论启示作用。

第5篇:道家文化论文范文

文化的根柢全在道家”;世界著名汉学家李约瑟先生说,“中国如果没有道家思想,就像一棵烂

掉了根的大树。”的确,从整个中国历史来看,道学的作用实与儒学不相上下,它们一隐一显,

共同浇灌着中国社会的文化土壤,对中国社会之发展和中华民族性格之形成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

响。

然而,长期以来,或者更准确地说,90年代之前,道学研究一直未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如果说

儒学的研究可谓“门庭若市”的话,那么,道学的研究则可谓“门庭冷落”。有人将这种情况概

括为“儒热道冷”,是大体符合实际的。令人欣慰的是,90年代以后,道学研究开始步“儒学

热”之后尘,受到学界的关注,并陆续出版、发表了一大批研究成果。如果说用“道学热”来揭

示90年代中国文化研究的特点,具有某种言过其实和“扬道抑儒”之嫌的话,那么,指出道学研

究构成90年代中国文化研究中一个引人注目的“亮点”,却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总的看,20世纪后半叶的20年特别是后10年,道家文化研究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这种进展主

要表现在以下一些方面:一是关于老庄其人其书及其他道家人物与著作的研究;二是关于道家思

想渊源及学派演变的研究;三是关于道家文化基本精神及特质的研究;四是关于道家思想的研究

特别是道家之道论与人论研究;五是关于道家思想的比较研究包括道家学派内部的比较研究,道

家与其他学派的比较研究,道家与西方哲学的比较研究;六是关于道家之历史地位与道学之现代

价值的研究;七是其他问题的研究,诸如道家与道教的关系研究,道学史研究,郭店道家简研究

等等。前不久,笔者组织编写《中国文化研究20年》一书,就中曾设专章,从上述诸方面就近20

年道家文化研究的基本情况作了较为全面系统的总结。通过这一总结,并通过与儒学及儒学研究

之情况的比较考察,我们感到,有几个问题仍有必要提出来,以引起人们特别的关注和重视。

(一)关于道家之地位问题

80年代中后期以来,道家在中国哲学史、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愈来愈受到人们的重视和肯定,除

极少数论者执守扬儒抑道的立场外,绝大多数论者都普遍认同道家之重要历史地位。这其中,有

一种看法尤为引起人们特别的关注,这就是“道家主干说”。“道家主干说”的代表人物前有周

玉燕、吴德勤,继有陈鼓应,后有胡孚琛、吕锡琛及涂又光,就中又以陈鼓应先生倡导最力最

勤。客观地说,“道家主干说”的提出和讨论,对于重新认识道学之历史作用,推进道学研究的

深入,其意义是显而易见的。然它与传统的“儒家主干说”一样,在某种程度上隐含着学派的偏

见或门户之见,潜存着发展为“独尊道学”之可能。这是不能不让人有所担忧的。历史上董仲舒

的“独尊儒术”,给予中国学术文化的发展乃至中国社会的进步曾造成极坏的影响,教训是沉重

而深刻的。因此,人们有理由有必要保持清醒的认识,避免从重视道学、推崇道学走向“独尊道

学”。事实上,儒学和道学在中国传统哲学、传统文化中皆有其显著的地位,二者交叉主干,互

补互动,不论从积极方面抑或从消极方面,都对中华民族的历史发展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何以一定要人为地在二者之间分出高低、主次呢?所谓交叉主干,说的是,为中国社会不同时期

的历史条件和文化需求所决定,儒、道在中国哲学史和文化史上的地位和作用不是一成不变的,

而是递相变化和发展的。从对中国社会的影响来看,在一定的历史时期,是儒学起着主导的作

用,占居基础的地位;在另外的一些历史时期,则是道学起着主导的作用,占据基础的地位。所

谓互补互动,说的是儒学的道家化和道学的儒家化。儒学的道家化倾向乃“道家主干说”论者所

持,道学的儒家化倾向目前学界尚无人这么提。事实上,这两种倾向在历史上都是客观的存在。

前者说的是“援道入儒”,“以道补儒”;后者讲的是“援儒入道”,“以儒补道”。很显然,

“互补”是双向的,不是单向的,是相互颉颃、相互刺激、相互吸收。

(二)关于新道家、新道学问题

在儒学的历史发展中,有所谓新儒家、新儒学。与之相对应,有论者认为存在一个新道家学派。

董光璧先生在《当代新道家》一书中明确指出:“当代新道家的思想几乎是同当代新儒家并行发

展的,它是在科学和技术的社会危机情势下,由一批科学家发展的。”英国科学家李约瑟阐述道

家思想的世界意义,日本科学家汤川秀树论证道家思想的现代性,美国科学家卡普拉推崇道家思

想中的生态智慧。“我把他们发展的道家思想的现代形式归纳为四个基本论点:道实论、生成

论、循环论和无为论。”这是“一种以科学新成就为根据的,贯通古今、契合东西的新文化

观”,“一种基于文化趋同性的世界主义文化观。”董先生称李约瑟、汤川秀树、卡普拉为当代

新道家的几个“最引人注目者”。从中国学界来说,陈鼓应先生倡导“道家主干说”最力最勤,

胡孚琛先生对道学可谓推崇备至。尽管他们并没有自命为当代新道家,是否可以大致称之为中国

的当代新道家。与此相联系,有论者如董光璧先生“确信重新发现道家具有地球船改变航向的历

史意义”,有论者如胡孚琛先生进而提出创立新道学,以作为中华民族21世纪的文化战略。这实

际上是要将道学提升为当代中国文化乃至世界文化的基础地位或主导地位。从学术自由的角度

看,与新儒家、新儒学有其存在和发展的理由一样,新道家、新道学亦有其存在和发展的理由。

但我们对“道学是参天地、赞化育、贯中西、通古今的大学问,创立新道学是中华民族在世界历

史潮流中审时度势,应变自强的唯一可行的文化战略”(参见胡孚琛、吕锡琛著《道学通论》,

着重号为笔者所加)的说法,眼下还只能保留意见。希图新道学引领中国乃至世界走向大同,是

否期许过高?不过,正如“道家主干说”的讨论一样,关于新道家、新道学的讨论也将是有意义

的和必要的。

(三)关于道学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问题

儒学研究中,人们曾就儒学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问题进行讨论,并取得一定的进展。虽然人们关

于二者能否结合的认识见仁见智,但多数论者普遍认为,“合则两利,离则两伤”。可是在道学

研究中,道学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问题似乎未引起人们应有的注意。依笔者看,探讨道学与马克

思主义的相同相异、相通相融关系,既是推进马克思主义的进一步中国化,发展中国特色和中国

气派的马克思主义的需要,同时也是使道学获得提升、获得发展和发扬光大的需要。一方面,马

克思主义的进一步中国化,有赖与中国的经济、政治特点相结合的同时,吸收包括道学在内的中

国文化的有益养分,从而充实和丰富自身;另一方面,道学要实现从传统形态向现代形态的创造

性转化,有必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来改造自身,使其获得新的生机与活

力。现在,道学之现代价值和现代意义得到愈来愈多的人们的普遍认同,而从某种意义上说,实

现道学精神与马克思主义的结合或融合,正是使道学之现代价值获得充分体现的一条重要途径。

在中国文化史上,有所谓“儒道互补”;在现代中国,显然存在一个道学或儒道与马克思主义的

互补问题。这方面有大量的文章可作,相信学术界有人为之。

(四)关于道学的普及与大众化问题

儒学研究中,在20世纪90年代,人们曾就儒学的普及与大众化展开讨论,亦有人做了一些儒学普

及的实际工作,如儒家伦理的启蒙教育,儒家经典的背诵等,收到了较好的效果。但总的说,还

局限在学术讨论的层面,从学术探讨进入普及的真正的实际操作,还有很大的距离。然毕竟迈出

了可喜的一步。笔者认为,道学也存在一个普及与大众化的问题。道学研究工作者在这方面亦是

可以大有作为的。当然,这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一方面,道学中有精华有糟粕,有“神奇”

有“臭腐”,需要人们作出准确的价值判断和取舍;另一方面,道学之普及化、大众化不等于道

学之庸俗化、简单化,其间的分寸也不易把握。正因为如此,道学研究工作者更有责任提高自身

的政治素养、理论素养、道学素养乃至语言素养,在道学之普及中发挥引导作用。现在的要务是

提高认识,重视起来,尽快将道学之普及与大众化工作提上议事日程。

(五)关于道学史研究

随着道学研究纵横两方面的展开,道学史研究近年也取得较为丰硕的成果。在道学通史的研究

上,较有代表性的作品有:黄钊先生主编的《道家思想史纲》,陆玉林等著《中国道家》,胡孚

琛、吕锡琛著《道学通论》等等。在道学断代史的研究上,学术界较为注重者为先秦道学、魏晋

玄学、道教等。关于先秦道学,较为代表性的作品有:张松如、邵汉明著《道家哲学智慧》,朱

哲著《先秦道家哲学研究》,张运华著《先秦两汉道家思想研究》等;关于魏晋玄学,较为代表

性的作品有:汤一介著《郭象与魏晋玄学》,许抗生著《三国两晋玄佛道简论》,赵书廉著《魏

晋玄学探微》,高晨阳著《儒道会通与正始玄学》,王葆玹著《正始玄学》等;关于道教或道教

史,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有卿希泰著《中国道教思想史纲》和任继愈主编《中国道教史》等。此

外,关于稷下道家、黄老之学、唐代道家等方面的研究,也有若干成果问世。上述作品的先后发

表,对于人们克服扬儒抑道的传统偏见,重新认识道学的历史地位,无疑起到了十分积极的作

用。但总的看,与儒学史研究相比,道学史研究仍显薄弱,至少现在还没有一部贯通古今的全面

详尽的《道学通史》。如果有一学界权威人士出来,牵头组织编写一部多卷本的《道学通史》,

当是道学研究与发展中之幸事。应该说,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六)关于郭店竹简与儒道关系问题

