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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园林中谢赫六法的应用

古典园林中谢赫六法的应用

摘要:中国古典艺术具有触类旁通的性质,绘画艺术与古典园林艺术亦不可避免地具有相通之处,而谢赫之“六法”对绘画艺术中发展影响颇深。以“六法”为切入点,探讨其在古典园林中的应用,从而探索绘画艺术与古典园林艺术的相关性,并为当代的园林设计提供参考。

关键词:谢赫六法;绘画艺术;古典园林

中国传统艺术的门类可谓十分丰富,其中代表性的有书法、音乐、绘画和戏曲等。虽然艺术的形式有所区别,但这些传统艺术都是被同一片土地上所孕育的文明滋养而成,因此各艺术门类之间往往具有同音共律的特征。在众多艺术门类中,诗歌、绘画与园林艺术一直是我们的研究重点,也应当是我们的研究重点。这是由于文学是时间的艺术,绘画是空间的艺术,而园林是时空综合的艺术[1]。一言以蔽之,此三者很大程度上涵盖了艺术的表现范围。从这个角度来看,园林作为一门综合艺术,在表达中国古代审美观念时亦不可避免地将诗情与画意熔铸于其中。所以,对于当今的园林从事者而言,探究中国古典园林的继承与发展就必然要探讨这些艺术门类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决不能孤立、片面地看待园林这门学科。现以绘画艺术中谢赫六法与园林的联系出发,探讨二者的关系以及“六法”在古典园林中实际应用的案例。

1谢赫六法与古典园林的联系

1.1思想的关联

“六法”产生于魏晋南北朝时期,此时社会的动荡猛烈地冲击着先前建立在儒家体系下的思想观念,而老、庄美学,魏晋玄学开始登上中国艺术的舞台。在艺术方面,人们不再强调艺术的政教实用的功能,开始强调艺术的审美功能。在审美上也突破了“比德”观念的限制,开始注重自然本身的美。这一系列的转变既是对之前思想观念的批判继承,同时也奠定了后代艺术发展的根基与方向。从这个意义上说,魏晋六朝是中国古典美学发展史上具有历史意义的转折点[2]。在古典园林发展历程中,学术界也公认魏晋南北朝时期为古典园林发展的转折期。从这个角度看来,谢赫六法不仅是当时绘画作品的品评标准,而且是当时艺术精神的集中体现。虽然“六法”是魏晋时期的理论成果,而现存园林与理论著作大多为明清时期,但“六法”所象征的审美观念为之后朝代的艺术的发展奠定了基调,指明了方向。总而言之,绘画艺术理论中的“六法”与古典园林有着由内而外的思想关联。

1.2理论的渊源

“六法”和古典园林艺术既有一般性的思想上的关联,又有特殊的理论联系,这也是其他大多数绘画艺术理论所不具备的。中国古典造园理论之最重要者,莫过于《园冶》,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专门论述造园的杰作,由明代造园家计成所著[3]。明代造园家计成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又融入了自己的思想,于《园冶》中不难发现其造园思想受绘画艺术影响颇深。比如为吴又于造园时,他在实地考察后提出:令乔木参差山腰,蟠根嵌石,宛若画意[4]。又如其友人曹元甫在游计成所造之园时,《园冶》中表述:“先生称赞不已,以为荆、关之绘也[4]”。由此可见,计成对造园艺术的理解深受绘画艺术的影响,其造园理论亦受绘画理论的影响。关于对计成影响最深的绘画理论应为何者,可从其自序中一探究竟。他在自序中讲道,其“最喜关仝荆浩笔意[4]”。于此处我们不难发现,早年以画成名的他深受荆浩绘画理论“六要”的影响,其友人游园时也叹其园为“荆、关之绘”。而荆浩在《笔记法》中提出的“绘画六要”是对谢赫之“六法”的补充说明,只是在理论形态上更加成熟,溯其源头仍是谢赫的《古画品录》中“六法论”所提及的“气韵论”[5]。可以说荆浩的《笔法记》继承并发扬了谢赫《古画品录》之精髓,其本质并未发生改变。综上所述,影响计成造园的绘画理论,其本质的精神气质已经在“六法”时确定。

