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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方文化审美心理与审美接受差异分析

中西方文化审美心理与审美接受差异分析

[摘要]作为一部英雄主义式的悲剧电影,《迷雾》在影片情节结构的塑造、恐怖气氛的制造上都超出一般商业恐怖片的水准,尤其是颠覆性的结局让人目瞪口呆,带给观众独特的审美体验。然而同一部影片,中西方观众对其的欣赏与接受程度却不尽相同。通过电影题材、民族审美心理、宗教信仰、传统文化等方面的对比,可以窥见中西方艺术鉴赏者审美心理与审美接受差异的原因。

[关键词]悲剧;审美体验;审美心理;传统文化

《迷雾》是斯蒂芬•金和弗兰克•达拉邦特的第三次合作,二人合作的前两部作品分别是《肖申克的救赎》和《绿里奇迹》,都是经典中的经典。《迷雾》无论是在情节结构的塑造、恐怖气氛的制造,还是主题意义的阐释上,都超出一般商业恐怖片的水准,它以压抑的气氛和沉重的结尾给观众以独特的审美体验以及心灵上的强烈震撼,尤其是颠覆性的结局让人目瞪口呆。影片一开始就把观众带入故事主题,美丽的缅因州小镇上因一场离奇的暴风雨而变得不再平静,名为“箭头计划”的军事试验的失败导致漫天迷雾汹涌袭来,伴随迷雾而来的神秘异次元怪物对人类发起血腥攻击,主人公戴维和许多镇上的居民被困在超市避难,超市门窗紧闭,外面杀机四伏,一时间整座小镇被恐怖、惊悚、绝望所笼罩。一群人被困超市的两三天里,恐怖从未消退。先是超市理货员诺姆在储物仓门口被怪物残忍吞噬;后有黑人律师无视忠告,带领一帮侥幸派走出超市,结果全军覆没;更为严峻的是,异教徒卡莫迪夫人趁机蛊惑人心,为实现自己的邪教统治将无辜军官残忍杀害。包括戴维在内的九个人决定必须进行最终逃亡。仅仅是从超市到停车位的距离,又有四人倒下没能走完,最后只剩戴维和儿子比利、阿曼达、丹、瑞普利奶奶五人坐上了车。此时,我们以为结局就应该是这样,主角逃离了怪物的血腥吞噬,正义理应战胜邪恶,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但偏偏导演埋下一笔,我们都忘了车子是需要汽油的,燃料不知能撑多久,能否带他们安全离开这座生灵涂炭的小镇,观众悬而未决的心一瞬间又被拉了回来。眼看生的希望已近在咫尺,可燃料表残酷的显示为“空”,深深的绝望和无力感让人窒息。已经冲破重重关卡走到这一步,多少次直面死神,多少次与危险和极度惊悚针锋相对,终究还是天不遂人愿。车子停在了无边无际的迷雾中,怪兽就在四周猖獗肆虐,下一秒钟就有可能发动致命一击。经历了极度的惊恐之后,汽油的燃尽把他们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击溃。四个大人面面相觑,没有语言的交流但彼此已心领神会,他们做出了共同的抉择——饮弹自尽。戴维掏出手枪,数了数,子弹还有四发。镜头给了车里每人一个特写,年幼的儿子还在熟睡。“砰——砰——砰——砰。”四声枪响,四道火光,戴维枪杀了亲生儿子在内的四人,留下自己孤独而绝望地接受命运的最后一击。在这看似残忍又愚蠢的绝望举动之下,我们无法想象戴维承受了多少心理上的痛苦和来自恐惧的压力,这是已经绝望到何种程度才会做出的决定。彻底崩溃、失去理智的戴维踢开车门向怪物狂吼:“来啊!来啊!”远处传来轰轰隆隆的声响,我们已经不忍去看男主将会被撕成什么样的碎片,更不愿想象接下来的一幕会是如何的血肉模糊。此时此刻,观众的期待被提到最高点。始料未及,影片的最大高潮有如神来之笔,颠覆性的结局简直让人目瞪口呆——那轰隆隆的声响并不是出自怪物本身,而是来自军用救援坦克。头戴防毒面罩、手握火力步枪的士兵驱散迷雾,胜利的曙光来临,一辆接一辆的救援车缓缓驶过,车上载满获救的小镇居民,完全崩溃了的戴维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戴维声嘶力竭的号叫声震撼了天地,也震撼着观众的心灵。《迷雾》从独特的艺术手法上引人入胜,它紧张感十足的剧情结构、恐怖气氛的多面塑造、人物内心的深层剖析、对于观众审美心理的精准把握,无疑让这部电影成为不可多得的艺术性与审美性兼备的优秀经典之作。该片在北美一上映便获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较之于大洋彼岸,国内观众的反应似乎大相径庭。先从笔者自身感受来讲,影片情节环环相扣,气氛紧张、节奏感十足,原著作者和影片导演对于片中恐怖氛围的营造和人性善恶的刻画之功力都无可挑剔。但从观影心理来说,唯一的遗憾,也是最大的问题就出自影片结尾部分,实在是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只差几分钟而已啊!再坚持一下就得救了!偏偏造化弄人。主人公对命运的选择,包括对他人命运的决断,使结局被安排成了这样一个大悲剧。笔者身边的朋友看过这部影片也都深有同感。为何我们会仅揪住这部影片的结局扼腕叹息?为何中国观众在观看这部电影作品时无法像西方观众那样欣赏与接受?这就反映了两种文化心理的内在区别,要深入两大民族精神文化的内在层面,去探析文化视野下的中西方审美心理和审美接受的差异。