1973年,帛书《老子》的发掘,曾使老学研究取得新的进展。时隔20年,1993年郭店楚墓竹简—

—《儒家简》、《道家简》的发掘,为儒学和道学研究的深入提供新的契机和条件。短短的若干

年,在该方面已经取得相当可观的研究成果,出版了多部著作,发表了一批学术论文,一些论文

集中反映在《中国哲学》第20辑、第21辑中。对于郭店楚墓竹简的价值,学界给予了很高的评

价,海外学者甚至誉之为“中国的死海遗书”。还有论者说,郭店楚墓竹简出土以后,整个中国

哲学史、中国学术史都需要重写。在众多研究成果中,一个颇为普遍的认识,是肯认儒道之相通

而非绝然对立。笔者以为,对于帛书《老子》和郭店《儒家简》、《道家简》,还有进一步探究

第6篇:道家文化论文范文

关键词 无神 人文 中华文化 心性之学 天人之学

分类号 B2

On Atheism Deeply Rooted in Brilliant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Chinese Spiritual Pursuit:With Discussion on Chinese Philosophy of Mind-consciousness and Nature-human

Xu Xiaoyue

Abstract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bases its value-orientations and way of thinking on the idea of "instinctual inherent intuition" and of "harmony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which is basically characterized by atheism. Confucius, Taoism and Buddhism, as the major constituent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lso feature atheism in essence, especially when it comes to Confucius and Taoism, including their attitudes to god and ghost, and Confucius' idea of "human-orientation", and Taoism idea of "imitation of nature". Chinese atheism reveals to us the "humanity", "action","creativity", "freedom", showing the brilliant spirit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which is expected to be relentlessly pursued by Chinese forever. The humanity spirit in atheism is believed to be capable of providing a basis for the rejuvenation of outstanding Chinese culture at last.

Keywords Atheism. Humanity. Chinese culture. Xin-xing Zhi Xue(mind-consciousness philosophy). Tian-ren Zhi Xue (nature-human philosophy).

甄别中华传统文化的精华与糟粕,概括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的优秀内容,凝练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所有从事研究中华传统文化的学者都要关注的问题。因为这既是出于对历史之尊重的需要,更是出于对现实之观照的需要。新近同志以“四个讲清楚”非常精当地回答了这一需要。他说:“宣传阐释中国特色,要讲清楚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基本国情不同,其发展道路必然有着自己的特色;讲清楚中华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厚滋养;讲清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突出优势,是我们最深厚的文化软实力;讲清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植根于中华文化沃土,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展进步要求,有着深厚历史渊源和广泛现实基础。”(2013年8月19日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但如何客观准确地概括出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如何确定这一特征的优秀性并对已成为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的这一优秀传统文化作出积极的评价则又需要进行深入的理论探究。

1 中华传统文化特征的确证

中国无神论思想源远流长,无神论思想文化遗产丰富。中国无神论史曾也以中国哲学史的一个分支得到学界的承认和研究。然而,仅仅指出和承认中国无神论思想是中华传统文化或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那是远远不够的,只有确证和阐明“无神”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进而明确中国无神论思想是整个中华传统文化和中国传统哲学最精华的表征以及最深沉的精神追求,那才算真正确立了它的地位。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应站在更高、更深、更广的角度来重新审视、发掘中国无神论思想的意义和价值。也就是说,不是就中国无神论史来谈中国无神论思想的意义和价值,而是要将其直接放入中华传统文化本身来加以认识。应该从中华传统文化的体用一如的方式来把握中华传统文化的本质特征。中华传统文化,或说“国学”的核心和精华究竟体现在什么地方?这一核心和精华由什么的价值观和理念以及思维方式所构成?通过她们如何积淀为中华民族的精神追求的?这些问题的澄清和解决是中华传统文化研究的目的。由此,我们可以将问题讨论的视角转向对中华传统文化的定位和定性上。

我们知道,尽管文化的外延极其广泛,文化的定义杂而多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确定文化的基础和核心是思想那是没有问题的。思想又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价值取向,一是思维方式。同理,中华传统文化的基础和核心亦是由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两部分所组成。我们是这样认为的,真正要进入国学的殿堂,真正要了解中华传统文化的精华,真正要揭示中华传统文化精华的表征以及中华民族的精神追求,就一定要对它的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进行深入的探讨。

2 中华传统文化的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及其无神特征

中国古代的先贤圣哲们具有不同于西方文明和西方文化的价值选择和判断。如果说希腊文明是起源于对自然界的“惊奇感”,希伯来文明是起源于对上帝的“敬畏感”,那末,中华文明则是起源于对人之为人的心性丧失的“忧患感”。也就是说,中国圣贤最关注的不是外在的自然,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国,亦不是纯粹的思辨领域,而是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心性、人性、生命、社会人生。通俗地说,中国人不把他们的注意力朝向人的“外面”或“上面”,而是朝向人的“里面”。用中国哲学界喜用的一句话来说,西方文化注重“外在超越”,而中华文化注重“内在超越”。古人云:“思以其道易天下。”就是说,中国古人思考着用他们的思想、观念,也即“道”来改变天下。说白了就是,他们建立学说,提出思想的目的乃是改变天下、和谐社会、净化人心、安顿生命、培植人格。群经之首的《周易》有这么一句话:“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它强调的是通过关注“人文”,以达到变化和成就天下以及天下人之心的目的。我们说,所谓“人文”是专就人的本性来言的。“文明以止,人文也,此之谓也。” (《周易・贲卦・彖辞》)无论是文明,还是人文,都是在强调呈现人之为人的本性是它们的最终目的。这一人之为人的本性是反映着人朝着他应该朝的“方向”的价值选择和意义追求。“文明以止,人文也”是对《周易》贲卦的解释。此卦的卦象是下离上艮(■))。离(■)为火,表示光明和美丽;艮(■)为山,表示安止和归宿。意思是指,人应该朝着和安止于光明和美丽之境也。这一符合人性对待的境界和状态即是儒家《大学》所设定的“止于至善”。我常常说,构成中华文化主体的儒道佛三家文化,都以其不同的概念和名相来表达这一问题的。儒家是用“至善”,道家是用“上善”,佛家是用“般若”。而它们的共同意旨皆是指人之为人的本来状态。这是超越具体的是非善恶美丑的“无善无恶”的状态。这是人之为人的“心性”。这一“心性”会因为后天环境的影响而发生“跑掉”“丧失”“污染或遮蔽”的情况。以上是儒道佛三家对“心性”在后天可能发生情况的不同表述,但其旨一也。目的是让人们知晓“人之初”“人之本”“人之本来面目”的重要性,由此,让人对“它”的可能“不在”而常怀担心忧虑之忧患意识。于是,我们可以发现,“复其初”“返本归真”“恢复本来面目”遂分别成为儒道佛三家思想的修行目标和价值归宿。如何使人保持和安止于“此境”,当然地也就成为三家思想的终的。所以,“明心性”于是成为中华传统文化儒道佛三家共同的价值取向。儒家强调“明明德”“存心养性”“存理复性”“止于至善”;道家强调“心斋坐忘”“复归于朴”“反于大通”“上善若水”;佛家强调“即心即佛”“明心见性”“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本来面目”(慧能语,宗宝本《坛经・行由品第一》)。

“心性之学”在中国古代又被称为“真学问”,她所强调的是与人的生命直接打通,是关乎“成圣”“成道”“成佛”,一句话,是关乎“成人”的问题,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诚如孟子所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告子上》)

而中华传统文化的思维方式是天人合一。因此对中国天人之学的研究是揭示中国传统文化特征必须要做的工作。

与“心性之学”被称为“真学问”相联的是“天人之学”,其在中国古代被称为“大学问”。所谓“大”,就是指谓它是一个无所不包的学问。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中国天人之学中的“天”的涵义是多样的,主要有“神灵”“命运”“义理”“本然”“自然”诸义,并由此形成“神灵之天”“命运之天”“义理之天”“本然之天”“自然之天”等诸天之说。因此之故,中国哲学的天人关系实际上它们就构成了人与神灵,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他人以及人与自身之间的多重关系问题,而这些关系则涵盖了中华传统文化的不同方面和不同层次。举凡宗教、哲学、伦理、政治、文学、艺术等意识形态以及深层的民族文化心理结构都包含其中矣。正是基于中国天人之学能够表征中华传统文化的内容及其特征,也才有了中国古代著名思想家的那些名言。如西汉思想家司马迁说:“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北宋思想家邵雍说:“学不究天人,不足以谓之学”。中国天人之学的这一丰富性与复杂性,就决定了我们在研究探讨这一学问时不能局限化和简单化。

指出这一点,也是对我们学界先前在研究中国无神论过程中有过这种现象的一个反思。具体说来,过去主要集中于“天命”与反“天命”问题上来展开中国天人关系的探讨,并认为此两者的斗争构成了“天人”关系的斗争史。更有这样一种观点需要修正,即将那些主张“天人相分”的思想归属于无神论行列,而将那些主张“天人合一”的思想统统归属于有神论或神秘主义行列。然而,中国天人之学的实际情况远没有这么简单。非但如此,如果将以“天人合一”思维方式都视为有神论或神秘主义的话,就意味着将儒道两家大部分思想家都排除在无神论的行列之外了。因为就其整个儒道两家哲学的思维方式来说,其主体都是主张“天人合一”的。为了将中国无神论研究引向深入,同时也是为了将中华传统文化研究引向深入,更是为了揭示和证明“无神”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和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这一实质,我们非常有必要对能够表征中华传统文化思维方式和中华传统文化特征的“天人合一”论进行具体而又深入的探讨。