2谢赫六法在古典园林中的应用

谢赫在《古画品录》中这样定义“六法”:六法者何?一,气韵生动是也;二,骨法用笔是也;三,应物象形是也;四,随类赋彩是也;五,经营位置是也;六,传移摹写是也[6]。

2.1气韵生动

在“六法”中,“气韵生动”居于首位,它概括了其他五法的表现特质[7]。可以说“气韵生动”是“六法”的总原则,是其他五法产生的依据。徐复观在《中国艺术精神》中说:“艺术的传神思想,是因作者深入对象,因而对于对象的形相所给予作者的局限性及其虚伪性得到解脱的结果。[8]”这段话点明了“气韵生动”的超越性本质。而中国古典园林最突出的一个特点便是“本于自然,高于自然”。这既讲究造园要以客观物象为原型,不可凭空创作;又体现了园林的超越性,是超越了客观物象的存在。这与“气韵生动”有着高度的一致性。由此可见,在古典园林中,“气韵生动”同样是造园的总则。

2.2骨法用笔

谢赫的“六法”之中“应物象形是也”指的就是形体,而“骨法”则变成表现人的形体结构的线条。因为人的形体靠骨骼肌肉支撑起来,画中的物象靠线条构成,单线条要讲究用笔。简单地来说,骨法就是线条的一种表现方法[9]。换言之,骨法用笔要求作画之前就选择线条,作为作品的骨架,统领全局。古典艺术创作原理亦讲究“造园之始,意在笔先”以及“胸有丘壑,统筹全局”[10]。这是指在进行园林构造之前,要对场地以及周边环境进行审美考察,将场地的性格与主观理念相交融,情与景相交融,浮现审美意象,进而进行创造构思,并确定创造思想,然后再以此思想与构思指导构园。中国古典园林追求意境的蕴含,常于造园之前预设主题[1]。这正是“意在笔先”的创作原理,与“骨法用笔”所体现出来的艺术精神具有内在的一致性。恰如江南名园网师园,“网师”明面上指的是渔夫,实际代指归隐山林、织网捕鱼、怡然自乐的隐士。其在造园之始就定下了“归隐”的主题,在实际造园过程中以水体为媒介,由北向南营造了闲居之趣、樵风之乐、山林之隐、渔夫之悦的叙事空间[11]。其可谓是古典园林讲求“造园之始,意在笔先”的有力实证。

2.3应物象形与随类赋彩

“应物象形”与“随类赋彩”在思想上同是强调客观,不过“应物象形”强调的是形体,而“随类赋彩”强调的是色彩。这里传递了一个重要的艺术创作原则———写意不应脱离客观。“气韵生动”与“骨法用笔”的美学思想虽然是在提倡主观与客观相结合,但主客结合的度却无法确定,就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种过于重视主观的倾向。晁补之诗云:“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就是在强调形与神应该统一,不能脱离具体形象的真而去追求韵味[12]。实际上“应物象形”与“随类赋彩”是在更现实的层次对创作的客观性做出限定,亦是在反对脱离客观而孤立的追求神韵。此两点在古典园林中皆可找到对应之处。应物象形讲究创作形象来源于实物而超越实物。以网师园的“待潮”(图1)为例,其位置处于网师园南部宴乐区的入口,水涧岸边有一立石,其下方的水涧有一个50cm见方的花岗石小闸门,其形象显然来源于现实的溪涧与闸门。然而在巧妙的布景与提额的暗示下,游人神游其中,此处的幽壑窄涧、袖珍小桥反而显得无限之大。此处对溪涧与闸门形态的超越性表达显然与“应物象形”有异曲同工之妙,既表达出了景致的超越性,又不失其现实的真实。随类赋彩讲究色彩的搭配要符合欲意营造的环境氛围之特质。古典园林常以植物色彩的搭配来体现这一点。如留园中部的涵碧山房(图2),此处以荷花池为主体,配以青藤绿树。盛夏之季,门外这幅场景令人满眼盈绿,将“涵碧”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2.4经营位置