一、中西方电影题材之对比

首先,中国电影少见像《迷雾》那样的恐怖主题。说《迷雾》是恐怖片也好,是灾难片、科幻片、生态类型片也罢,都代表着西方人的审美偏爱。西方人的想象力和创造思维决定着其艺术创作上特有的类型和风格。西方电影多爱表现灾难和毁灭,用惨烈的破坏和灭亡来达到一种震撼,以此激发观众的崇高心理,大制作的生态科幻片比比皆是,不绝如缕。比较有代表性的影片有《2012》《后天》《先知》《星际大战》等,有的展现全球性的毁灭,有的刻画地球人与外星生物的激战,通过强烈的感官刺激和心灵震撼引发观众对于影片主题的思考。而中国电影题材多是家庭式的、历史性的、大众化的,表现伦理亲情,展现历史史实,描绘社会百态。乐于表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即便表现“毁灭”,一般也都从具体史实出发,像《唐山大地震》《1942》《南京!南京!》等,纪录确切发生过的灾害事件。

二、中西方民族审美心理之对比

“从远古以来,中华民族和西方民族便在各自生息的土地上,逐步创造了自己的文化系统,也创造了自己的审美系统,一直发展到现在。”[1]中国古代美学强调的是崇敬以及世俗的圆满心理。中国人向来怀着一种“和”的思想和对“圆”的追求,这使得观众和剧中人物都希望和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总是期待好的结局,期待大团圆的美满,无法接受玉石俱焚,认为恶势力就应受到惩罚,在一番苦痛惨烈之后,恶的人事物就要消失,善良的人在历尽困苦厄运过后理应得到拯救,否极泰来。以至于在戏剧冲突方面,中国的悲剧大多都是不管冲突的过程多么悲惨,到最后往往以“大团圆”为结局。在影片的高潮部分,戴维清楚地知道迷雾中存在的危险,并且这危险不可估量,死与生的可能性对比悬殊,但他仍然坚定地走出超市为同伴取药。一行人窸窸窣窣来到药店,手电筒射出的光线在迷雾中更显朦胧和诡异。时间就是生命,他们离开超市多一分钟,危险就越多一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危险一触即发,密密麻麻的像蜘蛛一样的虫子疯狂袭来,蚕食着人们的大脑和躯体,眼看怪物就要占据整间屋子,一行人命悬一线,但最终包括主人公在内的几人凭着理智和勇敢逃脱了怪物的包围。我们认为,这样一位集理智、坚毅、仁爱于一身的英勇之士,理应受到命运眷顾,最终脱离危机然后带着儿子与美丽的妻子团聚。而西方审美心理更看重恐惧,其次才是崇敬。西方悲剧中充满着仇恨、谋杀,一悲到底,鱼死网破,强调“借引起恐惧与怜悯而使人的情感得到净化”[2]。所以西方悲剧的冲突过程震撼人心,最后也往往是以惨烈的牺牲为结局,引起观众强烈的共鸣。我们不会忘了故事的导火索是由军事试验的失败而导致的环境大危机,人类文明与自然环境之间的矛盾已经愈演愈烈,人类活动导致对大自然无限制地开发和破坏,最终自食恶果,可怕的异次元怪物就是生态环境被破坏的产物。主人公们并不知道迷雾的范围有多大,可能是整个小镇,可能是整个国家,更或许是全世界。表面上看,汽油燃尽是限制行动阻碍生还的关键因素,实际上男主做出选择的根本原因是源于内心的恐惧,怪物无处不在,还能逃到哪里去呢?与其被残忍地吞噬,不如自己结束生命。所以,作者对于故事情节进行的绝妙安排——以惨烈而又让人无可奈何只得悲叹的悲剧命运结尾,正是希望观众能够认识到环境问题的严峻,引发深思。