我们已知,“天”有神灵之天,命运之天,义理之天,本然之天,自然之天诸义,在中华传统文化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有不同的学派及其思想家展开着对不同意义的天人之学的探究。在这多种意义的天人之学中,只有在现实性、物质性、客观性之自然界与人的关系下呈现的天人之学存在着主张“天人相分”的思维方式。例如为我们非常熟知的春秋时期的子产,他明确指出“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左传昭公十八年》),战国时期的荀子,他明确主张“明于天人之分”(《荀子・天论》),还有唐代的柳宗元提倡“天人”是“二之而已。其事各行不相预”(《柳河东集・答刘禹锡天论书》),刘禹锡区分了“天之能”与“人之能”并强调“天人交相胜,还相用”(《刘宾客文集・天论》)等等。当然在这里我们没必要对包括子产和荀子在内的这些主张天人相分的思想家,实际上他们的天人之学的最终落脚点还是落在了天人合一之上这一问题进行深入探讨。我们只是想强调,在其他几种意义上而建立的天人之学都是一致主张天人合一的。而由不同涵义的“天”与人所构成的“天人之学”,具体的说,由神灵之天、命运之天、义理之天、本然之天而与人构成的天人之学,它们的思维方式最后都是天人合一的。现在的问题就可以这样追问了:在中国“天人合一”的思想中是否也是主张无神的?如果是,我们所提出的在反映中国传统文化的“明心性”的价值取向和“一天人”的思维方式两方面都鲜明地表征着无神的这一结论才能成立,否则就不能成立。换句话说,如果能将主张“天人合一”的思想确证为无神论性质的话,那末,才能在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两方面完整体现中华传统文化的“无神”特征。

神灵之天及其天(神)人合一论首先在夏商周三代的周代建立。由于“天”这一概念在中国文化中是有多含义的,其中一个含义就是“神”,或说是“上帝”。以“天”表示“神”“上帝”是在周代。周人所说的“天命”就是神、上帝的命令和意旨。“天子”就是神、上帝的儿子。天(神)人合一的思维方式表明的是天(神)人是相关的。也正是这一“相关性”“合德性”才体现出周人的天(神)人之学的独特的价值取向――那就是“人”。具体说来,天(神)性是体现人性的,或说天(神)德以人德为转移。只是周人将只有人具有的道德之性赋予给了天(神),或倒过来说天(神)是政治和道德的确立者,是人的道德的根源性存在。由此可见,原来只是一个纯粹的自然神而转而有了道德的意味,这样一来神灵之天和道德之天就合而为一了。这是中国宗教的一个很特殊的现象,所以当然地构成了中国宗教的一个显著特点。周人的天命(上帝)崇拜是中国宗教天(神)人合德的滥觞。周人的天命观是由以下几个命题构成,即“天命靡常”“惟德是辅”“以德配天”“敬德保民”。这一宗教观念强调的是王者必须“明德”“崇德”“敬德”“敏德”“顾德”“用德”,才能长期保持统治权。《周书》篇篇不离“德”,主要内容就是讲天意、天命、德、王者之间的关系。所以,德与天(神、上帝)信仰的结合是周代宗教突出的特点。这种实质上是一种天人感应论,天(神、上帝)可以根据人世间的君王是否敬德而顺天意来决定是否授于天命,君王也可以通过天(神、上帝)这一属性,努力尽人事而感应天(神、上帝),从而获得天命。这一思想的重心与其说是在神,毋宁说是在人。看似是“天”(上帝)的所作所为,但实际上它是根据民意而为的。“天视之我民视,天听之我民听”(《尚书・泰誓》)正是对这一思想的最好诠释。这一思维方式决定着以后的中国传统宗教的基本走向。

中国宗教的天(神)人合德的特点还通过与中国传统宗法性宗教二元崇拜的另一元崇拜,即祖先崇拜体现出来。我们知道,祖先崇拜与天神崇拜是两种有着内在关联性的。而且因为有了这种配合才更加使得中国宗教的伦理味浓了,人文味浓了,神灵味自然就淡了。在殷人那里就有了其帝王祖先“宾于帝”的说法,到了周代更明确了皇祖与天(上帝)相配的关系。《诗经》说:“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史记・封禅书》说:“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这一与上帝配享的祖先崇拜在道德上更强调“孝”的功用。诚如王国维所说:“周之制度典礼,实皆为道德而设。”(《观堂集林・殷周制度论》)如果在郊天的天神崇拜中更侧重“德”的话,那末在祭祖的祖先崇拜中就更侧重“孝”了。祖先崇拜所重视的伦理意义上的孝道,在周以后的中国社会中普遍信奉的每个家族的祖先崇拜同样被强化着。关于祭祀祖先,祭祀鬼神这一“神道”的最终目的性,经过孔子等儒家强调以后就更深入到中华文化之中以及中国人的心中。孔子主张“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论语・八佾》)。孔子重视祭祀,不是基于迷信鬼神可以祸福于人的认识,而是,在他看来,通过祭祀可以推崇孝道,可以使祭祀者道德归厚。“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论语・学而》)也就是说,是要借助祭祀祖先,祭祀鬼神去实行对百姓的教化,即所谓“以神辅教”“神道设教”。这种孝道的伦理和祭祀的宗教相互融合而很难作出截然的断分。也就是说,此时的“神”,与其说是“神灵”,不如说是“文化”了。荀子早就指出了这一点。他说:“故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以为文则吉,以为神则凶也。”(《荀子・天论》)由此可见,这种将政治、伦理、宗教三者合一,将天(神)与人合德以及以“化人”的观念和模式构成了中国传统宗教的一个很大的特点,这一特点也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方方面面产生了重大而又深远的影响。

中国宗教的天(神)人合德强调的是天(神)与人可以共处相通,仅从彼此的关系上来说,它没有西方宗教那样的将上帝、神灵与人绝对对立的倾向。也就是说,在西方宗教那里,上帝、神灵是高高在上的,它与人形成上下的垂直关系。在这种方式下,人对上帝、神灵必然产生更多的虔诚感和敬畏感,而在中国宗教这种方式中是绝不能产生出这种情感和情绪的。我们无意去对这种中西宗教差异性的现象和特点作什么价值上的高下、好坏等判分。

然而,在对天(神)人合德这一中国宗教思想基本特征的探讨中,值得我们关注的问题是,在周人的这种宗教思想中,实际上是存在着非常明显的无神论倾向的。这一倾向最重要的标志就是“重人”“重德”“重现世”,从而与以“重神”“重鬼”“重来世”为特征的宗教以及有神论思想产生了差异性。也可以这么说,由周人创立的天(神)人合一的宗教观是“以人为本”而非“以神为本”,从而具有了无神倾向的人文宗教观,并由此形成中国宗教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

在“命运之天”的意义下的天人之学,其意蕴也不是有神论的,就其实质来说,仍然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由人来决定。儒家的孔子和孟子都谈论过这个意义上的“天命”思想。但在他们看来,“天命”只是代表一种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并能够对人有着一定制约作用的力量。孟子说:“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万章上》)对于这一“存在”,儒家提醒人们要给予充分尊重,乃至敬畏。所以也才有了孔子那样的忠告:“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论语・季氏》)实际上,我们可以将儒家这一“天命”思想看成是要对人的可能出现的盲目自大行为的一种限制性的告诫。当然,儒家毕竟要正面回答和处理“天命”与“人事”的关系问题。他们的结论正是为中国人非常熟知的这样一句话,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就是说,儒家从来没有放弃对重人事的基本无神论的立场。

将“天”视着是一具有义理,或说伦理性的存在,这是中国天人之学的主体部分。这一意义下的天人之学,在群经之首的《周易》中就有反映,明确提出“天地之大德曰生”(《周易・系辞下》)的命题,并将“大人”的标准定为“天人合德”:“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周易・文言》)其实儒道两家思想都是沿着这一思维道路而发展的。

关于这一点被宋明理学家阐述的最为精当。北宋的张载在某著名的《西铭》中明确指出:“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在张载看起来,“人之体”“人之性”,也即“人之德”皆与“天地合”。这是儒家“天人合德”论最典型的表述。在儒家那里,是将“帅吾其性”的“天地”之德视为“仁爱真诚”。

而由道家老庄所建立的“本然之天”意义下的天人之学以及以荀子为代表的主张“自然之天”及其天人之学,更是在“自然”的意味下申论和彰显着鲜明的无神论思想。具体说来,道家老庄的“天”“自然”的概念,表征着一切万物本来存在的状态,先天原始的而非后天人为的状态,这当然包括了物理意义上的天地自然界。庄子说:“牛马四足,是谓天;络马首,穿牛鼻,是谓人”(《庄子・秋水》),“无为为之之谓天”(《庄子・天地》)。由此可见,在老庄那里,这一“天”(自然)是无为的存在,是没有意识和目的性的存在,而且就是最高存在之“道”的本性,所以亦是最高的存在。所有这些观念,都集中表现在“道法自然”这一命题之中。道家这一独特的天人之学,其无神论意味是浓厚而又彻底的。唯其如此,道家的这一“以自然为本”与儒家的“以人事为本”一道才能成为并构成中国无神论发展历史中两条根本性主线。

以荀子为代表的以现实的自然之天为基础而建立起的天人之学,更是直接而又明快地承认自然之天的物质性、客观性以及自然性。“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亡”(《荀子・天论》)以及“明于天人之分”(同上)之论都是建立在现实的自然之天的意义之上的。而且,荀子所建立的天人之学也是直接对着有神论而去的,从而表明着自己鲜明的无神论立场。应该说,这一形态的无神论充当着中国无神论队伍中的生力军。