“经营位置”起初是对于人物画创作而言的[13]。邓以蛰曾指出,人物画为了传神写照,不可以孤立地表达人物,需要建立人物之间的联系;而为了建立联系,可以在客观基础上进行主观的局部调整。人物为人物画的构成元素,山、水、植物、建筑为园林的构成要素,人物画经营人物之间的位置,建立人物画构成元素之间的联系;古典园林经营花木、山水、建筑之间的位置,建立园林构成元素之间的联系。这是二者在“经营位置”层面的直观相通之处。此一点在古典园林中对应的常用手法莫过于框景的应用。框景是指利用多个园林构成要素之间的位置关系,将特定角度、范围的景象以好似框中画的形式呈现给游人这样一种手法。其中充分运用了花木、山水、建筑间的位置关系。例如网师园中部环池区的“竹外一支轩”(图3),利用圆洞门作为景框,花木山水被纳入框中,形成一副天然图画。又如由网师园东部环池区的射鸭廊看向月到风来亭(图4),利用乔木枝干设置景框,引导视线。天光水影在图框中形成一副天然图画,使人为之陶醉。

2.5传移摹写

谢赫“六法”论中的第六法为“传移模写”,讲的是临摹古人的优秀作品,向先人所留绘画作品学习[5]。此一法位于“六法”之末,从实际层面指出了临摹优秀作品的必要性与合理性。在园林作品中,也不乏临摹既有景观而建的存在。比如颐和园中的昆明湖仿自杭州西湖,此事于《万寿山即事》一诗中有详细记载。又如颐和园之谐趣园(原惠山园),乃是仿自无锡寄畅园。其由于是(乾隆)初次写仿,故而既重视原型,又做出了卓越的创新[14]。谐趣园也因此成为学术界所关注的经典案例之一。

3结语

综上所述,谢赫之“六法”虽然是针对当时人物画提出来的美学命题,但在中国古典美学精神的发展进程中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因此“六法”影响的艺术门类并不局限于绘画艺术,古典园林艺术亦受“六法”的影响。探讨谢赫六法在古典园林中的应用,目的在于用联系的观点看待传统艺术中的门类,在总结历史的过程中为艺术学理论界增加考据资料;同时提炼古法原则,以期为现代园林的创作提供参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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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杨存昌.魏晋六朝:古典文艺美学的历史转折[J].鲁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14(3):2-6.

[3]吴恩培.苏州园林的文化传承[J].文艺争鸣,2010(05):148-150.

[4]张家骥著.园冶全释世界最古造园学名著研究[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1993:154.

[5]赵雅坤.荆浩“六要论”与谢赫“六法论”的比较研究[D].内蒙古师范大学,2015.

[6](南齐)谢赫,(陈)姚最,王伯敏标点注译.古画品录[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59:1.

[7]王威威.“气韵生动”对中国传统绘画审美标准的影响[D].郑州大学,2013.

[8]徐复观著.中国艺术精神[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116.[9]付卓鑫.“骨法用笔”———中国山水画“线语言造型”的美学认知[D].东北师范大学,2013.

[10]胡长龙主编.园林规划设计理论篇(第3版)[M].北京:中国农业出版社,2019:124-125.

[11]姚绍强.四维性下的苏州古典园林叙事空间[J].美与时代(城市版),2017(11):49-50.

[12]叶朗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327.

[13]楚小庆.谢赫“经营位置”对于中国山水画及画论的影响[J].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06):41-47.

[14]刘珊珊,黄晓.乾隆惠山园写仿无锡寄畅园新探[J].建筑学报,2019(06):99-103.

作者:杨超然 张鹏祥 单位:四川农业大学