三、中西方宗教信仰之对比

中国的宗教文化尤其是佛教文化,以“永生”为主要特点,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影片主人公戴维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人性善的品质——勇敢、坚毅、冷静,他团结带领小镇居民当中的理智派抵御了怪物们一次又一次的血腥袭击。虽然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但为救治重症伤员,他和同伴毅然闯入危险重重的恐怖药房,在这个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嗜血怪物的方寸之地,险象环生。还有热心肠的阿曼达,她总是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关心帮助每一个小镇居民,并替戴维照顾着他年幼的儿子。坚强、机智的瑞普利奶奶和丹,他们都是善良勇敢的人。戴维的儿子还那样年幼,我们更是难以忍心看到如此鲜活的生命消逝。中国人都怀有一种“恻隐之心”,不忍美好的事物陨落,总希望一切圆满。戴维的妻子已经惨遭怪物毒害,那么多小镇居民也已经在迷雾中丧生。男主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原本美满的家庭,所以我们更加期望逃出来的一行五人得到救助,以此补偿我们心理上的缺失。可是结局不遂人愿,男主做出了在我们看来是最无力的选择——亲手结束了儿子和同伴的生命,留下自己接受怪物的蚕食,这不是中国观众所希望的。深受禅宗观念影响的中国人当然也就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信仰基督的西方人则认为人死后灵魂会得救,万般无奈之下,宁愿自己结束生命也不愿受到怪物的血腥吞噬,死亡也比面对丑恶凶残的怪物来得好,死是一种充满殉道者牺牲精神的高尚行为。“在希腊悲剧里面,个体具有了神性……由于是悲剧,个体往往遭受到了毁灭,但是通过个体的毁灭上升为神。个体在肉体上遭受到了毁灭,但是在精神上它树立起来了。古希腊悲剧通过个体肉体上的毁灭,表现了个体精神上的崇高,这就是希腊悲剧精神的结构。”[3]

四、中西方传统文化之对比

中华民族注重主体,即人类,高扬主体人类的地位。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若男主能再坚持一下,不那么早妥协,不就能等到军队的救援车,不就有了圆满的大结局吗?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已经意志力崩溃的戴维自己选择了放弃,这和中国人的隐忍、坚韧的品格完全不同。在中国,出现较多的情况往往可能是即便父母先遭遇不幸,也要给子女留下存活的希望,绝不会出现父母“扼杀”子女的一幕,总是要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反映在文学艺术作品上也是如此。而西方传统哲学和美学强调“主客对立”的观念,人与自然也是分离与对抗的关系,所以悲剧作品中始终充满了苦难和死亡、恐惧和不幸。西方的海洋文化孕育出了西方人敢于冒险和抗争的精神,无论是人与自然还是人与人之间从来不缺少弱者对于强者压迫势力的反抗,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肉体或灵魂的自由。由于文化存在着差异性,与欣赏本民族的文学艺术作品比较起来,欣赏其他民族的文学艺术作品会面临更多的困难。跨越文化差异的阻碍,成功地进入审美境界,才能把握本民族之外的文学艺术作品的审美价值,产生审美愉悦。然而“理解”和“接受”是两回事情,通过文化视野层面的分析与比较,我们明晰了中西方审美心理和审美接受差异的原因。作为艺术鉴赏主体,在理解了其他民族的艺术作品之后,至于接受与否,那就是文化融合的问题了。但有一点我们应该看到,《迷雾》是一部悲剧,同时也是一部灾难、生态类型片,创作者对于影片恐怖元素的塑造、恐惧氛围的把握、人性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刻画等都是艺术作品的表现方式。通过跌宕人心、惨烈悲痛的结局呈现,达到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使人产生敬畏心理和崇敬之情,警醒人类保护自然,学会与自然和平共处,这才是创作者的目的和立意所在。

【参考文献】

[1]鄂美.中西美学艺术比较讨论会纪要[J].国内哲学动态,1985(1):10.

[2]亚里士多德.诗学[M].陈中梅,译注.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3]邓晓芒.中西艺术精神比较[J].艺术百家,2010(4):47.

[4]刘健.中西方古典悲剧的审美差异[J].艺术探索,2007(5):120-122.

作者:张亦鸣 刘健 单位:广西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