从上述我们对中国天人之学全景式探讨中可以发现,在过去不甚被重视,甚而被排除在无神论之列的“天人合一”,或说“天人合德”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中,其实透露的都是无神论的气息。而惟有在这种价值观和思维方式下的天人合一思想被定性为无神论,才能真正支撑起中国无神论这座大厦。当然,这是一个问题的两种表述而已。如前面所强调的那样,中华传统文化的特征要通过两个方面表现出来,一是价值取向,一是思维方式。当我们确定了在价值取向方面的无神论倾向和性质后,如果能在思维方式方面确定其无神论倾向和性质的话,那才能全面表征中国传统文化的特征。换句话说,无神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结论的得出,必然要在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两方面得到完整体现才是有说服力的。所以,关于对“天人合一”及“天人之学”无神性质的确证,应该引起中华传统文化研究者的高度重视。

当然在这里我们还应该指出的是,尽管在不同含义下的天及其天人之学都透露出无神论的气息,但也正是因为存在不同义旨的天及其天人之学,从而使其无神论的气息是存在着浓淡之别的。具体说来,周人的天人之学,只能说它具有了某种无神论的因素,而不能将其归类为彻底的无神论行列。儒家在“天命”与“人事”有关系问题上而形成的天人之学,虽较之于周人的天人之学有了某种巨大的进步,但其无神论气息浓烈的程度,是不逮道家和荀子无神论的。也就是说,道家的以自然为本的天人之学以及以荀子为代表的以现实自然界为本的天人之学,则具有了非常鲜明和彻底的无神论性质。

3 “一天人”即是“明心性”

如果再将问题深入一步的话,我们还应指出,不惟在不同意义的“天”及其“天人之学”具有了无神的意味,而且随着这一思维方式最终又落实到价值观上的时候,这一无神的意味就更加突出和浓烈了。这一论点的提出是基于对中国哲学本体论、价值论、境界论与方法论统一这一特点的体认和把握。也就是说,在中国哲学中,往往表现出本体论、价值论、方法论(功夫论)、境界论诸者统一的特点。所以说,实际上,中国传统哲学思维方式的“天人合一”最后还是要回溯到“人”性之上,所要指向的仍是符合人性的存在方式。具体说来,作为文化基础的思想的两个方面(维度),即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最后要落实到“价值取向”上。也就是说,落实到“人性”上,落实到“心性处”,落实到“生命中”。因此之故,我们才会说,中国古人所称赞的学问乃是关乎人的“心性的学问”“生命的学问”“为己的学问”“真学问”“大学问”。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关乎人之心性的“真学问”与关乎天人之学的“大学问”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它们的汇合点和凝结处就是“人”。如果我们用中国无神论的概念来加以表述的话,即刻可以发现足以使人非常兴奋的观点,这就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皆是以“无神”为其本质特征的。“高高在上之神”不构成中华传统文化的取向,“远远彼岸之神”不在中华传统文化的视域。

而就中国无神论自身而言,是有其自身的研究范围和具体问题的。在中国无神论史的发展历程中,无神论与有神论一直是相伴而行的。无神论与有神论主要围绕几个“有无”的问题展开论辩与斗争,即有神还是无神?有鬼还是无鬼?有来世还是无来世?有超验和神秘的力量还是无超验和神秘的力量?中国无神论明确主张“四个没有”:第一,没有创造一切、决定一切的人格神。第二,没有可以祸福于现实之人的鬼。第三,没有人死以后的未来世界。第四,没有可以支配现实之人命运的超验和神秘的力量。第三个“没有”,又可表述为“没有彼岸的世界以及没有死后的生活”。简言之,中国无神论否认在人的“这个世界”以外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可见,中国无神论明确主张的无神论和无鬼论,其实质正是要否定一切超自然、超社会的主宰者、决定者、驾驭者。这包括实体性的存在,如“上帝”等,非实体性存在,如“命”(专指神秘性的存在)。而无鬼论是要否定人死以后还存在于某个地方,并能以特殊的方式影响和作用于“活人”。由此可见,无神论所要肯定和坚持的就是现世性、现实性、现存性、此岸性、人间性、入世性、人文性、生命性、人性、理性等。至此可以发现,“无神”的理念实际上是中华传统文化诸多价值观的集中体现。唯其如此,才能得出结论:“无神”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无神”是中华传统文化一以贯之的时代精神的精华。由此亦就可以说,“无神”是中华民族精神追求的表征。大家知道,鲁迅曾言,“道教是中国文化的根底”,更直言,“不读《老子》一书,不知中国文化”。在这里我们可以有根据地提出这样一种观点:不懂中国无神论就不懂中华传统文化,不懂得无神论是中华文化精华的表征就没有真正了解中国哲学的精神实质。

所以说,重视中华传统文化的研究,进而说重视“国学”的研究,必须同时重视中国无神论的研究。道理很简单,如对一种文化的基础、核心、特征及其精神追求都没有客观、清晰、准确地呈现和揭示的话,那你怎么能说这是在研究一种思想文化呢?!

4 儒道两家的“两无”立场

我们知道,构成中国传统文化两大主干的儒道两家思想明确“两无”立场,即无神与无鬼。孔子以“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宣称着他的“无神”立场。老子以对“象帝之先”(《老子》四章)之“道”的本根性的高扬宣称着他的“无神”立场。孔子以“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论语・雍也》)以及“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论语・先进》)的方式表达着他对鬼神存疑的态度。老子以“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老子》六十章),庄子以“夫道……神鬼神帝”(《庄子・大宗师》)的方式表达着他对鬼神轻视的态度。在“道”面前,在“民”面前上帝和神灵都失去了以往的崇高和绝对的地位,儒道这一“无上帝、无神灵”的立场,最充分反映和体现着他们的“人文”精神。

如果我们能仔细分析孔子和老子的上述思想的话,会发现他们在对待“神”与“鬼神”是存在不同态度的。也就是说,他们是将“神”与“鬼神”视为是两种存在,因而表现着对它们的不同立场和态度。换句话说,他们对主宰性的“神”是持否定立场的,而对能祸福于人的“鬼”是持怀疑和轻视态度的。我们认为,对他们这一思想作出这样的区分是有意义的。通过对“神”的否定而显示出其鲜明的无神论立场。通过对“鬼”的怀疑和轻视而转而突显出其重视现实人事的态度。前者直接表现出无神论的性质,后者间接表现出无神论的性质。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判断一种思想的无神论还是有神论,不只是简单地看它对“神”对“鬼”的立场和态度,而是要把握其思想实质和灵魂。实际上无论是儒家,还是道家,他们所主张的无神论的实质和灵魂就在于要肯定现实的世界以及生活在这个现实世界中的人的意义和价值。关于这一点,我们再可以通过对孔子的“生死观”的剖析而得到进一步的证明。

人有没有死后的“生活”?这是一切宗教和哲学都要关心和回答的问题,而宗教和哲学却作出了他们不同的回答。然而不管存在多大的不同,宗教与哲学都是试图解决人的“生”的需要,或者说,都是要帮助人超越自身的有限性而实现所谓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具体说来,宗教是通过消灭死亡来实现这一目标,而哲学则是通过对抗死亡来实现这一目标。而孔子的无神论思想正是又通过对生与死的哲学性思考得到体现的。最能代表孔子这一思想的正是那句为中国人非常熟知的名言:“未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这是孔子对其弟子子路问死是怎么回事时所作的回答。意思是,在没有弄明白“生”的道理和意义的情况下,怎么知道死亡呢?孔子正是通过对“生”的丰富性和复杂性的陈述,将“死亡”问题悬置起来。孔子不但没有正面谈论死亡,更没有涉及死亡以后的问题。从子路的问题来看,他一定是想知道如何面对和对抗死亡给人所带来的恐惧的方法,或者更想知道人死以后是否还存在着。面对这样的问题,孔子想告诉人们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通过将每个人的现实人事和现实生命充分展开,尽量完成和实现人的价值和意义,并在历史中成就生命的永恒性。也就是说,孔子是为了避免人们对死亡的必然性对人类造成的恐惧,有必要对“生”的意义和价值作出最充分地肯定和高扬。换句话说,包括孔子在内的儒家学说,他们之所重视现实,重视人生,重视生命,重视人文等,都是基于对死亡会给人造成恐惧而做出的超越与避免的方式和途径。也是解决人类如何超越有限而获得意义和价值的无限需求。这也是为大家非常熟知的“立德、立功、立言”这一为儒家所坚守的“人生三不朽”思想所要实现的目的。孔子重生轻死以及他的“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论语・八佾》)的思想,无不是在强调人们应该看重的是现实的伦常关系和现实的日常生活。也就是说,通过对现实的关照与对现实人生意义和价值的承认来对抗和超越因为死亡给人所带来的恐惧和不安。

由此可见,孔子及儒家是通过重现实、人事、有为、情感、生命等这种“执着”性,或说“偏执”性的方式来去满足人本存的追求无限性的需求。儒家不是通过宗教与有神论的方式达到这一目的的,这也成为其思想的重大特征。哲学的与无神论的价值取向决定了孔子及整个儒家逻辑地强调每个人是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因此,他们不崇拜这个世界以外的什么存在,不信仰这个世界以外的什么力量,不相信这个世界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世界。唯一能相信和依靠的世界就是人所生活的世界,而为人们崇拜的天地、自然、天道、天命等亦是这个世界所能范围的存在。在孔子和儒家的视域中没有玄远的东西。看似超越性的存在,那也一定与一个特定的存在紧密相关,那就是“人”。所以,天(神、命运、义理、本然、天道等)人总是合一而不相分离的。因此,在这个意义来说,在中国哲学中是不存在脱离这个现实的世界及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而另有一个什么“形上者”“其他者”“别有一物”等。所以说,中国的无神论之范围及其意义,应该说是有其独特所指,那就是除了强调没有神灵和鬼神以外,还强调没有“玄远者”和“形上者”。如此,中华传统文化才有可能堵住一切宗教化和神秘化的趋向。由此也提醒我们,在申论无神是中华传统文化主要特征及其优秀性的时候,要扩大其认知范围,如此才能突显,或说才能真正确证无神是中华优秀文化的特征。

5 儒家“人事为本”与道家“自然为本”的人性意义

长期以来,我们都将儒家的“人事为本”和道家的“自然为本”作为中国无神论研究的两条主线来给予足够的关注和研究。但在以前的研究中可能更多强调在人和神的地位上,谁为本,宇宙天地,大道自然与神相比较,哪个为本。应当承认,从这样的角度也能表现和反映出儒道两家思想的无神论特色,但这还没有深入到他们思想的实质之处。实际上,儒道两家所形成的“人本”“自然为本”最终要表达的是现实的人性和生命问题。解决的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性问题。儒家认为人的根性即在于与禽兽相差无几的“几希”,即“良心”“明德”。而要呈现它,必须要在现实的境域中,在真实的生命中,所以,才有了儒家的“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和“格、致、诚、正、修、齐、治、平”的“发明本心,存心养性”的现实的价值取向。道家认为人的根性表现为人的自然性。道家所谓“自然”不是与文化世界相对的那个纯粹物理化的自然界,而是表征一种原始的、本然的,未经人为污染的状态。道家自然观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们探明了造成外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丧失其本性的真正原因是在人类自身,在于人的本性的丧失,在于人类受到物之役、情之累、心之滞、意之染。即人欲的横流,理性的膨胀,私意的泛滥,一言以蔽之,人为的造作。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庄子》一书到处充满着对“失其性”“易其性”“伤其性”“淫其性”“迁其性”“苦其性”“乐其性”“离其性”“反其性”“灭其情”“亡其神”等等“遁其天”之情形的淋漓尽致的揭露和深刻无情的批判。所以,只有摒弃和破除它们,方可显现真性,复归素朴,并最终达到天人合一。老子说:“见素抱朴”(《老子》十九章),“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无极……复归于朴”(《老子》二十八章)。庄子说:“安排而去化,乃入于寥天一”(《庄子・大宗师》),“无以反其性情而复其初”(《庄子・缮性》)。这就是道家对人的存在方式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所做的哲学反思。反思所要得出的结论是:自然万物能否按其本性的存在着,决定的因素是人类能否按其本性的生活着。人类的生活方式决定着自然万物的生存方式。换句话说,如果人心良善,人性自然,人情恬淡,清静无为,那末,人类所面对的一切对象就会呈现出它们的本来的真实面目。正因为如此,道家才有针对性地提出人要“心斋坐忘,回真返朴”的现实的价值取向。我们的结论是,道家的“以自然为本”的思想落脚点还是“人文”。即人性的复归,人情的纯朴,人生的宁静,社会的纯正。而这一“人文”的本质特性所要凸显的则是“无神”的。

概而言之,儒道两家都是从现实,而不是从非现实;从此岸,而不是从彼岸;从人文,而不是从鬼神,还是一句话,从无神的立场上申论着他们的价值取向。

6 中国无神论的精神实质

当我们以充分理由确证了无神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主要特征以后,研究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也就是说,我们还应该对无神论所要彰显的究竟是一种什么的精神加以深入挖掘和呈现。这是研究中国无神论最终所要揭示的理论意义和价值。考诸中国无神论几千年的发展历史,我们应有这样一个强烈的意识,那就是中国无神论要宣扬的是一种“精神”。正是这一点才决定了它的意义重大。

主张“无神”,那一定是对“人”这一主体而言的,所以,“无神”的主张所要首先肯定的即是“人”。因此我们可以逻辑地推出:无神论的精神首先就表现在伸张“人”的精神和价值,或说人的主体价值。

而人的主体性又欲通过许多具体的方面展现出来。第一是“有为”的精神。在以人为主体的无神论精神指引下必然地主张积极的有为精神。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去作用社会和精进人生。第二是“创造”的精神。在无神论精神的指引下,人们完全相信是自己的力量,相信靠着人类自身的智慧定能创造出新的文化形态和物质形态。因为“创造”的精神的先决条件那一定是不能受限制的。第三是“自由”精神。宣扬无神论精神一定最后要落实到人的“自由”层面。因为我们都知道,一切宗教教义的宣传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欲通过某种“限制”来规范人们的行为。统治集团之所以要利用宗教达到他们的统治目的,也是看中了宗教的这一功能。而在中国无神论思想中,恰恰就是要挣脱“神”“鬼”以及各种神秘力量对人的命运的限制和影响。尤其是儒道两家思想,一通过“尽人事”,一通过“法自然”,在中国专制传统社会这一历史条件下尽其可能申论着他们有限的“自由”思想。总之,由无神论所彰显出的有为的精神,创造的精神,自由的精神,无论在什么条件下都是应该得到正面和积极的肯定和颂扬的。

7 中国无神论与敬畏感

但如果我们将理论的视角伸展再远些,是否能发现无神论可能反映出某些反面和消极的精神和心理?就像许多人指出的那样,认为正是因为中国无神论思想的发达,所以才造成了中国人没有多少敬畏感。而无敬畏感又使中国人出现了什么事都敢做的极端表现。也可以这么说,在许多中国学者看来,可能因为两种因素造成了中国人敬畏感和畏惧感的淡漠,那就是无神论思想和没有像样的宗教思想。对于这个问题我们非常有必要给予讨论。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人们对中国无神论,乃至中国传统文化的看法。说得通俗些,许多人,而且不乏很多学者也是从这些方面来给予中国无神论以及整个中国传统文化以负面性评价。

我们认为,回答和解决这一问题,应该首先将几个问题作出清楚的区分。第一,无神论是否与无敬畏感有着内在的理论关联性?或说有无逻辑上的必然性?第二,敬畏感是否一定要通过宗教思想来培养?第三,宣扬无神论的思想家是否都正面宣扬不要敬畏感?

如果我们认真研究中国无神论的历史以及无神论者的思想,我们即刻会发现,其实在许多无神论者那里,都通过其他方式来提倡人们应该建立敬畏感。例如,孔子和老子,他们一面明确主张无神与无鬼,一面明确主张人要有敬畏之心。如果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得到充分的说明,那么,对于无神论这一思想及其精神自然就会作出更正面和积极的肯定,从而给予大力提倡。

当然,如果在孔子和老子思想中挖掘不出“敬畏”的思想观念,就会使人们对所谓“无神论”思想产生误解。从而得出这样的结论:即中国人因为信仰和宣传无神论,因而造成了中国人没有信仰,与此相联,中国人缺乏敬畏感。我们认为,这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结论,这既没有理论根据,也没有历史依据。造成这一原因是在于这些人不真正懂得儒道佛三家的精髓之所在。再者,他们根本不懂得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的表征乃是无神这一重要文化特质。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有理有据地找到中国无神论同样也主张敬畏感的话,我们就会能更加理直气壮地宣称“无神是中华传统文化精华的表征”以及“以无神为重要特征的中华传统文化中是从来不缺乏敬畏感的”这一观点。

所以说,如果我们客观再现和认真分析一下中国无神论史就会发现,那种认为是因为中华传统文化中有大量的无神论,因而造成了中国人缺乏神圣感和敬畏的观点,既在理论上不能成立,又在实践中无法找到确切证据,也就是说,它是不符合中国历史事实的。儒家和道家的创始人孔子和老子,他们无一不主张对被称为“神圣性”的存在要存有“敬畏心”。具体说来,孔子及儒家对赋予了万物之性德的“天”以及不能当下和现实掌握和把握到的自然和社会的规律以及必然性的东西(当时的人们虽然暂时没有认识到的“存在”和掌握不了的但终究要显示出的力量的“存在”)的“天命”,那是表现出无比的敬畏感的。这就是孔子非常著名的“君子有三畏”的思想。孔子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论语・季氏》)更为重要的是,儒家是又将“天”视为人的价值的源头。换句话说,在儒家看来,“天”是人之为人的根性之赋予者。这一根性的存在被儒家称为“几希”(孟子语)、“明德”“至善”(《大学》语)、“天命之性”(宋明理学语)等。人在“天命之谓性”(《中庸》语)的过程中,从“天”那里禀承了最为独特的“德性”,而又据此决定了人天生具有了超越一切存在的“能力”和“欲望”,那就是对意义的世界和价值的世界创造以及对无限神圣性的追求。由亚圣孟子所设定的“尽心―知性―知天”这一天人合一实现的道路以及境界,于是成为整个儒家实现人生超越的普遍奉行的原则。老子道家是极力主张“善恶有报”的思想观念的。也即主张“善恶因果”是天道的因果铁律,而所有人对此都应怀有一种“敬畏”“畏惧”之心。面对“无亲”的天道以及它对善人的帮助与眷顾是不能不有所敬畏呢!更为重要的是,道家对“道德”是非常之尊崇和敬畏的。老子有所谓“道之尊,德之贵”(《老子》五十一章)之论,亦有“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老子》六十四章)之告,更有“行于大道,唯施是畏”(《老子》五十三章)之诫。道家对“道”“自然”之所以崇尚和敬畏,同样是认为它是万物,包括人的本根性存在,它是天地之先和万物之宗的本原性存在。总之,因为儒道两家都主张“天人合一”(合德)的思维方式,所以这就决定了他们的思想观念中有一种天然的对“天”和“道”的神圣感和敬畏感。道理是如此的简单,如何可以和敢于对给了我们“性德”的存在不敬呢?也就是说,这种独特的思维方式所得出的必然的逻辑结论也应该是对“最高存在者”天和道的敬仰和崇拜。

如果我们上面是从万物之根以及人之为人的性德的来源等这些本体论意义上来确证儒道两家思想中具有神圣感和敬畏感的话,那末,又由于在中国天人之学中除了具有义理、伦理意味外,还带上了浓厚的政治性色彩。也就是说,在中国传统社会中,许多政治上的诉求则是通过天人之学而得到完成的。具体说来,儒道两家都心存人民百姓,所以他们将“为生民立命”视为崇高和神圣的事业。中国自古即有“天视自我民视,天听之我民听”(《尚书・泰誓》)的思想。周人更明确提出“敬德保民”的主张。“因民之利而利之”(《论语・尧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北宋张载语)向被儒家视为圭臬。儒家的这一思想理念,又集中体现在孟子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孟子・尽心上》)的君子快乐之行中。道家的老子明确主张“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老子》七十九章),“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老子》四十九章)。这是说,对百姓及其利益的保护者是由“天”来承担的,所谓“天视、天听”乃至“天命”,其实质皆是人民百姓的需求。在这种意义下的“天”,当然地就成为中国人所敬畏的对象。

通过上述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无神论思想不能与无敬畏感划等号。也就是说,主张和宣扬无神论不至于产生无敬畏之心。两者不存在必然的逻辑关系。非但如此,对神圣性的追求以及对此产生的敬畏感构成了中国无神论思想体系中一个有机部分。

当然,与此相关的是,也绝对不能得出中华传统文化中没有宗教性的敬畏感的结论。就连儒家的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中的“谴告说”就宣扬对神灵之“天”的敬畏。更不要说本土道教以及中国化的佛教思想中大量存在的“地狱”“六道轮回”等因果报应说,也都在宣传宗教式的敬畏感。所有这些如果从中国无神论范畴来看,它们都属于有神论的范畴。尽管无神论与有神论在以上这些问题上存在着分歧和争论,但并不表明无神论在反对这个意义上的有神论就丧失了其自身所具有的对特殊对象而产生的敬畏感。因此,这个问题需要我们认真对待和辨析。由此亦充分反映出中华传统文化不同于西方文化的重要特征。换句话说,对人们敬畏感的培植和养成,它是有多种途径和方式的,绝不只有通过对“神灵”的崇拜才能培植和养成所谓的敬畏感。我们在分析和把握中华传统文化以及中国无神论思想的时候,要着重认识到这一特殊性。要清楚地认识到,敬畏感的形成不是单一性。

8 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亦包括了无神化

如把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等问题纳入我们讨论的范围,我们认为,也应当有一个更特别的视角进入的方法问题。换句话说,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社会主义的特色化,也有一个何以能“化”和怎么“化”的问题。也就是说,化者与被化者这二者之间一定要有某种同质性、非排异性。马克思主义所以能被中国人最终接受并深入我们的思想意识和生活方式之中,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即在于马克思主义与中华传统文化中都存有共同的价值取向――社会的、现实的、实践的、理性的、此岸的、人本的、人生的,一句话,“无神的”。同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之所以能够构建并不断深入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去,亦是在此,社会主义与上述的中华传统文化的价值取向有着内在的关联性。我们在宣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时候,不是这样说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信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而不是神创论。科学的无神论是一种幸福的生活方式,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途径。我们的认识是,如想在中国社会宣传好富有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无神论思想,一个最有效的途径和方法就是紧密地与中华传统文化的无神的本质特征联系起来。

这里说到了生活方式问题。我们知道,作为文化基础和核心的思想,都要回答和解决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才是符合人性的且是幸福的这一深刻的哲学问题。中华传统文化和马克思主义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儒家认为是“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道家认为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佛家认为是“全心即佛,全佛即人,人佛无异”以及“识自本心,若识本心,即是解脱”。马克思主义认为是“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总之,就是当人完全呈现和实现了“人”的本质的时候,才是符合人性的对待,从而才算过得上幸福的生活方式。而这一幸福的生活方式的灵魂则恰恰在于――无神。无神是以一种否定的语式否定了上帝的主宰性,否定了神灵的决定性,否定了人生以外的玄远性等。人是自身的主宰者,人是命运的决定者,人是生命的实现者。

由此可知,无神论宣扬的是一种做人的理念,高扬的是一种做人的精神,阐扬的是一种做人的价值,弘扬的是一种做人的意义。无神论宣扬的是一种世俗的理念,高扬的是一种现实的精神,阐扬的是一种科学的价值,弘扬的是一种理性的意义。它最终指向的乃是――“真善美”。对于这样一种思想,人类有什么理由不给它以足够的重视呢?!对于这样一种思想,我们理论工作者有什么理由不理直气壮地加以研究和宣传呢?!所以,我们应该更学术、更理性地来研究中国无神论思想,并将这一研究与现实的人生和现实的社会紧密联系起来。当全社会能正确理解了中国无神论,并进而能正确理解无神论是中国传统文化精华的表征,那么,你就更准确地理解了中华文化,从而也就最终能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综上所述,只有确证和阐明中国无神论思想是整个中华传统文化精华的表征,也只有在反映价值取向的“心性之学”和反映思维方式的“天人之学”这一思想理论层面证明了中华传统文化的性质是“无神”的,才能有根据地认为由现世性、现实性、现存性、此岸性、人间性、入世性、人文性、生命性、人性、理性诸理念构成的“无神”传统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同样,只有明确了“无神”的实质乃是表征“人文”“有为”“创造”“自由”等精神,中国无神论自身的意义和价值方能彰显。换言之,中华传统文化重“明心性”的价值取向和主“一天人”的思维方式皆是以“无神”为其本质特征的。构成中华传统文化主体的儒道佛,尤其是儒道两家对“上帝”与“鬼神”所采取的态度以及儒家的“人事为本”与道家的“自然为本”的思想,其实质皆是取向“无神”的。中国无神论所昭示的诸多精神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优秀精神。因为“无神”是符合人性的对待且是幸福的生活方式,无神论最终指向的乃是――“真善美”,所以她才能成为中华民族千古以来一以贯之的精神追求,唯其如此,她也才能成为中华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价值和精神的结合点,并终将能够成为中华文化新的辉煌再造的基础。

第7篇:道家文化论文范文

一、中国社会转型中文化之会通

梁启超言:“中国文明,产生于大平原。其民族器度伟大,有广纳众流之概。故极平实与极诡异之学说,同时并起,能并育而不相害。其人又极富于弹力性,许多表面上不相容之理论及制度,能巧于运用,调和焉以冶诸一炉。”中华文化的会通性在文化的发生、发展和演变中始终表现为主体特征。自第一次思想文化的大会通“百家争鸣”引发大一统体制的确立始,至近代兴起辛亥革命君主专制制度,两次大的社会转型均肇始于多元文化间的交流、碰撞与整合。

第一次社会转型中确立集权体制的多族文化会通。春秋战国是我国传统文化形成、发展与定型的轴心时期。此时期的多元文化在华夏大地上交融争鸣、互动会通,创造了璀璨、繁荣的发展局面。战国末,这种整合渗透,深入于文化、经济、政治等各领域,以诸子百家之学为代表的精英文化彼此博采精粹,求同存异,它们在长期论辩中出现了相互吸收、融合的新趋势,以几部重要的会通性文化成果《管子》、《荀子》、《韩非子》和《吕氏春秋》等为代表,逐渐从理论层面完成了我国第一次社会重大变革前夕的文化整合,重构了兼容并包、大气宏阔的大一统理论体系。

第二次社会转型中走上民主道路的中西文化会通。近代社会的中国,于民族救亡图存之际,仁人志士们开始了近百年的文化反思与重建。从魏源发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文化号召始,一大批宣传和介绍西方民主革命思想的文化成果涌现,如梁启超传播了亚里士多德、卢梭、孟德斯鸠、达尔文等人的学说,严复《天演论》、章太炎,邹容《革命军》等,使西方世界观和方法论进入中国,引发了中国的民族主义思想高潮。孙中山在中华文化基础上大力吸收西方文化,创新重构了深入人心的“三民主义”理论,而辛亥革命正是这种理论的充分实践。

历史证明,在中华文化发展的长河中,多元文化间不断会通融合成为文化能够确立和保持领先地位的根本方式。而这种继承创新的会通并没有固定不变的模式,它必然随着时代的需要不断与时俱进,其内在的文化精神逐渐沉淀下来,成为中华文化复兴、繁荣的基础。

二、《吕氏春秋》的文化会通

《吕氏春秋》是战国末年最重要的一部文化会通性著作,由当时诸学传人所撰,包括《十二纪》、《八览》、《六论》三部分,共12卷,160篇,20余万字。它系统总结、整合了儒、墨、道、法、兵等各家学说,在诸子基础上提升和创新,围绕政治理论核心,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角度,提出了具体可行的治国理论,形成了“天人合一”构想下的大一统政治理论体系。

1.对道家文化的继承与发展。《吕氏春秋》继承了老庄关于“道”的思想,并以此作为其宇宙观的基本理念:将宇宙本原称“太一”,但其内涵又从“道”的“无”发展为有形的精气之说,“精气之来也,因轻而扬之,因走而行之”(《吕氏春秋·尽数》)。同时,它在老子宇宙观基础上将“天道”、“地理”、“人纪”三者密切相连,确定了宇宙规律与社会规律的必然联系,“人之与天地也同。万物之形虽异,其情一体也”(《吕氏春秋·》)。书中还大量引用了庄子典故,对其寓言的本义继承、发展和改造,表现出与庄子思想相反相成的特点。最为突出的是,全书贯穿着道家自然主义思想,将其广泛运用于社会、历史、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衍生出因顺、无为、贵公、尚信、养生等思想,体现了对道家文化的继承、超越与创新。

2.对儒家文化的继承和创新。《吕氏春秋》对孔子推崇备至,对其言论、学说引用最多。据统计,《吕氏春秋》的160篇文章中凡叙述孔子故事或引其语录的共约33篇,如《博志》、《劝学》、《尊师》言孔子“好学而不厌,好教而不倦”,《异用》篇引孔子以“杖”的不同喻贵贱、论亲疏,《不二》、《慎人》、《务大》讲孔子贵仁重道,《高义》讲孔子取舍不苟、无功不受禄,《慎大》讲孔子善于自持,不矜善伐能,《精谕》、《察微》赞孔子知人深、观化远,《安死》讲孔子以诤言救过,《举难》讲孔子权变以立功,等等。此外,对孔子的弟子曾参、子贡、子夏、子路等引述亦繁。《吕氏春秋》书对儒家思想的汲取主要是政治伦理层面,尤其对儒家关于做人的基本要求仁、孝、义、忠、信、礼、乐、学、教等,着重从“外王”的角度,揭示其政治功利思想,“仁于他物,不仁于人,不得为仁;不仁于他物,独仁于人,犹若为仁。仁也者,仁乎其类者也。故仁人之于民也,可以便之,无不行也。”(《吕氏春秋·爱类》)总之,它从政治教化的需要出发对儒家的理念进行扬弃、改易和创造,成为自己的理论体系构成。

3.对墨家文化的继承和创新。墨家有兼爱、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攻、非乐、天志、明鬼和非命十大主张,一度为先秦显学。《吕氏春秋》对这些思想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汲取,如节葬、节用之“今世俗大乱,人主愈侈其葬”、“国弥大,家弥富,葬弥厚,含珠鳞施,玩好货宝,钟鼎壶滥,舆马衣被戈剑,不可胜其数。诸养生之具,无不从者。题凑之室,棺椁数袭,积石积炭,以环其外。”(《吕氏春秋·节丧》)当然,对节葬思想的认同,又不全同于墨子生人之利的角度,而从防止盗墓的角度“为死者虑”;又如非攻之“夫兵不可偃也,譬之若水火然,善用之则为福,不能用之则为祸”(《吕氏春秋·荡兵》),其非攻立场却并不否定战争;救守之“非攻伐而取救守。取救守,则乡之所谓长有道而息无道、赏有义而罚不义之术不行矣”(《吕氏春秋·振乱》),反对墨家不明正义的救守。《吕氏春秋》还明确反对墨子的“非乐”,认为“凡乐,天地之和,阴阳之调也……世之学者有非乐者矣,安由出哉?大乐,君臣父子长少之所欢欣而悦也。欢欣生于平,平生于道。”然而“有节有侈,有正有淫矣。贤者以昌,不肖者以亡。”(《吕氏春秋·大乐》)倡导节乐。这些均可见《吕氏春秋》对墨学的批判与继承。

4.对其他各家文化的继承和创新。《吕氏春秋》对《周易》的宇宙一体化理论、整体思维方式、变易思想、养生理论和卦象爻辞体现出的思想都有继承。它还对名家和阴阳家思想充分肯定与吸收,提出了“正名”、“五德终始”说和“圜道”学说,深刻影响了秦汉以后的中国社会。它吸收了法家有关政治论及社会观的思想学说,对农家、兵家和纵横家思想亦有不同程度的汲取。此外,《吕氏春秋》将儒、道、墨、法、名、阴阳等各家思想和谐统一于自身体系之中,就音乐理论提出了“适音”的概念,所谓“万物所出,造于太一,化于阴阳。萌芽始震,凝}寒以形。形体有处,莫不有声。声出于和,和出于适。”(《吕氏春秋·大乐》)“适”是事物发展变化的内在要求,符合“道”运动规律,达致阴阳调和的一种状态,它通过对适行、适言、适欲、适威、适时的阐释所达到的理论成就,成为我们今天看待和谐音乐的基础,尤其将音乐与治国方略结合起来,形成了乐治思想。

总之,正如许维通先生云:“夫《吕览》之为书,网罗精博,体制谨严,析成败升降之数,备天地名物之文,总晚周诸子之精英,荟先秦百家之眇义,虽未必一字千金,要亦九流之喉襟,杂家之管键也”,高度评价了它的文化会通精神。而该书的政治理论体系也正是依托会通之方式得以成熟,形成了包含道治、德治、礼治、法治、乐治等多元治国思想的理论体系,成为流传后世的政治哲学经典著作。

三、现代文化自觉下的会通精神

党的十报告指出:“我们一定要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树立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向着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宏伟目标阔步前进。”将文化自觉、文化自信作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途径与方式,要求我们在文化建设中必须具备会通的能力,这种会通精神包含哪些思想内涵呢?

1.和而不同的文化宗旨。“和”、“同”是中国哲学史上一对重要的哲学范畴,所谓“和”,即“和谐、协调”,是表示一种关系、秩序和事物的存在形式。所谓“同”,即“相同、一样”。“和”可生万物,若是以同裨同,则“尽乃弃矣”(《国语·郑语》),就没有了宇宙万物的存在。“和而不同”作为一种文化理念,强调在保持文化多元差异的前提下,努力寻求相互间的和谐对话和观念共享,以创新和发展文化。首先,承认文化具有“不同”的特性和存在状态。其次,主张积极主动地进行文化交往,追求相互促进。第三,主张文化交流中要创造和谐的文化环境。中国文化一贯重和谐统一,关注自然的和谐、社会的和谐和人的和谐,本着“和而不同”的文化宗旨,运用兼容并包的方式构建社会主义和谐文化,缔造文化强国,会通成为必然路径。

2.批判继承的文化方式。一种文化要久续长存,它自身要富含生命活力的元素,这种元素的活力便来自于批判的精神。历史经验证明,文化问常常处于相互对立、相互碰撞、相互攻讦,又相互吸引、相互渗透、相互借取的动态关系中,批判继承成为保持这种关系良性状态的唯一方式。以《吕氏春秋》为例,在百家争鸣的文化高度对先秦诸子思想批判性总结基础上的推陈出新,认识到“老聃贵柔,孔子贵仁,墨翟贵廉,关尹贵清,子列子贵虚,陈骈贵齐,阳生贵己,孙膑贵势,王廖贵先,良贵后”(《吕氏春秋·不二》),并能通过对各家思想的摒弃、改造和发展,终以独特的面目出现,这种思想统一的过程,就是一个批判继承的过程。

3.开放包容的文化胸怀。先进的文化,要做到应运而生,适时而行,就必须要有开放、包容、博取的文化襟怀。中华文化在数千年的发展中,正是不同地域、民族、流派、体系的文化在开放的环境中,从冲突到融合,才最终构建了多姿多彩、既古老又常新的文明。今天的时代,世界文化百花齐放、精彩纷呈、各有特点,面对如此丰富多彩的文化,我们要高瞻远瞩,以更加宽广、更加智慧的文化心态和博怀,不妄自独尊,亦不丧失文化自信,能够尊重和包容一切文化的内涵,以大思路、大眼光、大智慧,既关注身边的传统,又注重身外的文化汲取;既善集诸家之长,又不断推陈出新,才能缔造多元共赢的文化发展局面。

第8篇:道家文化论文范文

9月10日,中国道教协会和中华宗教文化交流协会在京举行新闻会,宣布由中国道教协会和中华宗教文化交流协会共同主办、以“行道立德・济世利人”为主题的第三届国际道教论坛,将于11月25日至26日在江西鹰潭龙虎山举办。

主办方首先回顾了2007年在西安和香港、2011年在湖南衡阳举办的两届国际性道教论坛,指出此次国际道教论坛是上两届论坛的延续和深化。本次论坛将有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180位高道大德、专家学者、社会各界人士出席。

中华宗教文化交流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蒋坚永介绍了论坛的意义和筹备情况。他表示,通过举办论坛,展示道教独特的文化魅力,大力宣传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利于提升中华道教文化的国际影响力,扩大其在世界上的影响;有利于为中华文明传承、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为人类福祉作出积极贡献。蒋坚永还介绍了这次论坛的办会理念,表示将按照国务院有关论坛庆典活动的要求和国际会议惯例安排会议各项活动,力求精简、高效,简化形式、注重内涵,达到既隆重庄严,又简洁质朴的效果,高质量办好论坛。

中国道教协会副会长张继禹在会上重点介绍了本届论坛五大亮点:一是本届论坛举办地龙虎山为道教发源地之一,是道教正一派祖庭所在地、历代天师居住地。二是本届论坛突出道教文化本色。论坛开、闭幕式将凸显道教元素,音乐、武术、祈福法会、养生演示人员大多来自道教界;增加了《道教养生方法精粹》一书的首发式,安排了道医义诊活动等。三是本届论坛更具有国际性和广泛性。共邀请来自美国、日本、韩国、英国、德国、法国、比利时、西班牙、墨西哥等20多个国家和我国港澳台地区的道教修炼者、道教文化爱好者、专家学者、社会知名人士等出席。四是本届论坛更加注重用好新媒体。主办方特别制作了网站专题,开通了微博。五是本届论坛更加注重挖掘“可视性”。主办方安排了3场电视论坛,特邀著名高道大德、专家学者、社会贤达参与。

本届论坛江西组委会主任、江西省副省长胡幼桃在会上指出,江西道教在中国道教史上有着极为重要的历史地位,第三届国际道教论坛在鹰潭龙虎山举办,对于赣文化传播、道教思想建设和江西经济社会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江西组委会在吸取前两届论坛所取得成功经验的基础上,按照主办方的要求,紧扣论坛主题、宗旨和目标,有条不紊地推进各项筹备工作,提供高效和优质的服务,力求论坛内容丰富、特色鲜明、精彩纷呈,确保论坛取得圆满成功。

第9篇:道家文化论文范文

关键词:韩愈;道统;道统论;儒学复兴

中图分类号:G40-09 文献标识码:A

一、韩愈的道统论的基本内涵

韩愈在《原道》中以儒家之道区别于佛老之道,以儒家道统对抗佛家法统,建构了道统论。因而,我们可以从“道”与“统”两方面理解道统。“道”主要是理论与精神因素,具有超越性与普遍性的特征;“统”主要是历史因素,具有时间性与连续性的特征。韩愈说:“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蔫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①“道”也称为“先王之道教”。在他看来,“道”首先是作为儒家思想本质和理论硬核的仁义道德,其实质是具有普遍意义的道德原则,即以仁义为本的天下公言。因而,“道”超越一切具体知识特别是异端思想,处于优先于一切的根本性地位,提供了一切合理性与合法性的根据与本源。“道”不仅是以仁义为核心的精神价值,也包括儒家的典章制度、社会阶层与分工、伦理秩序、社会风俗,“这实际是韩愈所了解的整个儒家文化——社会秩序”。就经验层面而言,道体现于社会各个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就超验层面而言,道存乎古今、贯通天人。自古至今,道的传承有一历史过程,这便是统。即“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以是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蔫。”②圣与道合一,所谓的道统就是儒家思想的历史传承谱系。韩愈的道统说据陈寅恪先生讲,一是由孟子篇章所启发,二是由禅宗祖统说摹袭得来①。其真正目的并不在于单纯确立一种人物的外在谱系,而在于借此梳理思想的内在传承,通过道统的构建使儒家思想(道)具有连续性、普遍性、根本性和超越性,从而能够凌驾一切异端思想,成为绝对真理与唯一权威而重现占据思想文化领域的主流,最终实现儒学的复兴。

具体来说我们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解读韩愈的道统论。

首先,我们看韩愈的儒家文化立场。韩愈辨名析理着力阐述孔孟之道体现着他理智上对于儒家思想及精神价值的理解,他虚构历史,以圣人史观盛赞先王之教,体现着他情感上对古圣先贤的景仰,合而论之即是对儒家文化认同与坚守。魏晋南北朝以来,佛教的长期压力与道教的兴盛,加上儒学的长期衰落,士人阶层与普通民众发生了严重的文化认同危机,以至于出现这种局面:“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亦尝云尔。不惟举之其口,而又笔之于其书。噫!后人虽欲闻仁义道德之说,其孰从而求之?”③对文化思想界的这种混乱状况,韩愈挺身而出拨乱反正,打起儒家的大旗,并重新明确规定其内容,以正人心排佛老尊儒学,坚定了儒学文化立场,明确了士人阶层与普通阶层的文化归属。

其次,我们看韩愈的正统观念。正统观念主要是指在儒家内部存在多个学派时,某些儒者特别是具有道统观念者认为自己得到了先王之道的真传,视自己为儒门正统,而把其他学派视为旁门乃至异端。因而道统首先意味着对儒学本质的理解和对其内在精神的把握,在儒学内部起着划分学派——“判教”的作用,甚至说道统保证了儒学学脉的“纯正”与一以贯之。正统观念是儒家文化立场的内在要求与进一步延伸。荀子与杨雄“择蔫而不精,语蔫而不详” ,既没有正确把握孔孟之道的实质,也没有充分阐释先王之教的本真精神,因而不能列入道统。韩愈自命:“天下欲使兹人有知乎,则吾之命不可期;知欲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谁哉?”。

再者,我们看韩愈的卫道精神。反击佛老与捍卫、弘扬孔孟之道是一事的两面,但后者更为根本。韩愈在《原道》中历数佛老对政治经济造成的严重危害后指出先王之教面临严重威胁——“不塞不流,不止不行”②,提出“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③的激进措施,期望通过这些措施打击并禁绝佛老的异端思想。韩愈一生以积极排佛而著称,为此差点送了性命,真正做到了他所说的:“使其道由愈粗传,虽灭死而万万无限”④,是儒家真正的卫道勇士。

最后,我们看韩愈的弘道精神。卫道精神与弘道精神相辅相存,同构成儒者的现实生命。韩愈具有强烈的担当意识,以传承道统弘扬儒学为自己义不容辞的文化使命与历史责任,为此不遗余力、不惜代价。孔子说:“人能弘道” ④。孟子一生“正人心,息邪说,拒行,放淫词” ⑤,积极弘扬先王之道极有功于圣门。在佛老盛行,儒学衰微之际,韩愈积极弘扬孔孟之道,是对传统儒家弘道精神的全面继承与努力实践。

道统的四个方面紧密相连,相互融通。韩愈的道统论通过这四个方面完成了对儒家仁义道德的形而上学论证,使道最终具有了超越一切的至上地位和普遍价值,道统传承谱系为儒学的重建与复兴提供了重要内容。

二、道统论的历史依据与理论根据

农耕时代的生存背景使中国古代一直重视历史,同时,中国古典哲学又具有解释学的传统,新思想往往借助诠释传统而开出。想要重新确立思想的地位和权威一般而言必须从历史深处寻求历史渊源的支持和经典文本特别是儒学经典的依据,否则,其合理性与合法性将会面临巨大的怀疑与严峻的挑战⑥。道统论的合理性与合法性的根据即来源于对历史的重构与对儒家经典与精神重新诠释。

韩愈说:“转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身;欲先正其身,现诚其意。然则,古之所谓正心而诚意者,将以有为也。”⑦一方面他将儒家之道的修心诠释为有为以驳斥佛老之法追求修心而忘记社会责任的空寂无为思想,在注重实用理性、强调经世观念的古代中国很容易得到认可与支持;重要要的是从中所挖掘出来的历史资源提供了一个沟通内在心灵培养与外在国家秩序治理的思路,以前由外而内的思维路径被整个变成由内而外的理性自觉,一切合理性和合法性的根据由“宇宙天地”转向“心灵性情” 。这种转向意味着中国哲学开始由宇宙论转向形上学、心性论,正是这种转向,修心与治世沟通了,内圣与外王统一起来。同样,韩愈对孟子的推崇也与此相关。从学理上看孟子主张向内反求诸己,由内在心性培养外在政治推衍④,这与《大学》运思途径一致,可以为道统论提供理论依据。同时,孟子在《尽心下》中的类似的道统观念启发了韩愈的思路,提供了道统论的历史渊源。孟子的核心思想是“仁义”,与韩愈所理解的道的精神实质相同。孟子积极拒斥异端与韩愈性情相同。因而,在韩愈看来,只有孟子真正继承了孔子“仁”的思想与精神,是先王之道的真传、儒门正宗。通过排列古圣先贤谱系,将孟子列入道统,再一句“柯之死,不得其传蔫”便将历史接续到当下,确立了他本人的合法性地位。因为在古代中国,一种新思想必须同时具有古老经典的依据与思想历史的传承谱系 ,超时空的道必须在时空中落空才具有合理性与合法性、获得普遍认同。

三、道统论与儒学复兴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佛教、道教一直处于兴盛状态,而长期处于意识形态主流的儒学却一直在衰落,并且隋唐之际的儒学衰落远胜于魏晋之际,儒学危机是不争的事实。儒学复兴运动作为危机的产物是这一时期思想文化发展总的趋势,而新儒学是其最重要结果。韩愈作为先驱人物以道统论掀开了儒学复兴运动的序幕。

儒学复兴首先要与佛老异端思想划分界限,明确并强化儒家文化认同,道统论发挥了这一功能。

精神文化的发展有其内在与外在的逻辑与时代课题,新儒学作为复兴运动的产物,其形态和特质是思想的内部渊源与外部挑战的相应性②。韩愈在积极应对异端挑战时既努力挖掘历史资源又尽量吸收当下的东西,在道统构建上他沿袭了古代“尊王攘夷”的思路与策略。在大汉族中心主义影响下,尊王攘夷的观念在士人阶层与普通民众心理中根深蒂固,华夷之辩是士人们经常谈论的话题,再加上自魏晋南北朝以来,异族对于中原长期统治与残酷蹂躏,特别是安史之乱距韩愈又不久,那份痛苦的历史记忆在大众心中久久不能散去。“直至安史之乱后,由于安史为西胡杂种,尊王攘夷的思想始于文士之间抬头”③,此时,韩愈将佛老思想斥为狄夷之法,反对“狄夷之法加诸于先王之教之上” ④,很容易在士人与大众心理上获得普遍认同与广泛支持。

在中国儒学发展史上,道统论一方面继承了传统儒学思想,另一方面作为儒家复兴先驱之作,道统论直接开启了宋明理学。正如陈寅恪先生所说:“退之者,唐代文化学术史上承前启后,转旧为新关捩点之人物也。” ⑤总体而言,韩愈以仁义为核心,比较正确地理解并继承了儒学的核心思想与精神实质。他通过《原道》等著作从世界观、人性论、伦理学、历史观等对儒学理论的多方面探究构成他继承并复兴儒学的重要内容,而最显著的便是道统论。他立道统排佛老兴儒学,为儒学复兴树立起了鲜明的标志,并结合孔孟的仁义与《大学》的修齐治平的思想予以论证,尤其是对《大学》的重视,对后来宋明新儒学的意义十分重大。今天,现代新儒学依然在试图重建道统,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于,不论是韩愈所处的时代还是宋明之时,乃至今天,一个共同的思想文化背景就是儒学复兴,而道统论是儒学复兴的一面大旗帜⑥。

陈寅恪先生在《论韩愈》一文中指出了韩愈的重大作用:“建立道统证明传统之渊源”、“直指人伦章句之繁琐”、“排斥佛老匡救政俗只弊害”、“呵诋释迦申明夷夏之大防”、“改进文体广收宣传之功效”、“奖掖后进期望学说之流传” 六个方面。陈先生这种儒学本位主义的评价曾受到过严厉批判,但是如果我们认同自身的传统,以理智的心态面对历史,以同情的理解面对韩愈及其道统论,那么我们会承认,韩愈建立儒家道统勇敢地捍卫儒学、积极地弘扬儒学,在民族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和民族精神的传统与发扬上厥功至伟,宋明时期儒学的复兴是其直接的明证。

韩愈已经远去一千多年,那个时代的一切成为一种历史的沉积与记忆。我们发现,韩愈所为也是那一个时代士人共同的行为选择与价值趋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